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斯在會議室裡熬了一整晚，才把零零散散的消息拼湊到一起，組成了一份稍微完整的資料。
資料的內容很雜，貨真價實的東西里，摻了不少擾亂視聽的假消息。
天明時分，吳斯精疲力盡的蜷縮在會議室的小沙發上，想盡快睡一覺，養足精神。
她約了死者的母親進行採訪，現在距離約定時間不足五個小時。
她計劃先在會議室裡睡上三個小時，然後開車去死者母親的家裡進行採訪。等採訪完畢，直接去警察局，跟一下警方那邊的追捕進度。
一切都很完美，可惜事與願違。
眼睛還沒閉嚴，吳斯就聽到有人推開會議室的門，走了進來。
“斯姐，又通宵了？”那人看了一眼會議桌上的資料，見怪不怪的問了一句。
吳斯強打精神，“嗯。”
那人走到會議桌前面，七手八腳的幫吳斯收拾資料，“不好意思，斯姐，早間新聞要用會議室開個例會，你換一個地方休息吧。”
得，這覺是睡不上了。
“沒事。”吳斯揉了揉眉心，從小沙發上站了起來。
那人動作很快，沒到兩分鐘，就把資料收拾妥當，遞到了吳斯的手裡。
和資料一起遞上來的，還有保溫飯盒和咖啡。
吳斯吃了保溫飯盒裡的餃子，卻沒有喝咖啡。咖啡雖然提神，卻有依賴感，喝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戒不掉。
和喬伊分手之後，吳斯開始逐步戒掉一切會讓她產生依賴的東西。
“斯姐，我聽說你交新女朋友了？”那人看了一眼保溫飯盒，好奇的問道。
新聞部不像綜藝部，見多識廣，天大的緋聞聽到耳朵裡，都可以淡定的一笑而過。
新聞部的工作氛圍一向沉穩，沒什麼八卦可傳，前段時間吳斯失戀的事情，已經算是新聞部近一個月內，最勁爆的八卦了。
“哪有什麼新女朋友，只是個來送餐的。”
那人指了指咖啡上的心形圖案，“愛心咖啡加上愛心便當，送來這些的人，肯定特別喜歡你。”
吳斯笑笑，把涼掉的咖啡扔到會議室的垃圾桶裡，手裡拿着保溫飯盒和資料夾，走出了會議室。
電視臺的上班時間不固定，吳斯下電梯時，很多人站在電梯口，排隊等着往電梯裡擠。
“斯姐，出去啊？”一個面熟的實習生，停下來和她打招呼。
吳斯的性格算不上平易近人，實習生離開以後，她拿出口罩，戴到了臉上。
一個和她聯繫了很久的線人，前幾天突然通知她，有一夥人在暗中調查她，讓她小心一點。
吳斯做了一年的法制節目，社會各界的人得罪了不少，她儘量小心謹慎不暴露行蹤，可總有一些神通廣大的人，能通過各種方式找到她，然後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來警告她。
……
早上七點，各大商鋪還沒營業，廣電大廈周圍的商業街空蕩蕩的。
商業街的盡頭，有一家五星級酒店，吳斯在那裡長年租住了一間套房，有時候在電視臺工作累了，她會去套房裡睡一覺，順便洗個澡。
過馬路的時候，吳斯擡眼，看到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印在玻璃窗上的logo有些眼熟，吳斯凝神，想起早上被她扔掉的那杯咖啡上，也印了這個logo。
街道上行人稀少，微弱的晨光照射下來，讓由石磚鋪成的地面上，灑滿了羞澀的金黃色。
鬼使神差的，吳斯越過馬路，走進了那家咖啡廳。
“您好，顧客，需要來一杯咖啡嗎？”
咖啡店的環境簡潔明亮，店員穿着黑色制度站在櫃檯裡邊，笑意盈盈的望着吳斯。
吳斯摘掉口罩，問店員，“昨天你們這裡賣出了一杯咖啡，包裝袋上畫了一個心形圖案，我想問問你，對買咖啡的人有沒有印象？”
店員抿嘴笑了一下，臉上的酒窩若隱若現，“有印象，那個心形圖案是我畫的。”
“買咖啡的是位美女，她說她這杯咖啡，是買給未來女朋友的。”
在這個身心疲憊的夏日清晨，或許是寂寞驅使，也可能是單純的好奇，吳斯莫名的想要了解更多，“還有呢？”
“別的她倒沒說過什麼，只是買咖啡的時候，她的嘴角一直噙着笑。”店員頓了一下，對吳斯說:“如果那杯咖啡是買給你的，我想告訴你，昨天那位美女，看起來真的很喜歡你。”
爲什麼每個人都篤定的認爲，那個給她買咖啡的陌生人，是真心的喜歡她？
難道只是因爲那杯咖啡上，畫了一個心形圖案，又或者是那個人應對店員詢問時，類似玩笑般的解釋。
吳斯笑笑，終止了自己的好奇心。
首先，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最近正在戒咖啡。
