零點之後, 參加派對的人陸續離開。
說好了狂歡一整夜,真實踐起來,才發現非常有難度。
十一點的時候, 已有一批人困的搖搖欲墜。午夜十二點, 鐘聲響過之後, 大家集體起身, 和吳斯告辭, 說要回家補覺。
沒醉的攙扶着喝醉的,吵吵嚷嚷的往出走,互相商量怎麼拼車。
吳斯披了一條紅色的羊絨圍巾, 送大家出門。
天冷,只送到電梯門口, 沒有繼續跟着。
安妮混在人羣裡, 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閉的剎那,她透過縫隙, 看到了吳斯轉身離開的瞬間。
出了酒店,有車的去取車,順便捎上幾個順路的。沒車又不順路的,揮手叫出租車。
蘇琳,“安妮, 攝影組的小中也住城西區, 你們兩個一起打車正好。”
安妮拒絕了蘇琳的好意, 理由是要去見朋友。
真實理由是想留下來陪吳斯。
待衆人離開之後, 安妮原路折返。
酒店大廳的桌子上放了一個花瓶, 瓶子裡插了幾朵白色的花,路過時, 安妮順手掐了一朵。
乘電梯,回到頂層。
用花擋住臉,敲門,等待迴應。
門打開的瞬間,如願以償的看到了吳斯驚訝的臉龐。
安妮挪開花,露出眼睛,微笑着對吳斯說:“新年快樂,我的斯姐。”
吳斯真的驚到了,半天才恢復鎮靜,接過花,拿在手裡,側過身讓安妮進門。
“謝謝。”吳斯後知後覺,“你也新年快樂。”
安妮失笑,“沒想過我會回來?”
吳斯搖頭,“沒有,開門之前,以爲是打掃衛生的阿姨。”
沒想過會是安妮,更加沒有想到,安妮會送她一朵花。
狂歡過後,客廳一片狼藉。
安妮踢開腳邊的空酒瓶,對吳斯說:“這個新年,我想和你一起過。”
吳斯還有些懵。
安妮,“而且你最好習慣。”
吳斯,“習慣什麼?”
“以後每個節日,我都會陪你一起過。”安妮走到吳斯面前,擡眼盯着她,“我單方面宣佈的,從今天起,你的一切私人時間獨屬於我,閒雜人等不得佔用。”
宣佈完,握住吳斯的手,問她,“好嗎?”
安妮剛從外邊進來,手有點冰。
吳斯沒有感覺到任何涼意,她覺得很暖,手暖、心暖、連帶着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溫暖無比。
“好。”吳斯點頭,答應了安妮的請求。
她的心臟很平靜,不像以往那般跳得厲害,只是莫名的甜。
……
花要養在水裡,才能活得久。
吳斯找來一個酒瓶,刷乾淨,灌上水,把花插.進瓶子裡。
酒瓶很寒酸,又太過隨意。
吳斯想找個名貴的花瓶過來,可她怕這種鄭重其事會遭到安妮的嫌棄,只能作罷。
安妮在旁邊看着,無所謂的說出了這朵花的來歷,“隨手摘的,看過聞過之後扔掉就行,不用太在意。”
吳斯搖頭,細心的舒展每一朵花瓣,“這幾年,每個節日我都一個人度過,好不容易有人來陪我,還送了我禮物,我絕對不會扔掉。”
東西無所謂,重要的是送東西的人,以及那個人的心意。
想想都忍不住樂,可安妮在旁邊站着,吳斯不想表現的太過明顯,只好忍着。
實在憋的難受,擡手,把上揚的嘴角拼命往下扯,努力維持平靜。
安妮沒多想,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怎麼是一個人,喬伊呢?”
剛問完,安妮就後悔了,這麼好的氛圍,提起喬伊,無異於是在找死。
吳斯沒說話,繼續擺弄花瓣。
“對不起。”安妮道歉,“我不應該提起她。”
這個道歉並不是敷衍,安妮真的很自責。
雖然吳斯說她已經徹底放下喬伊,可硬盤格式化之後還會留下細微痕跡,更何況是五年的感情。
“沒事。”吳斯笑笑,推了安妮一下,“我不在意。”
見安妮依舊憂慮,開口解釋,“和喬伊在一起時,每次節日,她都會去陪別人。”
“她說,那個人是她在孤兒院裡認識的朋友,年少時對着佛像發過誓,承諾長大以後相互陪伴,每個節日都要一起過。”
轉頭,對安妮說:“那個時候,我已經意識到喬伊不是真的喜歡我,可我不願意承認,假裝那個另她牽腸掛肚的人並不存在。”
吳斯一臉釋然。
安妮問她,“那個人,是沈輝?”
吳斯,“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喬伊說過的話,放到今天來看,沒幾句是真的。
笑了一下,自我嘲諷,“如果那個人是沈輝,那我也真夠渣的,棒打鴛鴦這麼多年,要不是我在中間阻着,說不定喬伊現在孩子都生出來了。”
安妮心疼,擡手,剛想抱住吳斯,卻聽到了敲門聲。
是客房服務,過來打掃衛生。
安妮皺眉,“這麼晚了還有人願意過來?”
吳斯,“我出了五倍的價錢,讓酒店派人過來。房間亂糟糟的,我會睡不好。”
安妮失望,“可是我想抱你。”
吳斯抿嘴笑過後,對安妮說:“又不是以後沒有機會了。”
安妮一想也是,擡腳去開門。
吳斯忽然拉住她,指着心口,對她說:“安妮,我已經把喬伊從這裡挪出來了,現在這裡空了,你願意進來嗎?”
