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竹隨着趙凌一路順河下去,這條河彷彿無限長,從柳月縣到數十里外的山谷,河道寬窄相宜,深不見底,此時太陽已經升到頭頂,周圍已是山區地帶,河岸兩邊皆是高山峭壁,羣峰迴旋,甚是驚人,凌霜兒越走越驚,這裡看起來渺無人跡,整個山谷聽不到一丁點的聲響,靜的令人感到恐怖。
雖然那個趙凌救了她與陳哥哥,但說不定也是別有所圖,所以她老早就關注着那個趙凌,暗暗加以提防,好幾次想提醒陳哥哥,但從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信任,看到了生死與共,她瞭解陳哥哥的性情,縱然這個趙凌對他是別有居心,那他也不會傷害趙凌,因爲趙凌是他的恩人,況且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說了甚至會激怒趙凌,所以她沉默了半天。
天空中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哀鳴,是大雁的孤鳴,似乎它也是被衆兄弟拋棄的孤家寡人。
凌霜兒試探着道:“趙大哥,你要帶我們去哪裡呀?”她真心的希望趙凌不是自己所擔心的那種人,很期待他的回答,所以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趙凌回過身來,強笑道:“我的家,我無時無刻都想着的家。”他的眼神中閃着一種異樣的光彩,彷彿家裡有着極度的牽掛,那樣子絕不像裝的,而且似乎有着那樣的牽掛的人,他就不會是個壞人。
凌霜兒緩緩此放下心。
陳玉竹看着凌霜兒,目中一片迷離。
山谷開始崎嶇迂迴,河道變窄,前面的山角,有一條似路非路的小道,兩旁樹木被斬的亂七八糟,看起來是砍出來的路,行人甚少,所以顯得有些不像道,趙凌走到路下時道:“從這裡上去,過三座山就到我的家了。”
陳玉竹微笑道:“想不到趙兄也喜歡居住深谷,在這深山幽谷之中,聽鳥雀歸巢之鳴,看殘夕落陽之美景,不錯,當真是個好地方。”
趙凌面色被觸動了一下,愁雲佈滿,他仰望着兩山羣峰,半晌才幽幽道:“只有與心愛的人住在這種地方,纔會感到快樂。”他的眼神充滿着期待,充滿着歡樂,不待陳玉竹迴應,已經走上了小道,陳玉竹看着凌霜兒,柔聲道:“霜兒,有朝一日,你願意陪我住在這幽谷中嗎?”
凌霜兒翹眉一展,宛然微笑道:“你說呢,我說過的,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只要你要我,霜兒生生世世都會陪着你。”
陳玉竹心中大爲感動,摸着她柔滑的小手,一陣甜滋滋的,他終於明白什麼是隻羨鴛鴦不羨仙這句話了,輕道:“來,我牽着你的手,我們走。”
“嗯”凌霜兒高興地點着頭。
趙凌已經走的老遠,兩人趕忙追上了小路。這座山不大,不高,倒是樹木密盛,臨秋葉落成堆,踩在上面路上顯得有些滑滑的,不怎麼好走,陳玉竹走在中間,緊緊地攥着凌霜兒的手,小心翼翼地踏實每一步,然後凌霜兒順着他的步伐前行。
俯視下看,下面的水泛着幽幽的綠光,陽光照在上面,射出一道藍光現在天空,像極了彩虹。
凌霜兒不敢朝下看,頭也有些沉重,每一步都儘量慢點,由於她行的慢,兩人於趙凌已拉開一段距離,不過趙凌偶爾會等着他們,看看天空,靜靜地站着,雖然與他的距離不是很近,但陳玉竹看出他顯然有些激動,莫非是要見到他朝思暮想的那個玉兒了?她會是個怎樣的女孩子?
終於走完了這座山,三人站在與旁邊臨山的交界處,找了幾塊光着的石頭,坐下歇着,趙凌雙目緊鎖,痛苦遍佈臉上,他及其煩躁地站起身來,背對着陳玉竹,似是有意如此。
陳玉竹放開凌霜兒的手,起身走到他的身後,開口道:“趙兄到底有何難言之隱,你對在下有救命之恩,爲何不能說與我知道。”趙凌眼角朝他掃過,仍舊一言不發,陳玉竹接着道:“玉兒是中毒還是生病?”
趙凌轉過身來,目中一片不平之色,他仰天叫道:“爲什麼,爲什麼老天這麼不公平,玉兒那麼好的一個女子,卻偏偏要遭受這種折磨,老天,你開開眼吧,就算用我的命來換,我也會毫不猶豫,老天!老天!”
