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半夜, 酒吧的氣氛嗨到不行。
安妮一連喝了七八瓶就,還沒捱到十一點鐘,便斜躺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沒睡實, 外面音樂越來越強勁, 震的耳膜疼。
趙飛睡不着, 坐在安妮腳下方的位置, 有一搭沒一搭的陪安妮說話。
說他自己的生活。
從出生開始說, 絮絮叨叨一直說到高中畢業,內容無非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內容相當乏善可陳。
安妮不願意聽趙飛那些破事, 擡腳踹了趙飛一下。
喝醉了身上沒力氣,她這一腳踹出去, 根本沒起到什麼作用, 趙飛把她的腳挪到旁邊, 繼續絮叨。
絮叨之餘,還不忘批評安妮, “我是拿你當兄弟,纔跟你說這些的,你別不愛聽,我長這麼大也沒和幾個人說起過這些事情,能和你說, 是你的榮幸。”
安妮嗓子發乾, 說不出話來, 不過她在心裡狠狠的鄙視了趙飛一下:誰是你兄弟?榮幸你妹!
趙飛彷彿聽到了安妮的心聲, 大聲解釋, “你我都喜歡女人,興趣愛好這麼相同, 既然當不了情侶,那當兄弟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說完,又開始磨嘰他的大學生涯。
後來,安妮連吐槽都不願意吐了,躺在沙發上,默默的聽着趙飛的長篇大論,間或在心裡向佛祖祈禱,求佛祖收了趙飛這隻話嘮怪。
中途,趙飛接了一個電話。
安妮聽不真切,只恍惚聽到不連貫的幾個字。
“對,在酒吧……”
“……法制組的人都來了。”
還有幾句完整的話,“安妮啊?在,當然在,就在我旁邊,喝醉了,躺酒吧的沙發上睡着了。”
接過電話之後,趙飛那邊安靜了下來,安妮掙扎的睜開眼睛看了過去,發現趙飛靠着椅背睡了過去。
世界終於清淨了。
安妮放心的閉上眼睛,伴隨着強有力的音樂,陷入沉睡之中。
睡到一半,被人搖醒。
剛想開口罵趙飛,便聽到蘇琳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遞到酒吧的每個角落裡,“今天這個局,是斯姐請客的,大家跟着我一起,好好感謝一下斯姐。”
趙飛湊到安妮身邊,迷迷糊糊的問她,“今天不是你請客嘛,爲什麼蘇琳突然扯到了斯姐身上?”
安妮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趙飛,“估計是斯姐被叫過來之後,搶着幫你付了賬。”
安妮稍微清醒了一點,皺着眉頭問趙飛,“誰把斯姐叫過來的?”
趙飛舉起右手,驕傲的搶答,“是我,剛纔斯姐給我打電話,問我可不可以晚上錄節目,我答應了以後,順便問她要不要來酒吧玩,還告訴她你也在酒吧裡。”
安妮心臟一抽搐,趙飛這個禍害,怎麼這麼多嘴呢。
安妮掙扎着想站起來,可是腿上沒勁,只能用雙手撐着,勉強坐了起來。
剛坐起來,便看到吳斯環着胳膊站在隔間入口處,臉色陰沉無比。
然後,吳斯走到沙發旁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安妮,咬着牙問了一句,“你不是說你在家嗎?”
被抓個正着,也掩飾不了,安妮想來想去,只有把責任推到蘇琳身上,“是蘇琳非要……”
吳斯打斷安妮的話,問她,“你每次和我說回家,是不是都是騙我的?”
安妮,“也不全是。”
吳斯,“說,你多久沒回家了?”
安妮,“一個半月吧,也沒多久。”
趙飛看熱鬧不嫌事大,在旁邊大聲說:“斯姐,這得好好教育啊,現在就敢夜不歸宿,以後指不定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來。”
……
吳斯來酒吧之前,去警局的驗屍房看了受害人的屍體。
屍體被禍害的不成樣子,打傷踢傷遍佈全身,翻過來看,背面甚至有刀傷和燙傷。
燙傷的面積之大,讓人心裡發寒。
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爲什麼會有這麼多喪心病狂的兇手,他們犯下滔天大罪,卻一次又一次的試圖逃脫法律的制裁。
母親從小教育她,要做一個善良的人,保護弱者。
可是她曝光了這麼的案件,成年累月的做節目,想通過廣播媒體這個渠道,喚醒一些人心裡的良知,可每年還是會涌出無數起殺人犯,那些壞人,因爲心中邪念,肆無忌憚的傷害着手無寸鐵的婦女兒童,甚至有些人明知道會被警察抓住,也不在意,抱着僥倖心理,殺人拋屍之後,在法庭上哭訴,找各種理由爲自己辯解。
難道,真的是人性本惡?
