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種只屬於普通人的幸福,對她來說,卻是那麼的遙遠,就算偶爾能夠觸摸得到,也只如同夢幻泡影,轉瞬即逝,徒留不住。
“暖晨,人一生下來,就有很多註定了的事情,有些人一輩子都躬身鄉土,勞碌終生,而有些人需要勤學苦讀考取功名,你生來就流淌着真龍血液,是站在這座王朝最巔峰的那個人,你身上有你需要肩負的責任,我不能就這麼隨意拿走你的責任,何況,我也根本拿不動這份責任。”凝視着他精緻好看的眸子,花容容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從前與上官晨對坐談心的日子。
花花說的沒錯,冷晨和暖晨兩個人,正在朝着兩個方向發展,冷晨變的更加冷酷無情,她相信冷晨能夠成爲千古一帝,但絕不會是一個好情人,而暖晨卻變得越來越像她深愛的那個上官晨,永遠都能讓你看到他如同夕陽般的和煦與溫暖。
只是,花容容覺得,現在的紫月國,還不能缺少了暖晨。
因爲她覺得,冷晨的蛻變還不夠成熟,爲了未來屬於嘉昌的天下,她必須要陪同暖晨,看護好冷晨,不能讓紫月王朝在他的手中,逐步偏離應有的方向。
“容容,想什麼呢?”溫暖的聲音從身旁傳來,花容容微微側過了視線,她笑着說,“沒什麼,有些困了。”
“走,我帶你回去睡覺。”暖晨輕輕把她抱起來,似乎有這個男人在自己的身邊,無論發生什麼離奇古怪的變故,花容容都不覺得驚懼,她靠在熟悉的懷抱中,聲音有如少女般的嚶嚀,“晨,我決定了,明天要主持冷晨的納妃儀式。”
“真的?”暖晨的動作滯了一下,他不忍的低下頭,“如果你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不,一定要去的,冷晨現在的情緒不算穩定,我們能夠遷就的話,也就只好遷就了。”花容容嘆息道,忽而語氣一轉,像是久經生活的女人發的牢騷,“說起來,這還不是因爲你,如果不是你本來的性格當中有這麼多陰鬱的不穩定因素,我又何必要忍受這些個委屈呢?”
暖晨有些尷尬,苦笑着說:“聽上去,好像是這個樣子,那就怪我吧。”
“嘿嘿,既然你這麼誠懇,那我就原諒你一次吧。”花容容佯裝大氣的說,那副俏皮的樣子,一時間,讓暖晨忘記了她現在可是母儀天下手握大權的皇太后,忽然,花容容又說道,“其實我覺得,冷晨也應該有一次被原諒的權利,你說呢?”
“爲什麼這麼說?”暖晨困惑道。
“哪個人又能不犯錯呢,當真正犯了錯之後,你纔會明白,你想要得到大家的原諒,哪怕只是一次。”
暖晨嚴肅起來,目光有些肅殺,像是蕭條的秋風,“可是,冷晨犯得錯誤也太多了一些,我想不到還能用怎樣的心態去原諒他。”
“那就打敗他,等到你手握皇權的那一刻,我想,你就能看到冷晨的可憐之處了。”花容容的話讓暖晨摸不着頭緒,但他也不願去考慮太多有關於冷晨的事情,帶着花容容回到寢宮,兩人在燈下又閒聊了一陣,這才臥榻睡去。
不得不說,當冷晨手握重權的時候,皇宮中所有的鐵律秩序,都變得井井有條,一天的工夫,就能把冊封大典準備的如此隆重,當花容容來到昭陽殿外的時候,全都愣了一下。
“母后。”嘉昌遠遠就看見了花容容,興奮的走了過來,作揖之後,他關切的問,“母后,父皇龍體強健,平日裡,您與暖晨父皇又來往頗多,所以,他也想要有個陪伴,這才納入側妃,希望您不要介意。”
“你把母后想的也太小氣了些,身在皇宮裡面,這種事情看得太多,早就習慣了,哪還覺得介意。”花容容輕鬆的笑笑,“非但如此,我親自過來,就是要幫你冷晨父皇主持這一次的冊封大典。”
“您要親自主持?”嘉昌覺得這簡直太荒誕了,他連忙回過頭去,見四下無人,小心翼翼的問道,“母后,您是不是受到了冷晨父皇的威脅才這麼做的?”
