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十仇正在飛速地朝着朱雀街趕去。整個計劃本來是天衣無縫的,但是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指揮官文苑竟然怒火攻心,直接殺到京師腹地之中去了。要知道,魏忠賢只是看起來儒弱,但是你要是真的殺到了他的地盤,他真正的勢力不是文苑這一萬餘人能夠抵擋的。
這一萬人要是全部折損在這兒了,整個計劃也就差不多宣告失敗了。本來就是打算給魏忠賢來一次重大的打擊,讓他知道京師也不是他的避風港。要是東廠順利地剿滅了這支部隊,那麼反而給魏忠賢增添了信心,再想讓他親自出兵西北就難了。
這文苑,真是壞事!康十仇長嘆一聲,飛身朝着朱雀街的方向趕去,在天空中留下一道殘影。
朱雀街上,煙霧瀰漫,朱元璋手裡拿着滴血的寶劍,血珠順着劍鋒一點一點地滴落在地上,火焰之中流淌着血河,倒也是一種別樣的場景。
喻子馨驚訝地看着面前的這個男子。一直以來,朱元璋在她的面前都是溫文爾雅的狀態,這是第一次,她看到了真正的帝王之怒,不言自威!
“沒事吧”朱元璋眼中的猩紅逐漸散去,眼神中又恢復了原先的光澤。他將手中的寶劍緩緩地插在劍鞘之中,大口地喘着粗氣。不知道怎麼,剛纔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瞬間瀰漫在他的身體之中,膨脹地想要炸開,將面前的一切都毀滅掉。
“沒事”喻子馨掙脫了他的臂膀,站在了地面上。剛纔的一番爭鬥讓她香汗淋漓,再加上週圍火焰的高溫炙烤,使得她面若桃花一般,鮮紅而又絢爛。
她看了看身邊的許顯純的屍體。只見一道巨大的裂痕出現在他的胸膛之上,朱元璋那猛烈的一擊幾乎是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給絞殺!
這真的是傳說中的木匠皇帝嗎,她偷偷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朱元璋。只見戰火之中,他橫劍而立,就連滔天的怒火都成了他的背景,一瞬之間喻子馨甚至感覺到了這個人身上傳來的,巨大的悲傷和無盡的孤寂,戰火連天,彷彿就是他的宿命。
記憶就像長河一般涌向她的腦海。自己懷裡面揣着滾燙的乾糧,塞給了正在牢獄中的他。鄱陽湖之戰的前夕,他靜靜地站在船舶之上,看着對面的巨帆,心情沉重,自己從後面緩緩地抱住他,告訴他哪怕就是陳友諒擊敗了他們,自己也會陪着他走到地府中去。那一刻,彷彿時間都靜止了,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淚珠來,起兵到現在,第一次哭過。
在病榻前,他沉默不語,自己卻能看出那無盡的哀痛,他說自幼家破人亡,謝謝自己給了他一個家,長子朱標溫順爾雅,可堪重任,立爲太子。自己在病榻之前,看着自己的孩子和丈夫站在一塊,即將成爲這個帝國的主人,也沒有遺憾地閉上了眼睛。
往事越千年,瞬息如夢,竟然又出現在了眼前。喻子馨只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角的淚水止不住噴涌而下,一滴滴地打在了朱元璋的手背上。
終於,她的腦袋一陣暈眩,眼看着就要朝着地面上砸過去。朱元璋見勢不妙,連忙一把拉住了她,驚慌地問道,“沒事吧,妹子,怎麼了?”
“又見面了,元璋”喻子馨的眼睛緩緩地睜開,看着面前這個熟悉的身影,微微地笑了笑,“好久不見。”
宛如一陣電流劃過朱元璋的身體,他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滴落下來,肆意橫流。
“莫哭,你是陛下,帝王有帝王的風範” 喻子馨伸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淚珠,幫他理了理鬢角邊的亂髮,“王者不落淚,這是你教給兒子的,怎麼自己還做不到呢?”
“真的是你,妹子”朱元璋一陣悲從心來,面前這白衣姑娘一直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那種莫名的親近,原來真的是馬皇后。
“是我,陛下”她的目光突然一滯,身子一下子變得柔軟起來,朱元璋感覺到了這種變化,心中一驚。以他多年的戰場經驗,這身體突然變得柔和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也許就是死亡降臨的前兆。
他拼命地搖晃着喻子馨的身體,可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沉沉地在他的懷裡睡着,就像是陷入了夢境一般。
“換了人間,你還是要先我而去”朱元璋苦笑一聲,“不過這一次,朕不會在輕易地讓你離開。”
他緩緩地背起了喻子馨,雙手握拳,一拳向前擊去,硬生生地將騎在馬上的一個戰士拉了下來。他不管那戰士驚慌失措的眼神,一拳朝着他的面門砸了下去。沉重的鐵拳就像是磨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那士兵的鼻樑之上,他驚呼了一聲,便不再動彈了。
朱元璋翻身上馬,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鋼槍,將昏迷的喻子馨輕輕地放在馬背之上。面前烈火滔天,御前三營正在和想要突圍的彌勒教衆進行大戰,屍橫遍野,將這本就不大的朱雀街變得更加擁擠。
“都給朕滾!”朱元璋暴喝一聲,宛如虎豹在山林中怒嘯,雷霆般的怒吼聲讓身邊的一個騎士肝膽俱裂,直接從馬背上掉了下來。
“今天,擋朕者死”他冷冷地說道,彷彿在對這片天地下令,“再說一遍,給朕滾!”
爭鬥的雙方都停了下來,彌勒教衆中有些人看他一身金甲,顯然是個大官,後面的御前三營可是嚇得腿都顫抖,連忙向兩邊撤去,留出一條通道出來。誰沒事幹跟皇帝陛下過不去呢。
朱元璋猛地縱馬疾馳,像一道閃電劃過夜空。幾個彌勒教的教衆剛準備出手阻攔一下,卻發現自己的脖頸之處早就被鐵槍戳了一個窟窿出來。
一個騎將從斜刺裡殺出,朱元璋根本沒看,手起一槍,直接命中他的腦門,他哼唧都沒來的及哼一聲,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像一個從地獄中逃出來的幽魂一般,肆意地搏殺着,彷彿要發泄心頭的怒火。莫雲清被他的鐵槍擊中,手中的鋼刀直接寸斷。他詫異地看着面前的朱元璋,不可思議地撤了回去。
朱元璋像瘋子一般地殺出了一條血路出來,身後橫屍數百具。他卻沒有心情再看一眼,急忙縱馬朝着後面的皇城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