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邵崇光,邵景瑄屏退了身邊的護衛,獨自一人在內院裡漫無目的的閒逛了起來。夜還不是很深,只是內院人員本來就比較少,在加上前幾天的那件事,不少人都選擇早早休息,或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裡,是以,他這一路走來,除了負責巡邏的護衛之外,就沒再遇到過什麼人。
初春的院子並沒有什麼可逛的,積雪還未完全融化乾淨,只有少數的地方長出了稀疏的幾棵青草,細細的,讓人有種髮絲一般的錯覺。悠悠盪盪的走了一會兒,邵景瑄剛剛拐進一條長廊,就看到迎面有人走了過來,這裡的光線並不是很充足,再加上距離較遠,他微眯着雙眼也只能勉強的從那纖細的身影上判斷出是位女子,直至雙方相距不足十步,他才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怎麼沒去休息呢,羽兒?”停住了腳步,邵景瑄輕輕地笑了笑。對面的韓羽一襲白色棉製衣裙,外披青色斗篷,一頭長髮隨意地綰了個髮髻,腳上穿着薄底的內室繡鞋,手中舉着一隻燈籠,看着裡面搖曳的燭火,顯然她出來的時間已經不短了。一見是他,韓羽也有些微微的驚訝,輕輕地向前走了兩步,她笑得輕輕柔柔。
“睡不着,所以出來走走。”
“那就一起走吧,如何?”
反正也是散步,邵景瑄索性也就試着邀請了一下。略微一猶豫久答應了下來,韓羽跟邵景瑄並肩向前走着,燈籠中的燭火在兩人的背後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搖晃着,卻始終無法融入到彼此之中。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着,兩人不知不覺間就走出了好遠,邵景瑄突然就停下了腳步,見他不走了,韓羽自然而然地也停了下來,藉着燈籠的光亮,她看着皺的緊緊的眉頭,忽然就意識到他可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與她講,而更讓她感到恐懼的是,她大致可以猜到他想要問的是什麼。
“羽兒,我想知道,你會獨自回來找我的真正原因。希望你不要找其他的理由來搪塞我,好麼?”從她來到府裡就想問了,
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開口,就算是沒有碰到,他遲早也是會去找她的。
“我……”猶豫了一下,韓羽突然想起落水的那一刻,當時她以爲自己會死,很後悔有些話沒有對邵景瑄說出來,回府以後她就想馬上找他談談,可是卻又覺得害羞,現在他這麼問,她也正好藉此機會將一直壓在心底的情義表達出來。想到這裡,韓羽輕輕地咬了咬下脣,暗暗地吸了口氣,然後以儘量平靜的語氣說道“我會回來,完全是爲了,爲了景瑄你。”
“果然是我麼……”輕聲呢喃着,對於這個答案,邵景瑄反倒接受的很自然。從他去韓碩那裡學習開始,小他幾歲的韓羽就很喜歡親近她,這種親近,隨着二人年紀的增長而漸漸變得淡漠,但這只是由於兩人已經懂得了男女授受不親的意思而已。
“景瑄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意吧?”試探着小聲問道,反正已經坦白了自己回來的理由,韓羽雖然依舊有些覺得不好意思,但有了前面的鋪陳,後面的話反倒容易說出口了。
“嗯,”輕聲地應着,邵景瑄微微頷首,然後柔聲地說道“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那,你喜歡我麼?”俏臉微紅地反問着,韓羽微微地別開視線不去看他,心裡卻是撲通撲通的狂跳個不停。
默默地看着她微微泛紅的側臉,邵景瑄沉默不語,只是在心裡反覆地揣摩着自己的心裡的感覺。喜歡她麼?當然喜歡,他們二人一同讀書,一同練字,一同學習謀略之術,一同去河邊釣魚、泛舟,一同坐在廊下欣賞着夜晚的落雪。他們認識那麼久,相處那麼就,怎麼可能不會喜歡她呢?只是……
“我喜歡你,”輕輕地說着,邵景瑄的表情平靜,眼見着韓羽猛然轉過來的,滿是欣喜的面龐,他的心裡卻是升起了一絲虧欠之情,只不過,有些事情,他依舊決定要說出來“但卻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愛慕之情。”
本來還滿心歡喜地看着他,韓羽的臉色隨着他後
半句話的出口而瞬間僵硬了起來。溫潤的嘴脣抖動了幾下,掙扎了好半天,才從喉嚨裡擠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來:“可你以前說過,我會是個好妻子的。”
“我的意識是,你會是大多數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室,但這卻並不表示我也是一樣的。而且,我也已經有了心儀的人了。”儘管有些不忍看她受傷的,但邵景瑄還是硬着心腸說了出來。其實他早就知道韓羽對自己的心意,只是一方面不好說破,另一方面也希望藉助她的關係拉攏韓碩站在自己這邊。韓碩是三朝元老,是名文武雙全的將軍,即使現在告老還鄉了,在軍中依然有着不少人是他的學生。可以毫不誇張的說,爭取到了他的支持,就等於是取得了軍中近一半年輕將領的支持。只是,邵景瑄現在突然不想在靠着這種關係來拉攏韓碩。
“……是上官姑娘麼?”輕咬着嘴脣,韓羽試探着的問道,在看到邵景瑄微微點頭算是承認後,才以有些顫抖的聲音追問道“我哪裡不如她呢?”
“你沒有不如她的地方,反倒是她沒有你的這般聰慧,”輕輕地搖了搖頭,邵景瑄拉着韓羽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了下來,然後微笑着說“她是個很笨拙的人。她不知如何來表現自己的溫柔,不知疼惜自己的身體,甚至不知旁人對她的愛慕。這樣一個笨拙的傢伙,我又怎能放心地讓她離開我的身邊呢?”
靜靜地看着他,韓羽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溫柔地笑臉,即使是他們二人獨處的時候,他也只是如同一位兄長寵溺自己的妹妹一般,以前從來沒有察覺,現在有了比較,她一下就發覺出,原來邵景瑄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過她,兩者的關係一直都只是停留在兄妹的階段,所謂的愛戀,只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默不作聲地看着他,韓羽突然幽幽一嘆,隨即有些慘然地笑了笑,然後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慢慢地向前走去。看着她離去的身影,邵景瑄心中有些慚愧,卻又無可奈何,只得站在原地靜靜地目送她走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