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面色凝重,點頭:“起初,我也不信,便命將士們原地待命,獨自一人悄肖尾隨那獨眼守護獸,前去查個究竟。不想……唉!”
“不想怎麼了?你快說呀。”鳳九急了,一個縱躍上前,揪住他的胸襟吼吼。
“你先鬆開手,好不好?”太一懊惱極了:就知道這丫的脾氣還是這般臭。唉,爺真不該斂去護體金光滴。當着小丫頭的面,爺的臉面全沒了。
鳳九回過神來,悻悻的鬆開他:“抱歉。”
太一捋平胸襟,這才繼續說起當時的情形。在界河的天柱之下,他看到了一個人首蛇身的妖物。當時,她是背對着他在做法。所以,他看不清她的顏面。只看到她一頭丈餘長的頭髮呈寶藍色,在法術掀起的勁風中肆意飛揚,遮住了幾乎是赤裸的大半個身子。而她施法的對象正是那洶涌的界河。
而她的靈力中竟含着七分戾氣!
竟然是魔王?太一驚愕,連忙定睛細看她的手法,立馬驚出一身冷汗:不好,她要打開界河的封印!
封印一旦解開,界河就會失去作用。屆時,羣魔亂舞,三界必將大亂!
事有輕重緩急,此時的太一哪裡還顧得上他的希妹,來不及細想,跳出去,用金戟指着那妖物大喝道:“住手!”
人首蛇身的妖物手上不停,回頭衝他嫣然一笑:“太一哥哥,別來無恙呀。”
“咣啷”一聲,太一手中的金戟竟然驚落。
他指着對方,瞠目結舌,嗑嗑巴巴的說道:“你,你是希妹?”
那張臉,不是希妹,又是誰!
“太一哥哥,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真是太好了。”希妹臉上的笑顏更甚。
那妖豔的笑顏晃花了太一的眼。
不,不是的。希妹怎麼可能會笑得這般妖孽?這分明是個魔女!太一使勁的甩甩頭。右腿輕色,踢起雲海中的金戟,指着那魔女厲聲斥道:“住手!不然,本座真的不客氣了!”
希妹沒甩他。一邊啪啪的繼續衝界河之上使出大手印,一邊象跟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說着:“太一哥哥,原來你剛剛是騙我的。你其實早就不記得我了。哼哼,你還記得我被你的父親迫害,被判了剔骨之刑嗎?行刑的前一晚。你到天牢裡找過我。那晚,你說了什麼,你不記得了嗎?你說,‘希妹,你受委屈了。你等着我,我一定會找到你,助你重返神界。’太一哥哥,你真的記不得了嗎?”說到後面,居然語氣變得嗲聲嗲氣,就象小女孩子撒嬌一般。那麼悽慘悲痛的經歷。她這般說出來,卻沒有半點悲意。
但是,太一卻聽得眼前模糊了。他怎麼會記不得!往事歷歷在目,生生的折磨了他萬餘年。只要一想起這些事,他便痛徹心肺。
“你真的是希妹?”金戟無力的垂下,他咬牙注視着眼前之人,痛苦的問道,“這一萬多年,你去了哪裡?我找遍三界也找不到你。你怎麼變成了這副樣子?”
希妹卻發出一串銀鈴般的嬌笑,甩了甩長長的青色蛇尾:“太一哥哥。我這副樣子不美嗎?”
他的希妹以前是神界公認的第一美女,對自己的容貌向來最自信。太一聞言,心痛到心碎。他趕忙彈去眼角的淚珠,擠出一絲笑顏。違心的連聲說道:“美,美……”
不料,希妹驟然斂了笑顏,柳眉倒豎,冷聲截住他的話:“美什麼?太一哥哥,你從來不騙我的。現在怎麼也和別人一樣,睜着眼睛說瞎話,騙我了?”
“我……”太一怔住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那邊,希妹手裡的大手印甩得更歡了,指責繼續:“還是,太一哥哥,你其實一直都在騙我?三界之內,你纔是最大的騙子,騙死人不償命的?你根本就沒有喜歡過我。當初,你不過是奉了父命,才接近我。你爲的只是我們風氏一族的傳承,還有風氏一族的第一世家位置,對不對?你騙我,你從來都是在騙我!”