其次，聽店員的意思，那個心形圖案，並不是買咖啡的人親手所畫。
……
安妮的工作時間，是下午四點到晚上九點。
七點左右，訂餐高峰過去以後，安妮清閒了下來。
在休息室裡吃員工餐的時候，安妮拿出手機，跟喬伊視頻，“我昨天見過吳斯了。”
喬伊穿了一件繡花旗袍，藍底白花，隔着手機屏幕看過去，清新雅緻，仿若掛在麪館牆壁上的青花瓷裝飾，“不是說過，讓你不要太主動嘛。”
安妮，“我只是透過門縫望了她幾眼，她並沒有發現我。”
喬伊無奈，詢問安妮，“你覺得吳斯怎麼樣？”
安妮微笑着回答，“她很好。”
“你覺得好就行。”
說話間，喬伊把手機轉了個方向，小葉明媚的笑臉，突然出現在了屏幕上，“嗨，安妮，想我沒有？”
小葉熱情度太高，安妮有些招架不住。
喬伊在旁邊打趣，“你不想小葉，小葉可是想你想的緊，天天問我你什麼時候過來，還從我這裡要你的微信號。”
“老闆娘！”
小葉原本白皙的臉龐，突然變得通紅，她皺着眉頭，緊張的向安妮解釋，“你別聽老闆娘胡說，因爲你是老闆娘的朋友，我纔會經常在老闆娘面前提起你，我對你，真的沒有什麼別的想法。”
說完，小葉望向喬伊，想讓喬伊幫忙解釋一下。
喬伊嘆了口氣，故作埋怨的批評自己，“對，都怪我，沒事瞎說什麼大實話。”
小葉只聽到“瞎說”兩個字，頓時點頭如搗蒜，等她反應過來時，卻發現喬伊正抿嘴衝她笑。
“老闆娘，你就知道欺負我。”小葉嗔怒，跺了一下腳，起身跑進了廚房。
安妮在這邊看得真切，等小葉負氣跑開以後，她抱怨喬伊，“小姑娘而已，你逗她幹什麼。”
喬伊難得開懷，“年齡大了，日子越過越沒趣，沒事逗逗小葉，時間還能過得快一點。”
安妮斜了喬伊一眼，“什麼年齡大了，姐姐，你才二十四好不好。”
……
休息過後，值班經理找到安妮，請她幫忙到櫃檯點餐。
餃子館的經營模式，仿照了洋式快餐。顧客來櫃檯前點餐，付完錢之後站在旁邊等候，餃子煮好了由配餐員放到餐盤上，顧客自行端走。
安妮沒配過餐，有個叫佳佳的服務員，自告奮勇說要教她。
佳佳和安妮同歲，年齡並不大，不過她之前的那份工作需要長時間待在室外，幾年風吹日曬下來，她的面色要比同齡人偏老一些。
“十五六歲的孩子，眼睛跟瞎了一樣，居然管我叫阿姨。”配餐間隙，佳佳拉住安妮，小聲吐槽。
安妮笑着安慰佳佳，“可能是工作服的原因。”
餃子館的工作服款式老套，二十幾歲的人穿在身上，活像四五十歲的大媽。
晚上八點，餃子館的生意迎來了一陣小高峰。
排隊點餐的顧客很多，佳佳幫忙去前臺點餐，把安妮一個人留在後邊配餐。
安妮上崗不過兩個小時，動作不熟練，單子一多，難免有些手忙腳亂。
“阿姨，外賣14號單，幫我多拿一袋醋。”
正當安妮埋頭配餐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櫃檯外邊，傳到了安妮耳中。
安妮擡頭，看見了吳斯。
昨晚透過門縫觀察吳斯時，安妮逆着光，看得並不真切。
今天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安妮停住手上的動作，盯着吳斯的臉龐，把她的眉眼嘴脣，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吳斯的長相，和她母親有七八分的相似。
安妮盯着吳斯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睛，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彷彿時間倒置，又回到十五年前，在那家孤兒院裡，一個笑容溫柔的女老師，牽住她的手，帶她穿過幽暗的走廊，領她看後院柵欄裡肆意生長的野花。
“管誰叫阿姨呢？”
佳佳憤怒的聲音，把安妮的思緒拉回到了十五年之後。
一羣十五六歲的初中生管佳佳叫阿姨，佳佳忍了，可吳斯一個成年人，管她叫阿姨，她絕逼忍不了。
按佳佳的話說，這聲阿姨，不僅間接踐踏了她的尊嚴，更變相侮辱了她的人格。
吳斯眉頭都沒皺一下，她冷冷的掃了佳佳一眼，沉聲反問，“不叫阿姨的話，難道管你叫大娘？”
大娘？！
佳佳拍了一下胸脯，氣的說不出話來。
安妮站在佳佳身後，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吳斯尋着笑聲，瞧見了一張無比清秀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