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很快到達八樓, 下了電梯,安妮沒直接拿鑰匙開門,而是把耳朵貼在門板上, 仔細聽裡邊的聲音。
可惜門板太厚, 什麼也聽不到。
安妮退到樓道里, 關上鐵門, 撥了喬伊的號碼。依舊關機, 看來這次,喬伊是鐵了心不讓別人找到她。
手機震了一下,安妮拿起手機, 看到了一條短信,“想救喬伊的話, 來兆林路的仁誠賓館找我, 201。”
是陌生號碼, 發件人不詳。
安妮回覆,“你是誰?”
不弄清楚對方的身份, 安妮是不會隨便離開這裡的,她怕這是喬伊的調虎離山之計。
想到這裡,安妮又發過去一條短信,“你不回答的話,我是不會過去的。”
過了很久, 安妮才收到那邊發過來的信息, “我是凱森, 你過來, 我幫你救喬伊。”
凱森能發信息過來, 說明他此時在國內,並不是像報道中那樣, 已經出國陪父母過新年。
安妮,“我現在不方便離開,可以在手機裡說嗎?”
凱森,“你放心,我知道喬伊的計劃,她今天不會出事的,安妮,你相信我,我不會害喬伊。”
安妮考慮了一下,答應了凱森。
她去找凱森,不管能不能幫到喬伊,至少能知道喬伊的計劃是什麼,總比在這裡什麼都不清楚,一門心思瞎闖強。
走出小區的時候,安妮看到幾輛警車在巡邏。形跡可疑的人路過,警車會停下,坐在裡邊的警察會下車詢問。
不過她觀察了一下,發現警察的詢問對象僅限於男性,很少對路過的女性進行盤問。
喬伊還是有機會把樑凱從屋子裡帶出來的,就是不知道,她會選擇什麼樣的方式。
兆林路在東郊,離西城區不遠,位置較偏僻,來往的車輛很少。
下了出租車,安妮沿着兆林街步行,找到了仁誠賓館。
說是賓館,其實就是一個旅店,覆着霧氣的玻璃門上,貼着價目表。旅店價格便宜,來這落腳住店的,多半是剛光顧完旁邊的按摩館,需要找個地方辦事。
看着周圍破敗老舊的環境,安妮皺了一下眉頭,在她的印象裡,凱森是那種對衣食住行都很講究的人。大明星,每□□着光鮮的在鏡頭前亮相,怎麼想,都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廉價不堪的地方。
旅店旁邊,有家水果店,安妮走進去,買了一些水果,結賬時,又跟老闆買了一把水果刀,說要切水果用。
出了水果店,安妮把刀拿出來,用指肚摸了摸刀刃。刀刃很鋒利,指肚觸摸的地方,微微起了毛刺,防身應該不成問題。
旅店客人不多,老闆娘窩在櫃檯上玩手機,聽見有人推門進來,擡了一下眼皮,問安妮,“住店?”
安妮搖頭,“找人。”
“哦。”老闆娘應了一聲,低下頭繼續玩手機,沒再搭理安妮。
安妮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了樓梯。她順着樓梯走上去,沿着走廊找到了201號房間。
安妮給凱森發了一條短信,告訴凱森她在門外,讓凱森開門。
旅店隔音不好,聊天的聲音,電視發出的噪音,男男女女膩味的聲音,透過木板牆壁,一股腦涌到安妮的耳中。
門被打開了一條小縫,凱森的聲音從門縫裡傳出來,“進來吧。”
凱森聲音很輕,像是怕被別人發現。
水果刀被貼身放着,進門的時候,安妮的手一直握着刀柄,以防突然有人襲擊她。
這是她在外旅行時的習慣,沒想到,回到冰城以後,她還需要這般小心謹慎的行事,提防所有可能對她心懷不軌的人。
門很快被關上,凱森摘下臉上的黑色口罩,請安妮坐下。
房間很狹小,單人牀旁邊放了一張小椅子。安妮坐到椅子上,把裝水果的袋子放到了牀上。
“水果是給我買的嗎?”凱森挨着牀邊坐下,笑了一下,對安妮說:“謝謝。”
安妮上次見凱森,是在電視臺的化妝間裡,凱森穿着亮眼的演出服,坐在沙發上,扔給她一個裝滿鈔票的皮包,讓她趕快滾。
那時的凱森,眼神冰冷,語氣兇狠,似乎與她不共戴天。
現在的凱森,和那時很不同,他穿着一件舊T恤和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額前來不及剪短的劉海蓋住眉毛,像極了稚氣未脫的中學生。
安妮,“你能救喬伊?”