在警局時,吳斯又得到了另外一個消息,一個男人,見路過的一個小女孩長得漂亮,尾隨至小女孩家小區,趁人少的時候擄走了小女孩。
小女孩才十四歲,被壞人傷害之後患上了心理障礙,深度自閉,每日躲在房間裡,一句話也不說。
給小女孩做心理輔導的醫生說,這個心裡陰影,會伴隨小女孩一輩子。
而那個毀了人家小女孩一輩子的禽獸,卻只判了十年刑。
不公平,很不公平,可法律就是這個樣子。
吳斯見過很多律師,也諮詢過很多專家,他們都說法律沒有問題,死刑是最高刑罰,要是所有犯罪行爲都判處死刑,那這個社會肯定會亂套。
道理吳斯都懂,可受害人身上那些讓人不忍直視的傷口,總是閃現在她眼前。
心裡,忽然涌現出一股巨大的悲哀。
城市的夜色,愈加深沉,再亮眼的霓虹,也遮不住那四處飄蕩的晦暗之氣。
吳斯突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她說,“總得有人做點什麼。”
對啊,總得有人做點什麼,如果她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中變得麻木,那世界上又少了一個可以替弱者伸張正義的人。
很多人替吳斯不值,說吳家有權有勢,她犯不着去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吳斯還是走上了記者這條路,她想像母親一樣,做一個善良有正義感的人,匡扶正義保護弱小。
母親雖然去世多年,可在吳斯心裡,母親一直是她的榜樣,是她的信念。
想到這,吳斯煩躁的心情忽然變得和緩,她拿出手機,給趙飛撥了一個電話,商量錄影時間,爭取儘快把這起喪心病狂的案件做成節目,放送出去,爲受害者討一個公道。
誰知,電話撥出去之後,不僅商量了錄影時間,還得到了安妮醉倒在酒吧沙發上的消息。
吳斯嘆氣,她這個女朋友,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
……
吳斯一路黑着臉,直到把安妮扶到酒店套房的沙發上躺下,也沒給安妮一個好臉色。
一路的冷空氣直擊,安妮的酒已經醒了大半,她從沙發上坐起來,想開口對吳斯解釋。
吳斯沒給她解釋的機會,扔給她一套睡衣,讓她去洗澡。
安妮聞了聞身上,酒味煙味重得厲害,怪不得吳斯這一路都把她晾在旁邊,理都不理她。
洗完澡,酒徹底醒了。
從浴室出來,安妮找到手機,給喬伊撥了一個電話。
意料之中的拒絕接聽。
安妮聽着手機裡的忙音,放心不下來,轉而撥通了小葉的電話。
小葉還沒睡。
安妮問小葉,“喬伊在嗎?”
小葉,“喬伊剛理完賬目,正在房間裡聽胎教音樂,你找她有事嗎?”
安妮,“沒事,只是想問問她的情況。”
小葉,“安妮,我看喬伊近幾天情況不太好,心事重重的樣子,不會是產前憂鬱症吧。”
說完,開始罵沈輝,“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當人家老公的,一點也不關心喬伊,人來得勤,東西送得也勤,可每次都待不了多長時間,根本不肯抽時間陪陪喬伊,我在網上都查了,說孕婦最需要的,不是什麼名貴營養品,而是丈夫的陪伴。”
小葉得理不饒人,一條一條的給安妮列舉沈輝的罪狀。
最後一句話總結,“他這樣的人,不僅現在不是一個好丈夫,以後肯定也不會是個好父親。”
安妮默默聽着,一句話也沒插。撂下電話以後,她開始思索沈輝和喬伊的真實關係。
安妮以前沒多想,以爲喬伊終於找到真愛,從此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可嚴靜的自殺,卻讓安妮意識到,喬伊正在瞞着她,依次解決着曾經傷害過她們的禽獸。
再一想,也許喬伊嫁給沈輝,並不是因爲她愛沈輝,說不定,喬伊還有別的目的。
安妮正想着,擡眼見吳斯穿着睡衣從臥室裡走了出來。
路過客廳時,看都沒看安妮一眼,直接走進了廚房。
安妮跟過去,湊到吳斯身邊,從後邊抱住她的腰,軟着聲音說:“斯姐,我洗好澡了,你聞聞,香不香?”
吳斯沒說話,打開電磁爐,往鍋裡倒了一些水。
安妮,“斯姐,做東西吃啊?”
安妮好奇,她和吳斯認識這麼久,還真沒見過吳斯下廚。
吳斯瞥了安妮一眼,“你晚飯沒吃,又喝了那麼多酒,胃肯定不舒服,我幫你煮點粥。”
語氣雖冷,話裡話外卻是滿滿的關心。
安妮心裡一暖,下巴貼在吳斯的肩膀上,感動的說:“還是斯姐疼我。”
安妮故意討好的姿態,讓吳斯的態度軟了下來,她關掉電磁爐,“要不,我叫外賣吧,我沒怎麼做過飯,怕做出來的東西不好吃。”
安妮,“沒事,我相信斯姐的手藝,不管斯姐做成什麼樣,我都會吃個精光。”
“那好吧。”吳斯打開電磁爐,推開安妮,從櫥櫃裡找出一小袋還沒開封的大米。
洗米的時候,吳斯提醒安妮,“說好的,不管我做成什麼樣你都會吃個精光,不許後悔。”
安妮嘴上說絕不後悔,心裡卻涌現出一種巨大的不安。
她嚥了咽口水,在心裡祈禱,希望吳斯別做出什麼慘絕人寰的黑暗料理來讓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