“不是啊,難道我就不能高高興興的做這個主持嗎?”花容容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拍拍嘉昌的肩膀,意味深長道,“嘉昌,身爲一名帝王,今後你也會遇到形形色色的妃子,我希望你能夠好好挑選,有些女子心性狹窄,並不適合後宮,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嘉昌點點頭,語氣有些心疼:“兒臣明白,兒臣一定會找到母后這樣溫婉賢淑的女子做兒臣的皇后。”
“你母后也不是完美的啊,傻孩子!”
恰逢此時,冷晨的身影從昭陽殿中走了出來,花容容下意識的移過視線,看着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她突然覺得心裡有些堵,不知是什麼情緒哽在喉嚨裡,難以發泄。
“吉時已到,太上皇的冊封大典開始。”
劉公公謙恭的走到花容容身前,“太后,太上皇希望您能夠親自主持這一場冊封大典。”
“我知道了。”
淡淡迴應一句,花容容看見兩行宮女慢慢走了進來,走在中間的女子身形嬌美,步步生蓮,彷彿每一個姿態,每一個腳步,都有着勾魂攝魄的能力。
比起昨日的收斂,青蝶將所有的媚態都釋放出來,就連花容容看到,都不禁在心中讚一句美人。
可不知怎麼,她看到青蝶那雙妖媚的眼睛,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青蝶,從今日起,你便是太上皇的側妃,自此進入後宮,你需要好生與後宮裡每一個人相處,我也希望你能夠盡心盡力的幫助我,打理後宮的秩序,輔佐太上皇,與當今太子嘉昌,讓紫月國更加繁榮。”
收起心中的疑惑,花容容說出這些客套話,當說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她忽然有些感慨,自從成爲了上官晨的皇后,她從來都沒有說過這些話,也從來都沒有聽過這些話,而現在,她竟然在幫自己最心愛的男人冊封其他的女人爲妃。
這難道不是一種莫大的諷刺嗎?
“青蝶一定會盡心盡力輔佐姐姐,也會幫助姐姐,撫慰太上皇那顆寂寞的心。”在花容容看來,青蝶就連作揖的姿態,都在炫示着自己強大的媚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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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
花容容聽得出來,青蝶所說的寂寞,只不過是冷晨的寂寞,她有些自責,這些天來,不管冷晨做了多少錯事,可自己的確是疏遠了他太多,甚至現在,自己已經漸漸把暖晨看作了一個完整的上官晨,而冷晨,則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自己尚且如此,還有什麼資格,去苛責冷晨納妃呢?
她覺得自己面前,好像有一團巨大的漩渦,不管自己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從這個漩渦裡面逃生出去。
該怎麼辦?
“容容,你面色虛白,心虛不寧,是不舒服嗎?”耳旁響起熟悉的聲音,花容容猛地驚醒,轉過頭去,發現是花花站在了自己身後。
她嘆了口氣,輕聲說:“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對冷晨好一些,畢竟他也是上官晨,我前些時間對他太過疏遠,纔會讓他生起納妃的念頭。”
“你不要被青蝶那個女子蠱惑,冷晨那是自作自受。”花花斬釘截鐵的說,“而且我調查過青蝶的背景,雖然找不到什麼可懷疑的地方,但我總覺得,她還是不對勁。”
花容容心裡一緊,就在剛纔,自己心中也隱隱有這種感覺,她連忙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說不上來,或許就是因爲青蝶的身世太普通了,讓人覺得不對勁,而且她碰到冷晨的時間也實在太巧了,偏偏就在遼國與紫月戰事將近的時候遇見,你不覺得,這很引人遐思嗎?”
花花頓時提醒了花容容,將這一切連起來思考,花容容也彷彿覺察到了什麼,她抓緊問:“你是說,青蝶很可能是遼國的人?”
