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撤退”阿敏狂呼道,手中的鐵錘狂舞,猛地拉了轡頭,縱馬而出,眼前的一幕卻令他目瞪口呆,身形久久不能移動。
只見整個明軍大營都陷入了火海之中,前後火勢洶涌。深夜之中,火光沖天,後金軍的馬匹紛紛受驚,開始發起瘋來,左衝右突,將背上的士兵掀翻在地。驚馬狂奔之下,許多士兵生生被踏成了肉泥,血流成河。
阿敏心驚膽戰,手中高舉大錘,號令騎兵向營帳中的空地上聚集。剩餘的騎兵精銳急忙勒住胯下的駿馬,揚起馬鞭,狠狠地抽打在馬匹的身上,打出一條條蚯蚓一般的血痕。駿馬吃痛,便聽着主人的指令,朝着營帳中間的空地上狂奔而去。
騎兵的前鋒剛剛踏到了空地之上,只聽得震天的一聲巨響,令人肝膽俱裂。衝在前面的幾個後金騎兵瞬間血肉橫飛,連同胯下的駿馬一塊埋葬在火海之中。
“混賬大明,竟然部署鑽地龍!”阿敏氣得目眥盡裂,鑽地龍是明朝甲仗司研製的上等火器,專門埋伏在地下,用引線牽引出來,周圍的明軍看見敵軍進入火器的範圍之內,便拉動引線,引爆火器,對敵人進行毀滅性的攻擊。
“二貝勒,人馬折損近千人”身邊的副將縱馬奔到了阿敏的身邊,“還是想辦法撤出這大營吧,咱們已經中了明朝的奸計了。”
“撤退也得有路走啊”阿敏指着前面的漫天火海,大吼道,“你當馬匹是瞎的嗎,那麼大的火,就算用鞭子趕也它們也不會動啊!”
“二貝勒,已經探明瞭,東南方向火勢較小,已經被撲滅了”副將嘶聲大喊道,“可以從東南方向撤軍,順着通古拉山回到科爾沁的老營!”
“那還等什麼!”阿敏大吼一聲,“全軍列陣,跟本貝勒衝出去。”言罷,他縱馬揮錘,錘碎了身邊幾個畏畏縮縮的騎兵,士兵大懼,混亂的局面瞬間平靜下來。他環顧四周,“前進者生,退後者死,今日活着出去,都是跟本貝勒爺同生共死的功臣,我向可汗替諸位請功!”
後金軍士氣大振,身後的馬軍都振刀狂呼,“願隨二貝勒出生入死,在所不辭!”
“衝!”阿敏大喝一聲,數萬精銳馬軍就像狂風一般,朝着東南方向的那個缺口衝殺了過去。
五里之外的草叢中,王思遠正率領着昌平莊的兩千精銳士兵,守在大營的外圍。這是曹變蛟想出來的調虎離山之計,假裝曹變蛟已經陣亡,全營舉哀,以阿敏的一根筋的頭腦,一定會設法前來劫營。這時候由王思遠率軍在大營內埋伏油罐和火藥,再轉移到五里之外埋伏。待到阿敏諸軍進入陷阱之中,再投放火箭,點燃油罐,拉響地雷,將他們全殲在大營之中。而此刻的曹變蛟和常喬正率領着三千關寧鐵騎的精銳,狂飆突進,一舉攻滅防守薄弱的科爾沁老營,打開通往陝西的道路。
計劃是很周密的,但是他們低估了一個人。後金二貝勒爺阿敏,素以狂暴兇橫聞名遼東,此人性格兇悍,喜怒無常,好喝酒殺人,是不折不扣的一員惡將!
王思遠身邊的副將胡軒急匆匆地從前方跑了過來,一下子癱倒在地,口吐白沫,但是他來不及喘氣,趕忙看着王思遠,焦急地說道:“將軍,後金軍已經在咱們的前方不足三裡之地了,快點通知兄弟們逃命吧!”
“怎麼可能?”王思遠大爲震撼,“整個大營都被燒成一片火海了,營帳和糧草上都潑上了火油,火焰足有一人之高,他們怎麼出來的!”
“聽說後金人帶隊猛衝,前面的人燒死了,就被後面的人踩在了腳底,硬生生地用屍首將東南方向的大火撲滅了”胡軒大口地喘着粗氣,“現在阿敏大爲震怒,要殺盡明軍,替死去的後金將士報仇!”
“後金勇猛,竟然至此!”王思遠看着這沖天的火光,心中的擔憂也像這火焰一樣熊熊燃燒。難怪明軍在遼東總是打敗仗,就憑這一仗來看,若是換成了大明的將領,估計早就已經放棄軍隊逃走了,等待着明軍的只會是全軍覆沒的命運。
“真是一個勁敵啊”王思遠長嘆一聲,將手放在口中,呼嘯一聲,聲音尖銳,這是最緊急的口令,意味着前方遭遇大敵,需要趕緊撤離。兩千將士瞬間翻身上馬,轉身朝着科爾沁的老營奔去。
王思遠剛剛上馬,就感覺到一陣勁風拂過,他心中大懼,連忙將頭一縮,只見一個碗口般粗細的錘柄從他的腦袋上方滑過,再靠近一點點就要頭破血流了。
他擡頭一看,只見火光之中,阿敏宛如從地獄之中走出來的亡魂一般,猛地撲向了他,帶來了無盡的殺意與憤怒。
王思遠勒馬轉身,揮刀猛擊在阿敏的鐵錘之上,火星四濺,卻根本沒有什麼作用。那柄百八十斤的鐵錘宛如天譴一般,狠狠地壓將下來,就要把他整個人都給撕裂!第一次,他感到自己距離死亡這麼近,幾乎是觸手可及。
“走啊,將軍”一股強勁的力道傳來,猛地撞擊在王思遠的身上。他回頭一看,只見他的副將胡軒拼盡全力,從馬後面一躍而上,將他撲倒在地。那沉重的鐵錘卻根本沒有停下的跡象,只聽得沉悶的一聲響動,胡軒的後背被猛地擊打,他吐了一口鮮血,眼神中的光彩逐漸變得暗淡了起來。臨死之前,他看着王思遠,輕輕地擺了擺手。
“不!”王思遠一聲悲鳴,剛準備撲上去與阿敏決一死戰,卻被身邊的親衛死死拉住,拖上了駿馬,朝着科爾沁的老營疾馳而去。
“事已至此,將軍,望以大局爲重”親衛顫聲說道,“常指揮使和曹將軍還在科爾沁的大營之中,一旦阿敏的大軍回援,恐怕只有全軍覆沒這一種結局了。”
王思遠頓時清醒過來,要是折了關寧鐵騎這三千精騎,可就再也沒有什麼希望了。他強壓下心頭的悲痛,猛地一抽胯下的駿馬,帶着幾百殘兵飛一般地朝着科爾沁的老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