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十仇趕到的時候,整條朱雀街上已經屍橫遍野了。積壓的屍體將熊熊大火都給遮滅了,剩下的士兵都灰頭土臉地站在滿地的焦土上,身上不同程度地受着傷。
文苑靜靜地癱坐在地上,看着身前的御前三營。御前三營裝備精良,又沒有火焰的威脅,受損的程度並不大。現在,他們能夠戰鬥的士兵還有數千,兵器和箭矢都還沒有用盡。
康十仇從天而降,穩穩地落在了文苑和莫雲清的身邊。現在情況已經很危急了,他不能丟下這幾千名將士的性命,獨自一人回西北。
他剛一落地,就有一個飛鏢朝着他的腳底打來,康十仇縱身一躍,躲開了這道攻擊,卻又發現同時有兩道飛鏢朝着他的頭部和腰部打來。他躲閃不及,只好側轉身體,躲過了頭頂的飛鏢,然後一個轉體,用腰間的劍鞘擋住了飛鏢的進攻。
啪啪啪,一陣掌聲襲來。康十仇看了看前面,只見御前三營之中突然涌現出了大隊的人馬。其中三人身穿錦衣玉袍,騎着血色寶馬,昂然出現在隊伍的面前。爲首那人面色白淨,臉上也一點鬍鬚都看不到,他身穿九爪蟒袍,手上戴着翠玉扳指,正是魏忠賢!
“彌勒教,又是你們”魏忠賢冷冷地笑了笑,“今天是秋收大典,你們把京師攪得一團糟,準備怎麼賠罪呀?”
“老賊,你生殺奪予,殘害天下百姓,還有臉面在這裡開秋收大典” 莫雲清大怒,“西北數省顆粒無收,那還有什麼秋收!”
“聒噪!”魏忠賢輕喝一聲,一支羽箭突然從莫雲清的身後射來,他沒有防備,被一箭射到了左腿上,疼得他單膝跪在了地上。
“再叫你嘴硬”魏忠賢冷哼一聲,“把他的右腿也射廢掉,看他跪還是不跪!”
話音剛落,一支羽箭又破空而來,康十仇剛準備抽刀將其砍落,卻發現這只是一支沒有箭頭的箭!只聽得莫雲清又慘叫一聲,原來從旁邊已經射出了一支羽箭,正中他的右膝蓋。他失去了支撐的力量,雙腿無力地跪在地上。
竟然玩聲東擊西,真是狡詐!康十仇大怒,眼神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這三人。他在教中負責情報工作,爲首的那個是魏忠賢,另外兩人分別是客氏的兒子侯國興和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三人可謂是閹黨中的領導階層了。
“許顯純也死了,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魏忠賢輕輕地撥弄着手上的扳指,看着地上靜靜躺着的許顯純的屍首,“他雖然長得像根竹竿一樣,真要是動起手來,你們這些人不是他的對手,可惜了。”
“奸詐之徒,有什麼好可惜的”文苑的兩條腿已經嚴重地燒傷了,站立起來都有點顫抖。但是他還是挺着身體,目光堅定地看着面前的魏忠賢,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這就是文苑?”魏忠賢看了看身邊的東廠衛士,衛士點了點頭。
“倒是有點骨氣”魏忠賢笑了笑,“怎麼,你們文家就剩你一個人了,還已經成爲殘廢了,還想着替父親報仇呢?”
“就算只剩一根手指,也要殺你!”文苑用砍刀撐住地面,顫抖地站了起來,“老太監,你仗着是先帝的親隨,就敢在大明的土地上胡作非爲,以爲天下人都沒有膽氣嗎?”
“有膽氣的有不少,只可惜,都死了”魏忠賢笑了笑,“顧命大臣楊漣,鐵釘釘入腦門眼都沒眨一下,算是豪傑了,但是都死了。現在活下來的,不是你們這些沒腦子的,就是軟骨頭。”
“那是你沒看到我!”文苑大吼一聲,揮刀殺出,但是身體卻再也支撐不住這麼洶涌的刀氣,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廢了他一條腿!”魏忠賢看着身邊的東廠暗衛,“看他還敢不敢這麼囂張。”
那暗衛點了點頭,抽出了腰間的長刀,飛一般地朝着文苑趕去。文苑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就已經傳到了他的大腦。他試圖去控制住自己的雙腿,卻發現右邊的腿部已經空空蕩蕩了。
“還服不服?”魏忠賢哈哈大笑,“本來也就燒壞了,雜家正好幫你處理處理,也省的回去在花功夫了。”
“我不服!”文苑強忍着疼痛,頭上的汗珠一點一點地滴落下來。他用砍刀支撐住了他的身子,雖然只有一條腿了,卻還臨風而立。
“那就再砍掉一條腿!”魏忠賢冷哼一聲,命令那暗衛,“砍到你服了爲止!”
“別別別,我服了”文苑見那暗衛的長刀舉起,連忙說道,“魏大人,我服了。”
身旁的魏良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魏忠賢瞪了他一眼,“笑什麼,這叫識時務者爲俊傑。所有逆命之人,就殺到他們服氣爲止。”
“魏大人,都是文某的錯,還希望給這些兄弟一些活路”文苑用刀支撐着身體,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他接着用手指朝着魏忠賢的方向爬去,整個手指變得血污不堪。
“準備弓箭”康十仇突然對着莫雲清下令,“等會聽我號令”
“爲什麼?”莫雲清不解地看着他,“還有衝出去的可能嗎?”
“那就感謝你面前的這位文將軍吧”康十仇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他和文苑一路走來,深知此人爲人,委曲求全,必然有更重要的事情。
魏良卿等人見文苑像一條蟲子一般爬了過來,不禁感覺好笑,鼓掌喝彩起來。文苑倒也不在意,忍着巨大的疼痛,一點一點地朝前挪着。
“魏大人,我錯了”文苑終於走到了魏忠賢的馬前,他倒在地上,喃喃地說道,“我錯了,魏大人。”
魏忠賢冷哼一聲,“現在認錯,早就晚了。你就下去,跟你父親一家團聚吧。”
“是嗎,那正求之不得呀”文苑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老賊,你也跟我一塊去看看吧。”
他突然暴起,手中的砍刀竟然吞吐了數丈長的刀光,直接朝着魏忠賢的面門砍來!
身後的東廠暗衛紛紛放箭,箭頭深深地扎進了他的皮肉之中。文苑卻不管不顧,接着朝着魏忠賢殺來,御前三營中的長戟手連忙出戰,長長的方天畫戟戳入了他的身體,將他高高舉起。
“天意啊”文苑長嘆一聲,自己耗盡最後的氣力發動的攻擊,還是沒能殺死魏忠賢。此刻魏忠賢已經躲進了亂軍之中了,不可能再找到了。
“把他給我戳死!”魏良卿在一旁怒氣衝衝地喊道,“竟然想要行刺,不想活了!”
“你知道獅子跟老鼠的區別在哪嗎?”文苑冷冷地笑道,“獅子獨行天下,百獸震恐。老鼠只敢在猛獸的籠罩下嘰嘰喳喳,卻改變不了那陰暗的內心。”
“鼠輩,去死吧”文苑大喝一聲,竟然直接順着方天畫戟的長杆滑了下來,任憑那鋒利的鐵桿狠狠地從自己的身體貫穿而過!
他一刀飛起,正中魏良卿的腦袋。不可一世的魏良卿,閹黨的二號人物,就這樣腦袋開花,死在了朱雀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