趙凌的反應將陳玉竹和凌霜兒嚇了一跳,這趙凌的心中到底藏了多少苦!“趙兄,你……”
“你真的想知道?”趙凌的目光又暗淡下來。
陳玉竹點頭示意。
兩人都坐在石上,凌霜兒早想了解那個名叫玉兒的女子,聽到趙凌要講述她的身世,忙坐到陳玉竹的身邊,靠着他溫暖的肩膀,凝神靜聽,趙凌看着兩人如此的親密,胸中陣陣痛心,移開目光,然後緩緩地道:“玉兒本名葉小玉,是個因自小身患絕症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十年前,我和她一樣是個孤兒,整天過着衣不裹體,飯不飽肚的流浪日子,十三歲那年冬天,整個雲州下了一場大雪,雪持續了三天三夜,積雪已沒膝蓋,那時我無依無靠躲在一處寺廟中,下雪那三天,廟中無衣無被,我險些凍死,痛苦捱過了三天,天終於放晴,我外出尋食,在一個卷着草蓆的裡面,我看到了她,她衣濫碎破,面無血色,凍得渾身發抖,當時只剩下一口氣,我很憐惜她,就將她救了回去,經過我的細心照料,她終於好了起來,後來我才得知她原來身患絕症活不過三年,那時我與她已經相熟了,知道了這個消息後,我痛心疾首,決定誓死要挽救她的性命,於是,我打工存了錢,有幸請到了江湖的女神醫朱雪梅,經過她的診治得出了一個驚天的病症,敗血症,神醫朱雪梅束手無策,離開時給我留了一張方子,說是必須以龍的心丹助她化去毒血,滋養新生方能救命,否則兩年必死,自後爲了給她一個安靜的休養環境,我來到深山中用了三個月的時間蓋了一座木屋,將她安置在裡面,自己則出門想方設法打探有關龍丹的說法,半年後我空手而歸,回去時正巧遇她犯了病,那一次她沉睡了七天,這七天裡我想盡了方法,待她醒來後我就離開去了少林寺,久聞少林寺的大還丹能治百病,暗地深夜潛入,欲要盜取大還丹,但得手後被打個半死,最終還是被我逃了開去,後來聽說那次闖入驚動了整個武林,主持方丈的師弟和悲大師於那天晚上身遭慘死,被人拿去首級,也因此而引起武林公怒,這件事鬧了一年才逐漸平息,但我卻不知是怎麼回事,好在有了大還丹,玉兒幾月服一粒,絕症發作時間慢慢隔長,我也安心了好多,但兩年前大還丹已用完,而她發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我終於熬不住……”
趙凌猛的擡起頭,雙目血紅,面上慘白,身體劇烈地顫抖着,陳玉竹和凌霜兒頓然吃驚,趙凌突地出手,雙拳直擊陳玉竹的前胸,來勢煞快,勁力甚大,陳玉竹根本就避無可避,這一拳若是擊中,必得震落山澗,緊忙中陳玉竹左臂擡震,將凌霜兒震倒旁側,以防波及,自己往左一趴,避過趙凌的雙拳,雙腿一旋到趙凌的後背,閃電點住他的穴道,同時咔的脆響,他的腿猛烈撞在了趙凌坐的石上,左腿骨折,痛的他冷汗大冒,暈倒過去。
“陳哥哥!陳哥哥!”凌霜兒撲到陳玉竹的身上,抱起他連聲呼喚,但仍未叫醒他,頓時心中大亂,她自小都是別人照顧她,哪有照顧過別人,況且此刻在這深山幽谷中,她更不知如何救醒陳哥哥,慌亂的沒有辦法,抱着陳玉竹痛哭了很久,哭累了沉睡過去,不知何時才被驚醒。
陳玉竹左腿疼痛無比,但仍將身子移開了凌霜兒的身旁,他急劇喘息一陣後,看着已經被血染成一塊的褲腿,不禁慶幸,辛虧他懂得一些推拿接骨之術,不然這條腿怕是要廢了,痛苦地將左腿儘量伸直,雙臂用力一推一扭,將腿骨接上,痛出了一身的冷汗,靜躺着片刻,疼痛漸漸轉小。
“陳哥哥,陳哥哥!你沒事吧”凌霜兒爬過去看着陳玉竹的腿問。
陳玉竹強笑道:“沒事。”
又歇息了數刻,陳玉竹試着站起身,經過幾次的失敗,終於能慢慢地站起來了,凌霜兒扶着陳玉竹坐好,陳玉竹看到她雙目紅腫,輕聲疼惜道:“霜兒,你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