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給孩子賜名的事並未瞞人,很快,一些隱藏在地底下的各種聲音很快就消失了。凌峰依然是位高權重的吏部左侍郎,執掌天下官帽子的實權大員。那些背後議論或打擊的言語已無法影響到他。那些想借孩子來剷倒他的競爭對手也都弒詡而歸。
徐璐按着武夫人的要求,坐完月子後也未曾外出。主要是要照顧孩子。
父親徐成榮進京了,他也聽說了長女生了個人首蛇身的孩子,嚇得幾天幾夜都未能睡好覺,連夜趕到京城,原想對女婿一番推心置腹的,只是讓凌峰先一步與他推心置腹,並表示,不會嫌棄妻兒,讓岳父放心。徐成榮感動得一踏糊途。
徐整做完月子不久,徐琳與莊家的婚事也提上日程。自從團哥兒出世後,外界流言洶涌,說什麼的都有,莊家自然也受到了影響。不過好在莊家儘管未曾與田氏聯繫過,倒底沒有與徐琳解除婚約,衝着這點,莊良倒也算是個良人。
徐成榮也是個驕傲的讀書人,進京後對田氏依然住在凌家白吃白喝很是不滿,雷厲風行在豐臺地方租了間三進的宅子,一家人都搬了過去。徐琳也要從那兒出嫁。
徐成榮只給徐琳準備了三十六擡嫁妝,值一千兩銀子左右。田氏倒無意見,她不是不關心女兒,但比起兒子來,女兒的重要性就要退一射之地了。
徐璐卻覺得妹妹的婉妝太過寒磣了,當年她出嫁時,徐成榮還未有一官半職,也給她準備了近三千兩銀子的嫁妝,幾乎把老徐家搜刮一空。如今徐家好歹也是略有家底的,給妹子的嫁妝這麼少,徐璐都過意不去了。只是徐成榮私下裡與徐璐道:“你妹子只是低嫁,準備那麼多嫁妝作甚?姑爺我也瞧過了,看起來也還是良人。只是,琳兒那樣的性子,嫁妝多了反而不美,就這樣吧。你若是心疼妹妹,你就給她些私房便是。”
徐成榮還有句話沒有說話的是,徐家還有兩個兒子將來還要娶媳婦呢。
徐璐雖覺父親偏心,卻也不好多好說什麼,也就默認了,只是私下裡又給了徐琳兩千兩銀子,又還給了徐琳一片三百畝地的小田莊。莊家靠兩百來畝田地都可以過上小康的地主生活,徐琳這三百畝田只要用心打理,應該可以過上富足的生活了。
十二月十號這日,徐琳出嫁。徐璐前去送嫁,徐家六十八擡嫁妝並不顯眼,但也不寒磣了。除了徐家準備了三十六擡,武夫人也準備了三臺嫁妝,還有徐璐在京城交到的一羣好友,也都來添了些妝,統共加起來,居然湊夠了六十八擡。倒也給徐璐掙了不少面子。
徐琳的三日回門,從莊家帶回了不少田間野味,果疏禮品,雖然不值錢,卻也豐富。徐璐打量徐琳,仍是羞澀的模樣,卻又多了份爲人婦的沉穩。穿着大紅纏枝花結紫葡萄串長褙子,下身葡萄紫的裙子,梳着婦人髻,再簪上鑲紅寶石的點翠風簪,略上了點淡妝,倒比閨閣時多了份別樣韻味,臉蛋兒也耐看了不少。
莊良是紫紅色團花棉袍,頭戴黑色暖帽,皮膚略爲黝黑,不過看起來倒也憨厚。徐成榮頗爲滿意,他在凌峰這個女婿面前一向直不起腰來,在莊良身上倒是找回了老泰山的感覺,在莊良面前,狠狠使了回老泰山的威風,把莊良灌得東倒西歪,若不是凌峰勸阻,莊良估計真要被擡回去。
徐琳出嫁後,徐成榮也沒敢多呆,又回了福建。不過臨走前,抱了抱小外耿,看着小外孫團哥兒機靈可愛的模樣,面露喜悅,只是瞧着他下半身那白色的尾巴,又複雜起來。