安妮剛想開口回答,吳斯制止住她,“不用着急回答,我會等你準備好。”
鬆手,繼續擺弄花瓣,“我單方面宣佈,現在不是你在追我,而是我在追你。”
或者說,是互追。
而底線,是坦誠。
“我想了很久,依舊說服不了自己。”想法一直在改變,不斷勸自己,不要較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可是不行,像偶然刺進皮肉的木刺。時間長了,雖然不痛不癢,可那根木刺會在皮膚上留下痕跡,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這塊皮膚有瑕疵,不完美。
吳斯,“安妮,我不能容忍我的愛人有事情隱瞞我,所以,你什麼時候決定坦誠相待,我們兩個什麼時候確定關係。”
安妮左右爲難。
這招挺狠的,要是她選擇隱瞞,哪怕她和吳斯在一起一輩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她可不想以後跟別人介紹吳斯時,只能以朋友相稱。
安妮咬牙,扯了一下吳斯的衣角,輕聲說:“斯姐,你給我時間,等我準備好了。”
吳斯,“好,我等你。”
……
酒店旁邊的廣場有煙花表演,爲了吸引人氣,煙火從入夜一直放到天明。
以往只有霓虹閃亮,今晚,霓虹之上,五顏六色的煙花爭先綻放,夜空被點亮,宛如白晝。
陽臺視野開闊,安妮從冰箱裡拿了幾瓶啤酒,坐在陽臺的沙發上,邊喝酒邊觀賞煙火。
吳斯交待完保潔,來到陽臺,坐在安妮身邊。
沒敢坐太近,保持了距離。
酒已經喝了三瓶,安妮伸手拿第四瓶時,吳斯問她,“你有酒癮?”
“算是吧,之前去俄羅斯待過半年,那時是冬天,天寒地凍,不喝幾口酒真扛不住。”
吳斯,“你去俄羅斯旅遊?”
“不是。”安妮側躺在沙發上,仰頭看煙火,“是陪別人送貨,不僅要躲警察,還要躲當地的黑幫,那一趟走完,這輩子都不敢再踏進俄羅斯。”
吳斯,“你怎麼總跟着別人亂跑?”
之前在廚房,安妮跟她講旅行經歷時提過,她會去那個小山村,是因爲貨車司機要去探親。
“我的旅行,沒有路線也沒有規劃,想去哪全憑心情,後來煩了,開始在酒吧裡蹲守,遇到順眼的,跟着他走,幫他做事情。”
慢慢的,上癮了。
“像我這樣的人,活着是件很無聊的人,沒有目標,沒有親人,沒有活着的動力。”安妮喝酒很猛,一口灌下半瓶。
擦擦嘴邊的酒漬,笑着對吳斯說:“可是不想死,只能在別人身上尋求一些活着的意義。”
那段時間,安妮結識了許多朋友,她跟在那些人身邊,陪他們走完剩下的路。
一條命,過千百種人生。
……
對吳斯來說,這是個好的開頭,安妮此刻講述的,並不只是逗人發笑的段子,而是真真實實的經歷。
吳斯問安妮,“以後你不會趁着我不注意,又跟別人亂跑吧?”
安妮有些醉了,笑容比平時放肆,“不會,你是我的終點,以後我哪也不去,就守在你身邊。”
情真意切的情話,沒有半分虛假。
只是這份深情若尋不到源頭,只能讓人心慌。
吳斯盯着窗外,假裝看煙火,思考良久之後,開了口,“安妮,其實我猜到,你和喬伊來到我身邊,是因爲我媽媽。”
吳斯的聲音有些發顫,剛說完要給安妮時間,誰知下一秒就沒繃住,直接把安妮的秘密講了出來。
她向來沉穩,可從遇到安妮開始,性格愈發沉不住氣。
“我媽媽生前資助過很多孤兒院,直到現在,還有人找我打聽,說當年得到過媽媽的幫助,想要報答。”
安妮那邊沒有動靜。
吳斯繼續說:“如果你的秘密是這個,那真的不用隱瞞,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感情是件很複雜的東西,從來不純粹。哪怕安妮接近她的目的真的是爲了報恩,那她也不介意。
吳斯頓了一下,問安妮,“你的秘密,是這個嗎?”
問完,偷偷在心裡思量,如果安妮承認,那是不是代表,她和安妮可以確定關係了。
畢竟她說過,什麼時候坦誠相待,什麼時候確定關係。
等了一會兒,安妮那邊依舊沒有動靜。
吳斯耐心消耗完畢,轉頭看安妮。
這一看,氣得不輕。
安妮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呼吸沉穩,懷裡抱着個酒瓶子。
“你絕對是故意的。”吳斯湊到安妮身邊,手撫摸上安妮的臉蛋,想掐一下解氣。
到底沒下去手,嘆了口氣,低頭,輕輕吻了安妮一下。
吻落在額頭,位置很保守。
吻過之後,想着這個吻除她以外沒人知道,又有些不甘心。
再一次吻了上去。
定住,拿出手機,打開照相機,拍照留念。
這張照片,暫時不能見人,只能存在私密相冊裡,設密碼時,吳斯嘆了一口氣,“我這情路,也真是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