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貌似有人搖着她的肩膀,急切的在呼喚。呼喚聲在心裡打了一個轉,風可兒記起來了:此人正是秦衡同父同母的哥哥,秦均是也!
這些天,她從不同的人那裡旁聽側擊出不少本尊的事。
比如說,比如說,秦衡的娘叫秦如花,凝丹期修爲,是內門豔霞峰執事堂的大管事,屬實權人士。
又比如說,秦衡在家裡排行老三。除了秦均這個同父同母的嫡親哥哥,他還有一個異父的大哥。但是,兩兄弟都很排斥這位大哥。平常,秦衡都是喚秦均“大哥”。只有當着秦如花的面,他才稱秦均爲“二哥”。而秦均通常是直呼自家小弟的姓名。如果他喊“三弟”,那麼只有兩個可能,要麼是非常正規的場合,要麼就是當着其母秦如花的面。
這兩個可能,無論哪一個,都是冒牌貨風可兒不想面對滴。
So,姐還是繼續昏着吧!
“還沒醒麼?”一個慵懶的年輕女聲提議,“均兒,你試着用銀針扎一下他的人中穴。衡兒的內傷不輕,又是剛剛進級,所以,也許要最大號的銀針才管用。”
扎銀針!還是最大號滴!哎喲喂,小祖宗,您爲毛不直接改用劍捅啊!風可兒頭皮發麻,趕緊裝橫作樣的眨了眨眼,醒了。
果然,率先映入眼簾的是秦均的臉。用兩眼的餘光掃視四周,風可兒發現,她就仰面躺在小跨院正中的青石板上。
“啊,三弟,你終於醒了!”秦均喜道。而他的背後盤腿坐着一個大眉大眼、削肩細腰的紅絲袍少女。
天,紅絲袍……成嬰期的女修!嘖嘖,這麼年輕,粉嫩粉嫩滴,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而已。
等等,這女孩兒好眼熟!風可兒發誓,她一定在哪裡見過!又是一時想不起來!汗,貌似今天她的記憶力老短路!
紅絲袍少女清咳一聲,撫額輕笑:“醒了就好。”
秦均明顯的怔了一下,竟然雙手捂住嘴,喜極而泣。
兄弟情深哪!
但,風可兒知道他在假哭!
秦均捂住嘴,伏在她耳邊,飛快的悄聲說道:“老匹夫污衊你目無尊長,言行張狂,頂撞他在先,用陰損的手段偷襲他在後。文師叔最先趕到。他作證,說親眼看到你擊飛了老匹夫,建議掌印師伯按照門規,廢掉你的丹田。不過,你別怕,我請了祖姨婆過來。有她老人家坐陣,量死這些人也不敢動你一根寒毛。”
風可兒瞄了一眼在對面不到三米遠的地方垂手侍立的三位仁兄,暗中嘆了一口氣:大哥,拜託,陳老夫子,還是神馬文師叔、掌印師伯之類的,都是築基期的修爲,隔得又這麼近,再低聲的“咬耳朵”,他們也聽得見呢!
貌似秦大哥還要繼續,她連忙暗中扯了扯他的一隻衣袖。
秦均意會過來,依然捂住嘴說道:“三弟,你別怕,是祖姨婆讓我說的。祖姨婆布了界,他們聽不到我的聲音。”然後,他又裝模做樣的用袖角揩了揩眼角,提高聲音,軟聲說道,“三弟,掌印的沈師伯要問你幾個問題。二哥扶你起來坐着,好不好?”
原來如此。風可兒眯縫着眼睛,瞅了瞅風淡雲清的‘祖姨婆’,點點頭。哇咔咔,瞧人家這臉、這身段,豈是一個“駐顏有術”了得!
對方衝她頜首輕笑。
叮,腦海裡冒出一個影像,與之完全複合!風可兒不由冷汗狂下:啊,姐記起在哪裡見過這位超級粉嫩滴‘祖姨婆’鳥——白袍少女,她就是在小跨院裡請姐喝酒的白袍少女!
還好,斂息符足夠強悍,‘祖姨婆’沒有認出她來,見狀,擰眉對恭立的三人說道:“秦衡受傷不輕,需儘快療傷。沈平,你有什麼話就快問,不要浪費時間。”
“喏,弟子遵命。”正中的那位躬身領命,上前一步,問風可兒,“秦衡,我問你,出事之時,你身在何處?”