他擡頭,看着女兒,低聲道:“……既然有高人說這孩子三歲後就能恢復人身,我兒也不必擔憂。親家夫婦和姑爺都未曾指責你什麼,倒也是你的福氣。你更要惜福纔是。”
徐璐低聲說是。
徐成榮又還想說什麼,但見女兒雖瘦了一圈,但氣色卻非常不錯,又把滿肚子的教訓咽回了肚裡。
女兒如今是別家婦了,生了這樣的孩子,也不見凌家嫌棄,倒也是女兒的福氣。徐成榮又驕傲起來,望着懷中的小外孫,蛇童下凡麼?這倒也不錯。“……爲父遠在福建也聽說了團哥兒的事,大都是說好的。你就放下心吧,剛開始倒也有不少難聽話,不過現在基本上絕跡了。這兩日爲父匿名在京城走了一兩圈,也都是些好話,爲父倒也放心了。”
如今外頭已基本上認可了團哥兒人首蛇身的模樣,而有關“因果報應”一說也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在稱,凌家祖上積德,凌峰當年一念之善,纔有今日之福報。有的甚至還生出好奇之色,想看看這蛇童投胎的孩子是何模樣。
之後,朝廷開始陷入人事調動中。
京軍十二團營統領定國侯世子葉恆卸掉統領之職,外放至甘肅任總兵,由鎮國侯嫡次子方孝清接任十二團營統領。緊接着,鎮國侯之嫡長子方孝淳任命陝西貴州兩省總督,消息傳來,朝堂就沸騰了起來。大家隱隱猜到,聖上重新啓用方知義的長子次子,其中所代表的涵義,一些有政治遠見的似乎明白了什麼。
緊接着,聖上又重新啓用慶昌侯楊啓安取代衡國公顧遠山接任五軍都督府的西路督軍的消息傳來,整個朝堂又沸騰了。
衆人多少也猜到前陣子大肆攻擊凌峰裡頭就有衡國公顧家,想不到轉眼間,衡國公顧遠山就被卸了差事,閒賦在家了。
衆人還來不及從朝堂上這一系列變化裡徹底回過味來,聖上又命護國侯李駿,掌管騰驤衛。騰驤衛包括騰驤左衛、騰驤右衛、武驤左衛、武驤右衛,掌隨駕護衛。真正的天子近臣。緊接着,鐵騎營指揮使沈任思,接任下十衛統領,下十衛包括金吾左衛、金吾右衛、羽林前衛、燕山左衛、燕山右衛、燕山前衛、大興左衛、濟陽衛、濟州衛、通州衛等十衛。人人都知道,李駿深受皇帝寵信,任騰驤衛倒也衆望所歸。但沈任思並非聖上心腹,這回也是連跳兩級,成爲正二品大員,實權在握,令人妒嫉眼紅。
緊接着,皇后從兄弟衡國公爺楊印啓,外放至陝西任總兵。福建總兵林駿進京述職,平調至京軍十二團營任副統領,正統領劉澤輝則是衡國公府的外甥,出自江西名門望族的劉家。
兵部吏部下達文書後三日,楊印啓進宮謝恩後,當下收拾一番就趕赴陝西。其夫人大顧氏並未一道前去。
徐璐讓人備了四色禮,分別送到沈家,楊家,李家,表達凌家對幾位高升的祝賀之意。
至於楊家,徐璐問凌峰:“我與楊顧氏可是撕破了臉的,衡國公還是由爺親自去送吧。”
凌峰點頭,果然親自送了禮過去。楊家很快回了禮,移栽在白色漢白玉盆子裡,四人方能擡起的紅梅六株。每株都有人多高,開得正豔。
凌峰對徐璐說:“這六株紅梅不亞於行川兄的第二生命,一直視若珍寶,還有專門的人負責打理養護。行川兄此次外調陝西,大概要呆上三年,怕楊夫人侍養不好,特地命人送來,讓你幫着經管。連養花的下人也一道送了來,你給他們安排住處便是。”
楊印啓走馬上任,居然不帶顧氏,已是讓人想入非非。如今連這六株紅梅也不讓顧氏經手,他們夫妻間的感情究竟差到何種程度呀?