“不不不……”太一雙手作蒲扇擺。他真的喜歡她,不是因爲她是風氏一族的聖女,也不是因爲什麼父命。他喜歡她,只是因爲她就是他的希妹。
希妹手裡的活兒總算停了下來,臉上覆又綻開美豔萬分的笑顏:“過來,太一哥哥,到我這裡來。”
神使鬼差的,太一走到了界河邊。
希妹的右手嗖的變長,一把揪住他的胸甲,竟將他生生的抓過了界河,“叭”的緊緊按在天柱之上。
“太一哥哥,沒關係,事已至此,就算你騙了我,我也不生氣了。”另一隻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她輕言細語,笑得極其溫柔,“真的,我不生氣,也不恨你。”
太一從來沒有見過這副樣子的她,嚇得有如掉進冰窟,渾身徹寒。他咬緊牙關,總算擠出了一句完整的話:“希,希妹,你別這樣。”
希妹卻深情款款的看着他,目光從眼睛慢慢下移,滑過他的臉頰、他的薄脣、他的下巴,最終落在他的脖子上,軟聲輕嘆:“太一哥哥,以前我聽族裡的老人們說過薄嘴脣的男子最無情。可我一直不信。現在,我真的信了。我之所以落到今天這步田地,還害苦了我的族人,都是因爲我以前太自負,太自私,太愚蠢。你這種薄嘴脣的男子,分明是無情無心之人,我居然死心塌地的相信你,卻不相信生我養我的族人。所以,我才活該淪落如此。”
“希妹,你聽我解釋。”這話聽得太一兩個眼皮亂跳,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對,嚴重不對頭。他很想掙脫這種掌控,但是,他猛然發現,自己被按在天柱之上,完全動彈不得!悄悄運了運真氣,他不禁後背冷汗涔涔——他居然提不起一星半點的真氣!
什麼時候,希妹的修爲變得這般恐怖了?
希妹的食指輕輕按住他的雙脣,曖味的搖搖頭。示意他噤聲:“太一哥哥,你是有苦衷的,對不對?呵呵,不要解釋。你想解釋什麼,我都懂。你且聽我說。這是我最後一次以風裡希的身份跟你說話。我對不起我的族人。所以,我要去找我的族人了,我要贖罪,我要去請求他們的原諒。還有。太一哥哥,你大可放心,事關三界的安危,我不會打開魔界的封印的。我只是在神界和下界之間打開一條臨時的通道,方便我帶着龍哥下界去找我的族人。你知道的,龍哥是守護獸,不能離開這裡。可是,這一萬多年來,多虧有龍哥的關照,不然。我早就死了,所以,我一定要帶龍哥離開。哦,剛剛我說到哪裡了?唔,是說沒有龍哥的關照,我早就死了。嗯,真的不騙你,我差點死在你的那一戟之下。呵呵,你知道嗎?行刑的前一晚,我娘悄悄將我的三道主魂全部封進了我們風氏一族的傳承玉簡裡。命靈姑帶出神界。可是,你卻追殺到這裡,逼得靈姑不得不自裁。她不想做什麼壞事,只是試圖焚燒元神來增強法力。目的也只是將我送出神界。可是你呢,你真是你父親的好兒子。你一點舊情也不念,一點也不聽靈姑的解釋,一戟就將玉簡挑下界河。好在我的三道主魂足夠強大,危急之時,我只好震裂玉簡。躲在一角碎片裡,寄身於龍哥體內。太一哥哥,你剛纔不是問我爲什麼會變成這副樣子嗎?告訴你,這些都是拜你,我的太一哥哥所賜。我身爲聖女,藉助於我族的傳承玉簡,再加上三長老的補魂奇術,我只要三道主魂在,不但能補齊缺失的七魄,而且還能重塑肉身。是你讓我弄丟了玉簡,是你逼死了靈姑,我不能與三長老會合。所以,我只好接受龍哥的幫助,用它的自我修復大法。所以,我就變成了這副半人半蛇的妖物樣子!不過,太一哥哥,你別傷心,我真的不怪你騙了我。因爲今天,我也騙了你。要打開一條臨時通道,我還差一口金仙的純陽之血。沒想到,太一哥哥,你現在還是純陽之身。我真的好欣慰。”
說着,她的臉色變得猙獰,嘴裡冒出兩顆寒光閃閃的長獠牙。
“不,希妹,你不能!”太一着了大急。希妹這一口咬下去,就正式墜入了魔道,永無回頭之日!
可是,他又偏偏動彈不得,只好拼命的大聲阻止:“希妹,你吸食上仙之血,會成魔的。希妹,你再怎麼恨我,都沒關係,你不能自暴自棄,墜入魔道啊!”