其實風可兒一醒來,就暗中調息做了個自我檢查。怪得很,她明明是被聲音震暈,當時還噴了血來着,可現在,她的身上根本就沒有傷,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不過,‘祖姨婆’已經暗示了,她自然不能違背。所以,她捂住胸口,歪靠着秦均的一隻肩膀,有氣沒力的答道:“稟掌印師伯,弟,弟子,當時就在東屋。”
“你陳師伯剛纔在東屋受了重傷,我問你,是你所爲嗎?”沈平接着問道。
這算什麼?姓沈的,你成心要偏袒臭丫頭麼?陳老夫子聞言,悲憤的捂住心口,身形一晃,眼看就要一頭栽倒。多虧站在他身邊的文師叔眼明手快,一把將人穩穩扶住。
‘祖姨婆’掃了那雙手一眼。
文師叔臉色嚇得蒼白,趕緊收回手。
而風可兒則委屈的仰頭問道:“掌印師伯,陳師伯看上去傷得不輕。您看,以弟子的修爲,能夠重創陳師伯嗎?”
沈平張張嘴,小心的偷瞥了‘祖姨婆’一眼,不敢再問。其實這事他心裡也一直犯嘀咕。
他是收到陳師兄和文師弟發來的緊急傳訊符才趕過來的。這兩人都說秦家小子突然進階,肯定是身上藏有不少高階法寶。奪寶後,三三分之;再加上,青雲宗並不是鐵板一塊。秦家這些年太順。內門裡,很多人也樂意看到秦家掉掉面子。而眼前這位秦寒煙是個成嬰九級的上人。身份擱在那兒,按道理她也不好意思過度插手晚輩間的糾紛。於是,掂來掂去,他的心思便活了。
不過,現在看來,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得多。
“秦衡,你是傷不了我。可是,你身上有法寶。”陳老夫子再也忍不住,雙手捧胸,悲憤的檢舉揭發,“是你,就是你用不知道從哪裡謀得上品法寶重創了我!”
風可兒大驚:難道老匹夫看出來了?
當時,保護罩確實是顯了形,而陳老夫子又是築基期的修士,眼力自然非尋常人可比。所以,某人心裡真的好虛,一時語塞。
刷,秦均和沈、文兩位聞言,眼睛都被點亮了,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上下打量。
這時,‘祖姨婆’不屑的輕哼:“陳良,你就這麼點出息?看到衡兒在東屋裡機緣巧合的突破進階,就懷疑他是藉助了法寶的靈力,於是,你向衡兒索要法寶不成,你便惱羞成怒,不惜自殘來污衊一個練氣初期的弟子。說!我說的是也不是?你可知衡兒是誰家的子弟!在你的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們秦家?”
說到後面,她已經是聲色俱厲。
元嬰期的威力之下,三位築基期的人士臉色大變。沒想到這位竟護短到不顧身份的地步!他們一個個慘白着臉,滿頭大汗的“哐唧”雙膝跪倒,匍伏於地,異口同聲的領罪討饒:“弟子不敢,祖師叔息怒。”
“不敢?我看你們膽大着呢。在外門之內,哪有你們不敢的?衡兒年幼,不知宗門規矩,難道你們身爲外門師長,也不知嗎?宗門之內,向來法寶不問出處,有緣者得之。你們忘了嗎?”‘祖姨婆’從鼻子裡冷哼道,“今日,如果我不在這裡,你們是不是要將衡兒屈打成招,給他扣上謀害師長的罪名,處於極刑,然後再瓜分他身上的法寶?沈平,你是外門掌印。你說,是也不是?”
“不是!祖師叔,弟子冤枉!”沈平全然沒了剛纔的沉穩厚重,‘梆梆梆’,象小雞啄米一樣的叩頭,甚是狼狽。盤古大神在上,他願以心魔起誓:奪寶的念頭是有的,但,他絕無傷害秦衡之意。最多是讓這小子受點皮肉之苦罷了。
另外兩個見狀,有樣學樣,一個叩得比一個用力。
院子裡頓時響起一陣緊過一陣的叩頭聲。很快,三人的額頭一片血紅。
風可兒偷眼瞥了‘祖姨婆’一眼。後者閉目養神,臉上沒有半分不忍。再看看秦均,他正用膜拜的眼神注視着後者,壓根就沒有想要求情的跡象。
好吧,姐承認,姐虛僞。其實,姐也不想替這起子東西求情。‘祖姨婆V5,真要一巴掌把這仨貨整得回爐重造,那才叫真解氣呢。風可兒暗中扼腕:強者!只有成爲強者,纔有發言權!在這裡,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弱者的意志。
“哼,量爾等也不敢!”‘祖姨婆’起身,一甩袍袖,斜睨着他們仨,懶洋洋的發問,“那個誰誰,衡兒乃是被你所傷,是也不是?”
文師叔立馬抖成了一團,顫聲答道:“回稟祖師叔,弟子當時見陳師兄被……”
“囉嗦!”‘祖姨婆’雙眉微蹙,不耐煩的打斷他,“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叩頭的動作明顯一滯,文師叔嗡聲應道:“回稟,稟祖師叔……是……”
話音未落,‘祖姨婆’撫掌輕笑:“好,非常好。沈平,你是外門掌印,你來說,是非不分、草菅人命,該當何罪?”