不過,徐璐面上唏噓,但心裡卻是非常高興的。大顧氏過得不好,她就很高興了。
打量了這幾株紅梅,正是寒冬臘月之際,紅梅開得正豔,如婷婷屹立於寒風中的花君子,姿態優雅,帶着股凌然傲骨,在風雪中怒綻出本身光華。這些梅花着實被打理得極好,用的還是漢白玉的盆子,甚至還有專門侍養的下人。
徐璐接見了這名叫春蘭的下人,二十餘歲,皮膚白淨,沉穩機警,她在衡國府的職責就是護養這幾株紅梅,別的事都不必管。用腳趾頭想,這幾株紅梅與楊啓印應該還有着別的千絲萬縷的關聯。
不過徐璐並不急於打聽,而是把這幾珠紅梅安排在了華馨苑的第一進的院子裡,依然讓春蘭負責看護,按着衡國公府的標準,每月給春蘭一吊錢的月銀。
纔剛安置了春蘭,第二日下午,楊啓印就來了,手上還牽着個四五歲模樣的男孩兒,拜見了徐璐後,就站在庭院中,癡癡地望着紅梅,不知在想些什麼。他腳下的小男孩兒咬着脣,四處張望着,指着眼前的紅梅,奶聲奶氣地問:“爹爹,孃親種子的紅梅怎的到這兒來了?”
楊印啓低頭說:“爹爹即將離開京城,怕無人照顧它們,所以送到你凌叔叔這兒來,請你凌嬸嬸代爲照顧。”
小男孩兒歪着頭說:“原來如此。”就不再說話了。
就憑這兩句信息裡,徐璐立馬腦補出無數種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
楊印啓走後不久,緊接着,威國公府顧六小姐與吏部右侍郎斐浩然長公子成親的大好消息。儘管威國公爺才卸了手頭差事,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倒也無人敢小覷半分。整個帝都有頭有臉的人家有泰半都去了顧斐兩家喝喜酒去了。
顧家的富貴是衆所周知的事,當年嫁嫡長女,娶嫡長媳婦,都曾轟動一時。這回也不例外,小顧氏的嫁妝,足足一百八十擡,顧家擡出去的嫁妝,陸續擡入斐家後,後邊的嫁妝居然還未出顧家大門,這纔是真正的十里紅妝,羨煞他人。
徐璐儘管沒有去親眼所見,也能夠猜出當時的盛況。顧家一向喜歡高調,每回辦事都要弄得轟轟烈烈,連每年過年宴客都是與衆不同,花樣翻新。徐璐很是好奇,顧家雖說有上萬畝良田,九間莊子,兩座山林,但也經不住如此揮霍浪費吧?也不知顧夫人生財有道,還是家中是不是有個聚寶盆。
過了不到半個月,衡國公顧家又傳出喜訊,原來顧家二房奶奶孫氏平安生下顧家嫡次孫。一個二房嫡子的洗三禮據說辦得格外隆重奢華,安國侯府與之對比,只有捂臉的份。
來看望徐璐的朝陽公主毫不客氣地問:“團哥兒未曾辦洗三禮,滿月酒也不曾辦。那百日宴總該舉辦吧?”
徐璐坐在炕上,看着能翻能爬的團哥兒,在炕上神氣活現的模樣,微笑道:“咱們團哥兒這翻模樣,哪裡敢辦。”
“怕什麼,外頭的人早已見怪不怪,有的甚至還想來瞧上一眼呢。”朝陽公主一身居家明黃色繡紫荊花的長褙子,頭上只簪着支蓮子米大的紅寶石鳳簪,赤金齊眉額勒,一支巴掌大的鳳釵,就勾勒出一張明媚嬌豔的臉來。
徐璐搖頭:“等孩子能夠恢復雙腿再說吧。”
朝陽公主也沒再堅持,低頭看着團哥兒,小傢伙快滿五十天了,模樣兒越發好看,胖嘟嘟的身子盡是肉,但動作卻迅猛,翻來滾去很是俐落,不由羨慕,“真了不得呀,才五十天,就能翻能爬了。”一般的嬰兒,至少要三個月才能翻身,八個月才能爬,這孩子倒是厲害。
看着那條不停拍打着炕面的尾巴,應該是與他特殊的體質有關吧。
朝陽公主伸手摸了蛇尾巴,很快,她又飛快地縮回手,驚訝叫道:“天呀,我還沒摸到他呢,他就打了我一下。”還打得挺痛的呢。
徐璐失笑:“這小子不喜歡被摸尾巴,我十次摸他的尾巴,有九次要被打。應該很痛吧?這小子的尾巴打人可痛呢。”