希妹本來已經低下頭,張口要咬他的脖子,聞言,復又擡起頭,眨巴眨巴眼睛,輕拍他的臉頰,笑了:“自暴自棄?傻瓜,我好不容易纔重塑肉身,怎麼可能自暴自棄?還有,你知道什麼是魔,什麼是神嗎?神道,魔道?呵呵,太一,你着相了!實話告訴你,魔由心生,就你父親那樣的,纔是真正的惡魔!或者說,勝者爲神,敗者爲魔。今日,你們是神,並不代表,你們以後永遠都會是高高在上的神。你懂嗎?太一,不要看不起魔。此番下去後,終有一天,我還會回來的。那時,你們便是人人喊打的魔!”食指輕點他的左胸甲,不屑的哼哼,“你就是不肯面對現實。這裡面其實早就住着了一個心魔,它日日夜夜的吞噬着你的神識,對不對?太一,看在風裡希的面子上,我送你一句勸告,悠着點吧,別再妄動真氣,否則,你遲早會淪爲心魔的傀儡。”
說完,她毫不客氣的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吸出一口純陽的金仙之血,噴在界河之上。
瞬間,天色劇變。整個雲海劇烈的顫抖着。
轟隆隆,翻流的河面上漸漸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通道打開了!”希妹無情的扔下他,縱身跳上在一旁護法的獨眼龍的龍背,說道,“龍哥,我們走!”
太一眼前漸漸變得模糊。他無力的癱坐在天柱之下,衝那兩道越來越模糊的影子,艱難的伸出一隻手:“希妹,不,你回來!”
希妹聞言,命獨眼龍打住,轉過身來,對着他一字一句的說道:“太一,過去的種種,已然淪爲過去。風裡希死了,就死在一萬多年前的刑臺上。這是神界有目共睹的。從那以後,世上再無風裡希此人。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女媧,人界的守護者,女媧。記住,以後見到本座,請喚本座女媧。還有,你要憑弔、追憶你與風裡希的舊情,請去刑臺那邊。不要找本座!否則,休怪本座拳腿無情。”
也就是說,女媧娘娘發話了,你丫再去她面前現眼,她見一次,打一次!風可兒聞言,扼腕:不愧是女媧娘娘,偶像!有機會找娘娘籤個名去!
通天教主說的沒錯,風三的話果真是一面之詞,做不得數的。姐不是什麼風氏一族前聖女的一抹殘魄的轉世。姐就是姐,一個來自於N萬年以後的現代女性。被黑烏鴉三人組當成轉世聖女拍飛到史前的修真年代,姐是有點兒冤。不過,小人物嘛,呆哪裡不是過日子?又有幾個人能跨越時間的長河,親眼見證一個偉大時代的開始?哈哈,姐釋懷了!
想到這裡,她好期待哦:且看女媧這個人界守護者是如何開啓洪荒年代!
鳳九聽太一說完,撓頭:“你說,這幾日天象異變,是因爲小希,呃,不,是小媧,打通神界與下界的臨時通道的緣故?還有,她自命爲‘人界的守護者’!她到底想做什麼?”
太一所說的事,他信了。因爲這才象是他所認識的小希會幹的事兒。當年,他接到消息,還嚇了一大跳呢——小希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悲悲切切剜骨自殺的傻事?原來,那只是一個注入了七魄的分身,是作戲!可惡的是,花七夜太狡猾,識破了小希與風氏家主訂下的計劃,將計就計,在眼前這個神界第一好兒子的幫助下,最終得手。
“勝者爲神,敗者爲魔”,在心裡一遍又一遍默唸着小希的這句話,他的心裡象是點着了一盞燈,可惜,那燈是在一道厚實的紗裡,總是朦朦朧朧的。他有所悟,卻一時說不清、道不明。
太一攤手:“我哪裡知道?所以,這才急匆匆的下來看個究竟。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了你。”
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鳳九高高翹起兩個嘴角,幸災樂禍的嘿嘿發笑:“太一兄,你脖子上怎麼還裹着布巾?一直沒有上藥嗎?對了,你是上仙,區區一個咬傷,就算沒有上藥,也早就該好了呀。怎麼回事?”
這破落戶。風可兒在一旁掩嘴偷着樂。
太一摸着脖子上的白色布巾,臉上飛紅,小聲答道:“上過藥了,這傷口就是不結疤。”
鳳九聞言,踮起腳尖,伸手去摸:“讓我看看。興許是有毒。我們鳳族最擅長解毒了。”
太一卻半道上抓住他的手,老神在在的細語:“九兄,你說,希妹她是不是因爲恨我,才說出那些絕情的氣話?”
鳳九一把甩開他的爪子,衝他翻了個白眼:“你少臭美!還叫‘希妹’呢!人家都說了,就你現在這樣,她見一次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