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遠大驚失色,連忙將手上的鋼刀伸到面前準備格擋。百十斤中的鐵錘像流星一樣猛地擊打在刀口上,他清楚地聽到了刀刃碎裂的聲音。
冷汗順着他的面頰流下。這麼重量級的鐵錘,一旦要是砸在了他的臉上,那連搶救都不用搶救了,直接拖回昌平莊埋了就行了。
情急之下,他猛地丟到了手中的鐵刀,身體迅速後仰,從馬上摔落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避開了那致命的一擊。但是阿敏的反應也很迅速,鐵錘輪轉,眨眼間已經出現在了王思遠的頭頂!
王思遠靜靜地躺在了地上,長嘆一聲,也不做掙扎了。這麼近的距離,除非阿敏突然中風了,否則自己無論往哪個方向滾去,結局都是一灘肉泥,還不如省點力氣呢。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從天上降臨。巨大的鐵錘帶着死神一般的陰翳,風一般地向他襲來!
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什麼動靜。他驚訝地睜開了眼睛,只聽得身邊的一個脫線的聲音大叫道:“這什麼錘子啊,怎麼這麼重,老子的手都被弄破皮了。”
王思遠愣了一會兒,猛地爬了起來,看着周圍。只見一個少年將軍手持鐵槍,身穿銀色戰甲,後面披着大紅的軍用披風,騎着棗紅大馬,腰甲的劍閃閃發出亮眼的光澤,顯然是用上好的銅混合着其他金屬打造的,價格肯定不菲。
這樣一身豪華裝備的小將軍,本該威風凜凜,現在卻將鐵槍掛在馬前的銅環上,然後可憐兮兮地看着他那根剛剛被槍上的花紋擦破了的手指。
王思遠一陣無語,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管自己一根手指破皮了,再過一會兒恐怕連命都沒有了。阿敏更是怒氣沖天,這小傢伙一槍將自己的鐵錘給挑落一邊,竟然還在這兒擺弄手指,他雖然聽不懂中原官話,但是在他的印象中,這種行爲是一種赤裸裸的嘲諷。
阿敏本就脾氣暴躁,是四大貝勒中唯一的靠着殺人被封賞的爵位。眼見面前的這個白袍小將如此的目中無人,他心中無名之火暗起,手中鐵錘暴起,猛地向那白袍小將的頭頂砸來!
“小心!”王思遠大喊道,這白袍小將看着漫不經心的,想來是不知道這二貝勒爺的暴躁性情。這要是被一擊砸下馬來,恐怕也就成一攤肉醬了。
他正在擔心之際,卻見那白袍小將的目光瞬間凌冽,雙手抱住棗紅大馬的脖子,猛地一提。那駿馬吃痛,撒開蹄子就跑向了旁邊,阿敏的鐵錘從他的耳邊劃過,撕裂了風聲。
他抽出腰間那把閃閃發光的昂貴銅劍,一劍劈砍在了阿敏的後背之上。一分錢一分貨,這花了大價錢的銅劍確實比他們昌平莊傳下來的那些彎刀要鋒利得多,僅僅一劍就將阿敏後背的熊皮給刺穿了一道口子,汩汩的鮮血順着皮毛流了下來,滴在褐色的熊毛上,甚是顯眼。
身後的後金騎兵見主帥受傷,連忙催促着戰馬,舞刀來戰。那小將軍倒也不慌亂,棄劍持槍,左右狂舞,周身點點銀光乍現,宛如梨花散雨。那後金騎兵看得膽戰心驚,不敢前來,連忙撥馬而逃。那白袍小將趁勢殺入敵陣之中,左衝右突,宛如猛虎入羣羊之中,轉眼之間已經殺傷了數十位後金精銳馬軍。
阿敏見士兵面帶怯意,心中暗道不妙。這作戰,三分戰勇,七分戰氣,一旦士氣低落,就算人數裝備都佔優勢,也會全軍潰散,最終只會導致覆滅的結局。他連忙撥馬迴轉,衝向戰陣之中。他騎的是在建州精心培養的優良駿馬,此刻雖然在亂軍之中,倒也絲毫不懼,雷霆一般地衝向了戰陣之中,聲如雷霆,殺出了一條血路,直擊那白袍小將。
突然,一陣狂風颳過,煙塵大作。戰雷般的馬蹄聲打斷了阿敏衝擊的步伐。他心中一陣驚恐,勒馬停住,手中緊緊地握着那磨盤一般大小的戰錘。
只見夕陽西下,狂風捲席着殘雲,天邊一片寂寥。淡金色的餘暉灑在了一支鬼魅般出現在戰場上的精銳騎兵身上。他們都帶着鐵製的面甲,身上穿着帶滿尖刺的鎧甲,就連坐下的戰馬也穿着厚厚的馬鎧,行進之間似乎要將大地都踏裂!
爲首那員騎將見那白袍小將被困在了戰陣之中,連忙呼嘯一聲,奔馳的駿馬瞬間提速,如同一道道黑色閃電一般衝將過來。阿敏凝神一看,只見灰濛濛的騎陣之中,一面赤紅色的大旗高高舉起,上面繡着金色的一個曹字!
阿敏心中浮過一絲驚疑之色,他在遼東作戰的時間也不算短,相關的傳聞也是聽過一些。這支奇怪的軍隊,還有着大大的曹字,都讓他想起了那個在遼東叱吒風雲的一個人。
那股灰色的暗流越來越接近,阿敏手上的汗珠也順着錘柄緩緩地流下。如果真是那個人的軍隊,恐怕自己今天帶來的這幾千人馬,根本就不夠看。
那些後金騎兵倒是沒覺得什麼異常,看見身後突然出現了一支軍隊,也立刻散開陣型,分出一支騎兵去阻擊。滿洲八旗,阿敏雖然是鑲藍旗的旗主,但是麾下也有多名牛錄和固山額真,分統軍隊。任何一方來敵,對應的牛錄或者是固山額真就立刻分兵迎敵,使得四方守禦渾如一體,讓進犯之敵的機會大大減少。
後金騎兵大舉衝來,那軍隊的騎將倒也不慌,仍是一頭猛衝上去,腰間的鐵劍都沒有出鞘。王思遠在一旁看得大爲驚詫,兵刃相接,只有數步之遙了,此刻仍然不亮武器,豈不是衝上去白白送命嗎?
電光火石之間,只聽得那爲首的騎將高呼三聲,“拔刀,拔刀,拔刀!”
麾下的重騎兵也跟着他低聲吼道,“拔刀!拔刀!拔刀!”聲音如雷電滾滾,在這遼闊的草原上回蕩。
三聲一過,只見鋥亮的馬刀已經從他們的腰間抽出。一羣騎士宛如人間遊蕩的惡魂一般,高昂着鋒利的刀刃,兇悍地衝進了後金的隊陣中,在他們的喉管上留下一道一道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