朝陽公主揉着手,“是挺痛的。真想不到,這麼個小傢伙,脾氣還大着呢。”她不信邪地又去摸了一把,摸倒是摸到了,但很快尾巴就從她手上抽了出來,並且迅速地抽了過來。朝陽公主儘管有防備,依然被抽個正着,這回比上次打得還要痛。她倒吸口涼氣,搓着被打的手臂,“老天,這小子可了不得呢。”
徐璐苦笑:“是呀,小小年紀脾氣就這麼壞,也只有他爹能夠制住他了。”
凌峰也被團哥兒的尾巴抽過,不過凌峰很快就又拍了過去,接連幾次,把小傢伙拍怕了,大概也知道凌峰不好惹,以後不管凌峰抱他摸他親他,都老老實實的。但徐璐可沒那個魄力,所以經常被抽,也不敢任意伸手去摸他,只有團哥兒要吃奶的時候,纔會哭上兩聲,表示要吃奶了。這時候去抱他,剛好可以揉捏報復回去了。
沒一會兒,團哥兒就閉眼大哭了起來,朝陽公主嚇了一跳,“好端端的怎麼哭了?是不是尿尿了?”只是尾巴上乾乾淨淨的。
“這小子,是肚子餓了,該餵奶了。”徐璐趕緊抱他起來,撩開衣裳開始喂他奶,只是奶水現在不多了,團哥兒很快就把兩邊都吸空了,很是憤怒,眼見又要哭起來,夏荷趕緊舀他一勺子溫熱的羊奶餵了過去,成功止哭。
朝陽公主奇怪地問:“你居然還自己餵奶?”
徐璐說:“嗯,路姐姐說餵母乳能增強孩子抵抗力,孩子吃了不容易生病。更何況,團哥兒這副模樣,以前請的乳孃都嚇跑了,死活不肯奶他。”所以只好自己奶他了。
只是奶水不怎麼足了,不到一個月就不怎麼夠團哥兒吃了,主要是她的奶水是油奶,要多吃油膩之物奶水纔會豐富。她再是能吃,也不可能餐餐吃豬蹄花生湯吧?所幸這小子很好餵養,母乳,羊奶都是來者不拒。如今都是吃兩頓母乳,另外再吃五頓羊奶。
朝陽公主嘆息道:“也虧得這小子出生你們這樣的家庭。”若是尋常家庭,就算被被留下來,一般人也養不起呀,精神這麼足,食量還這麼大。
徐璐笑着說:“可不是呢,如今咱們這屋子裡的人,全都圍着他轉。我更是不中用,也就是照顧他一人,都累得不怎麼吃得消了。瞧我,人都瘦了。路姐姐替我準備的瘦身粉都沒機會用了。”
朝陽公主打量徐璐,徐璐穿着家常青藍色長褙子,下身青色月華裙,頭髮斜綰了個纂,以一枚鑲貓眼石桃心分簪館着,戴上赤金雙鳳髮簪固定頭髮,粉脂未施,依然是杏眼柳眉,朱脣桃腮,皮膚依然嬌嫩,毫無瑕疵。
“是比以前瘦了,一般人生孩子坐月子都要胖上一圈呢,你倒是與衆不同。”看着徐璐才五十來天就恢復了苗條腰身,朝陽公主也不知該羨慕還是該同情。
徐璐自我安慰說:“算了,塞翁失馬,蔫知非福?瘦了也好,總比胖了好吧。”
徐璐語氣輕鬆,神色柔和,如和風細雨,臉上盡是一片樂觀向上。朝陽公主忽然有所頓悟,難怪她喜歡與徐氏來往,原來,徐璐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愉快樂觀的氣質吸引了她。徐璐的氣質屬於健康向上,彷彿天大的事情都能揭過重新開始,她總是樂觀開郎,柔韌堅強。與這樣的人相處久了,自己似乎也被她感染了,變得樂觀健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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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遊回來了,累慘了,雙腿像灌了鉛似的,連上車都困難了。我這兒又悶又熱,每天都是汗水洗臉,免費的桑拿天呢。今天沒有雙更,要帶孩子們去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