凱森點頭。
安妮,“怎麼救?”
她的語氣有些急迫,她怕警察會抓到喬伊,也怕樑凱的生命有危險。
凱森很平靜,“你不用擔心,喬伊要殺的,不是樑凱。”
安妮,“是樑凱的爸爸?”
樑凱爸爸的年齡,往前推十五年,勉強能與孤兒院扯上聯繫。
凱森搖頭,“是他的爺爺。”
安妮沒再說話,安靜的等凱森解釋。
凱森問安妮,“還記得當年孤兒院的院長嗎?”
安妮點頭,一個慈眉善目的女人,靠着一己之力,苦苦支撐着孤兒院。
她是好人,可她的丈夫不是。
安妮問凱森,“樑凱的爺爺,是院長丈夫?”
“他聽說孫子被綁架後,急得暈了過去,被人送去了醫院,現在還沒有出院。”凱森翹了一下嘴角,面帶嘲諷,“你說,他會不會爲了保住孫子的命,而選擇自殺?”
接着,自問自答,“應該會吧,畢竟是親孫子。”
房間的窗臺上,放着一個鬧鐘,塑料外殼,小鴨子造型。安妮坐在椅子上,能清晰的聽到指針一格一格向前推進的聲音。那聲音像是在提醒她,時間不多了,應該趕快找到喬伊。
凱森看出了安妮焦急的心情,他輕聲對安妮說:“不用着急,還有時間,我說過我會救喬伊,我一定說到做到。”
安妮,“你打算怎麼救她?”
凱森,“你說呢?”
眼下能救喬伊的方法,只有幫喬伊頂罪,如果凱森是整個案件的策劃者,那喬伊頂多算是從犯,加上喬伊懷着孕,罪名肯定不重。
安妮問凱森,“報仇計劃是你籌劃的?”
凱森搖頭,“不是,整個案件,我都沒有參與過。”
“那你怎麼幫她頂罪,警察不是傻子,稍微調查一下就能發現你在說謊。”安妮頓了一下,對凱森說:“串供也需要時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喬伊。”
找到喬伊之後,才能商量細節。
安妮的思維不由自主的順着凱森的話走,可是她越想越不對。安妮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把事情的重點放到了喬伊身上,“如果喬伊現在收手,警察不一定會懷疑到她身上,她可以離開冰城,去別的地方,銷聲匿跡,重新開始。”
不需要頂罪,不需要任何人的犧牲,那些畜生是罪有應得,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再搭進去兩個人。
“我也勸喬伊離開過,可是她不肯走。”凱森,“再說,離開了又能怎麼樣,你可能覺得事情過去了,可是我們不這麼覺得。”
“你”和“我們”,簡單的三個字,像一個鴻溝,橫在安妮面前。一面是她,一面是喬伊和凱森。
“我們是一體的,你們受過的傷害,我也受到過。”安妮不喜歡凱森說話時的語氣,彷彿她是個局外人。
喬伊遇到事情,她比任何人都着急,她處處維護喬伊,絞盡腦汁的想辦法,設身處地的爲喬伊想辦法,她甚至開始後悔,五年前,她就不應該離開冰城,而是應該留在喬伊身邊,寸步不離的守着喬伊。
可結果,她像一個被排斥在小團體之外的孩子,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乾着急卻想不出任何辦法。
“你現在是和吳斯在一起吧。”凱森把話題轉到了吳斯身上,“喬伊說,吳斯是吳老師的女兒。”
安妮有些警惕的盯着凱森,事情已經夠亂套的了,她不想再把吳斯牽扯進來。
凱森,“那些事情持續將近了一年,對吧?”
安妮點頭,那年她七歲,喬伊八歲。
凱森,“吳老師在孤兒院待了多久?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安妮搖頭,在她的記憶裡,從吳老師來到孤兒院,到火災發生,間隔很近,彷彿一瞬間的事情。
那段時間,孤兒院裡的壞人因爲外人的到來,收斂了傷害他們的行爲。舒心的日子,總是過得格外快。
“我記得是一個月多一點。”凱森的語氣總是淡淡的,彷彿是在談論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一年和一個月相比,哪個時間比較長?”
當然是一年,安妮不知道凱森到底想說什麼,只能靜靜地看着他。
“吳老師來孤兒院待了一個月,爲了我們的溫飽花光了積蓄,還給我們每個人起了名字,她是個好人,我們應該感謝她。”凱森握緊拳頭,用力的捶了一下牀板,“可我們更應該感謝的人,是喬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