“只是個推測,容容,這件事交給我,你就不要參與了,也千萬不要告訴暖晨,儘管冷晨答應了永不會再囚禁你們,但他詭計多端,行事無常,我擔心這中間,再會有什麼變故。”
“嗯,我明白了。”
花花突然看向了前方,花容容也不由轉過頭去,眉頭隨即一皺,她看見冷晨與青蝶朝自己走了過來。
來者不善。
腦海裡面,忽然就冒出來了這四個字。
“冷晨,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主持了冊封大典,你滿意了麼?”花容容哪怕再虛懷若谷,看到冷晨那副不屑一顧的樣子,也會覺得怒。
冷晨嗤笑一聲,讚道:“我倒真是小看你了,容容,這一次你做的很好,當然,我希望以後你能夠做得更好。”
花花在旁看不下去了,嘲諷道:“我看,是應該這個叫青蝶的側妃做得更好吧,只要她在後宮裡規規矩矩的,我想不會發生什麼不愉快。”
“側妃?”冷晨驟然眯起眼睛,那狹長如刀的雙眼,彷彿隱匿着說不出來的殺氣,“我什麼時候說過,青蝶是我的側妃了?”
“不是側妃,還能爲後嗎?”花花的語氣中,也暗含了一絲殺氣。
“你答對了,她就是我的後!”
冷晨毫不退讓,嘴角勾起的蔑笑,讓花容容覺得好像回到了以前與彭媛媛爭寵奪利的時候,難道那種可怕的生活又要回來嗎?
“你是不是瘋了!”花花努力壓抑住翻涌在心中的怒氣,近乎低吼一般的問道。
“怎麼可能,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冷晨轉過頭,凝視着青蝶妖媚的眼睛,忽而一笑,那笑容裡,花容容覺得自己看到了地老天荒般的承諾,“暖晨有他的後,我難道就不能有我的後嗎?”
“可花容容,纔是真正的後!”一個箭步,花花身形瞬移,站在了冷晨的面前,他怒視着這個言語輕浮,行爲癲狂的傢伙,恨不得一拳把他打上九重天境,“我告訴你,冷晨,你可以胡鬧,但也只能到此爲止,如果你咄咄逼人的話,我幫你讓青蝶貶爲一個庶民!”
“試問,誰給你的權利?”突如其來的龐大殺氣讓冷晨也有些微蹙,只不過,他的聲音依舊平穩,“紫月王朝如今擁有兩個太上皇,難道就不能擁有兩個皇太后嗎?”
一時間,花花也有些不知所措。
從邏輯上來講,冷晨說的並沒有錯。
花容容咬着嘴脣,頂着強大的羞辱感,慢慢走上前去,拉住花花:“這裡是皇宮,休要以下犯上!他說的不錯,這王朝有兩個太上皇,理應由兩個皇太后,我會與青蝶一起,將後宮秩序打理的井井有條。”
“這纔對。”冷晨讚賞的說了一句。
青蝶也露出滿足的笑容,連忙躬身,只不過,花容容明白,這也是她最後一次朝向自己作揖了。
看着兩個人徐徐遠去,花容容忽然感慨的說:“花花,你說我是不是天生就沒有爲後的命,前有彭媛媛,現在又多出來一個青蝶?”
“容容,你受的委屈,我一定會爲你討回來的!”花花緊握住手掌,翻騰在他眼眸中的怒氣,經久不息。
“不用啦,這點小小的委屈,不值得你出手。”花容容聳聳肩膀那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花花有些疑惑的問:“容容,難道你已經想好對付青蝶的方法了?”
“我沒有想要對付她啊,當然前提是她一心一意的對冷晨好,如果她真的是遼國人,那你再出手也不遲。”花容容目光堅凝,十分認真,“花花,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爲什麼能這麼坦然的接受這一切。”
“沒錯,我很好奇。”
“因爲現在,我已經擁有了觸手可及的幸福,爲什麼還要給自己徒添煩惱呢?”花容容的笑容,如同開放格桑花那樣美麗。
只是,望着她沒有一絲陰影的笑容,花花心中不自主的問:“真的嗎?你真的擁有幸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