文師叔聞言,後背盡溼。他是執事院的管事,怎麼不知道宗門規矩有多大!
沈平擡起頭,哆哆嗦嗦的答道:“回稟祖師叔,在外門,無不是之師長……”文師弟是外門執事院裡最年輕的管事。在外門這樣艱苦的環境裡,小夥子築基纔不到三十年就已經達到八級的修爲,並且,辦差事的能力也不錯,將執事院打理得井井有條,是外門裡難得的人才之一。他想盡量的維護一二,所以壯着膽大,故意歪解了上人的意思,把文師叔重傷風可兒的行爲定性爲師長教誨弟子。
也就是說,身爲師長,可以隨意處罰弟子嘍!甚至於惡意打殺弟子,這些師伯師叔們也不會受罰!這叫神馬規矩!怪不得他們這般張狂!
風可兒頗爲不平,在心裡嘀咕開了。
就連秦均也鐵青着臉,劍眉緊鎖,暗中握得雙拳“咯吱”作響。
“哦,是嗎?”‘祖姨婆’玩味的高挑眉峰,問道,“那麼,沈平,我問你,我是不是你們的師長?”
“是,當然是。”沈平聞言知雅意,跪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而這裡,也是外門,對不對?”‘祖姨婆’繼續發問。
“是。”
“那不就結了!”‘祖姨婆’臉色一沉,喝道,“那個誰,你且擡起頭來!”
文師叔抖得跟篩糠似滴,好不容易纔擡起頭來。直覺告訴他,這次玩完了!
“哼,好大膽子,竟然不問青紅皁白,就在宗門內傷我秦家子弟!”‘祖姨婆’的右手陡然變長,“啪”的扇了他一記耳光。
血噴如泉涌。
文師叔的頭竟被生生扇掉,骨碌骨碌的滾到了陳老夫子的腳步。後者嚇得兩眼一翻,當場昏死過去。
可憐的文師叔只覺得眼前的世界猛的飛速旋轉起來。等他定睛細看,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後背!
後腦勺上又沒長眼睛,一個人怎麼能看到自己的後背呢?
除非……
“哐”,他難以置信的瞪眼看着自己的身軀轟然倒地……
沒想到長相甜美的‘祖姨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如此毒辣,風可兒駭然的用手緊緊捂住嘴巴,把驚叫扼殺在喉咽裡。
“沒用的廢物!”‘祖姨婆’厭惡的瞥過陳老夫子,從寬大的袍袖裡扯出一條白絲帕子,優雅的擦試右手,哼哼,“果然,打人還是得親自動手才過癮。”隨手把帕子扔在劉師叔的身上,她踱到沈平面前,半彎下身子,輕聲說道,“沈平,今天,我看在衡兒意外進階的份上,且饒你一命。”
“謝祖師叔。”沈平緊繃的身子很明顯的鬆懈下來。
“等那個廢物醒了,轉告他,他天壽將近,我不跟將死之人一般見識。”‘祖姨婆’起身,指着風可兒二人說道,“衡兒受了傷,我將他交給你。你給我記住嘍,今日之事,可一不可二。”
“喏,弟子遵命。”沈平“梆”的又叩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大響頭。
於是,‘祖姨婆’滿意的笑了,祭出飛劍,揚長而去。
沈平爬坐起來,象只離開水面的魚一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三弟,你怎麼樣了?”秦均從瓦藍的天空中收回視線,關切的詢問道。
短短一個下午,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風可兒急需冷靜下來,好好整理一番。所以,她繼續裝病號,按住胸口,有氣沒力的答道:“大哥,我還好……回房間服用幾顆回春丸,閉關靜養幾天,大概就沒事了。”
“秦衡,你現在已經是練氣期的弟子,怎麼能再住在新字院裡呢?”沈平一改以往的態度,近似乎獻媚的插進來,“師伯馬上給你安排新院子。絕對保證環境安靜,沒有人打擾你閉關養傷。”
風可兒示意秦均扶她一把,起身行禮致謝:“弟子謝師伯關心。只是,以前的屋子也很安靜,弟子只想儘快地閉關養傷。所以,師伯的好意,弟子心領了。”
這其實是不合規矩的。但前車之鑑就擺在跟前,沈平恨不得能將這兩位小爺高高供奉起來,哪敢堅持?聞言,他立刻改口,媚笑道:“依你,都依你。你安心閉關就是,我這就親自過去將院子裡的其餘人遷往他處。”說罷,視地上的陳老夫子於無物,身影一閃,嗖的沒了蹤影。
風可兒撫額。
“算這廝識相!”秦均冷哼,扭過頭來,體貼的問道,“秦衡,你還能不能自己走?要不要我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