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開出大約兩個小時左右,楚天齊去了一次衛生間。等他回到車廂時,六號座位上換成了胖子,而那個臨過道的位子空了出來。
站在空位置旁,楚天齊就是不落座。
“老楚,要不你坐這。”說着,裴小軍就要往邊上挪。
“坐着別動。”曹玉坤一把抓住了裴小軍胳膊。
“鵲巢鳩佔,老鴰佔了鳳凰窩。”楚天齊嘟囔着,坐到了那個空位置上。
曹玉坤覺得佔了便宜,並沒再意別人的譏諷,反而誇張的叨咕起來:“嘖,嘖,這景色真美,關鍵這座位,哎呀,舒服,真舒服。”
楚天齊臉上陰沉着,但心中卻暗暗偷笑:老曹,你以爲自己多聰明?我是怕你坐在邊上惹事,也不忍讓你胖腿受罪,你還以爲算計我了?可嘆你老曹自命不凡,但山人只用了一招“投其所好、巧撒誘餌”之計,你就乖乖上鉤跟着來了,你這腦子還真有問題呀!
用照片和文件內容做誘餌,成功實現了三人同行的目的,借上廁所之機又巧妙讓出了座位,這些只能算是小兒科。如何團結其它二人,合力有效開展調研工作纔是關鍵。楚天齊身子往裡邊擠了擠,靠在椅背上,閉起眼睛,仔細盤算起來。
賣了一會乖之後,見旁邊兩人並不搭茬,曹玉坤也就閉上嘴巴,忽而看看窗外,忽而靠上椅背,不多時便發出了鼾聲。
中午時分,曹玉坤才醒了過來,是被裴小軍叫醒的。
連打了幾個哈欠,揉揉眼睛,曹玉坤嘟囔着:“睡的好好的,幹什麼?”
裴小軍問:“該吃飯了?你吃不吃?”
“吃。”曹玉坤一下子來了精神,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裴小軍也站起身,和曹玉坤一起,向外走去。
而楚天齊卻仍坐着,還向裡挪去,邊移動邊說:“你們去吧,我就在這兒吃。”
本已走到前面,曹玉坤忽又返了回來,一屁*股坐回了靠窗位置:“我也在這兒吃。”
楚天齊一笑:“你也在這兒吃?是怕搶的位置再丟了吧?”
“胡說,滿嘴放炮。”曹玉坤斥道,“我還想睡會兒。”
“那好吧,那你繼續睡,我倆去吃嘍!”說着話,楚天齊站起身,向餐車車廂走去。
裴小軍瞅了眼曹玉坤,說了句“我給你帶飯”,快步跟上了前面的楚天齊。
半個多小時後,楚、裴二人回到六號車廂。只見曹玉坤正回頭張望,顯然在等着裴小軍帶回的飯食。
“怎麼這麼慢?餓死了。”埋怨着,曹玉坤接過了裴小軍遞來的打包袋,放到中間的置物臺上。
“死心眼,車廂裡有送餐車,可以自己買呀。”楚天齊譏諷道。
“鹹吃蘿蔔淡操心。”回懟着討厭的大個子,曹玉坤打開了兩個餐盒。
楚天齊沒再多言,和裴小軍坐到了座位上。
“呸,什麼玩意?少寡無味的。”剛夾了一口菜,曹玉坤就吐了出來。
裴小軍一指餐盒:“老曹,你太挑剔了。那不是還有半份回鍋肉嗎?”
說了個“肉”字,曹玉坤夾了一塊放在嘴裡,隨即便皺起了眉頭:“這他孃的是肉嗎?咬都咬不動,還鹹的要死。”
“伴米飯吃。”裴小軍把另一個餐盒向前推了推。
呼着粗氣,裴小軍夾了口米飯,剛咬了一口,就吐了出來:“簡直是槍砂,不吃了。”說着,“啪”的一下,把筷子摔在置物臺上。
“多少得吃點呀,不吃可餓呢。”裴小軍勸說着。
“吃什麼吃,這是人吃的嗎?”曹玉坤一瞪眼。
“沒捱過餓的人呀。”楚天齊說起了風涼話,“不過挺有個性。”
“你他……”手指對方,曹玉坤就要發火。
“倒垃圾了,垃圾了。”乘務員適時拿着大黑塑料袋,走了過來。
曹玉坤也就偃旗息鼓,嚥下了後面的話。
就這樣,一口都沒吃的飯菜,就被扔進了大黑袋子裡。
楚天齊注意到,在裴小軍拿起餐盒的時候,曹玉坤分明看向了餐盒,好似還嚥了口唾沫。他不禁心中感嘆:這些公子哥,也太事多了。火車上的飯確實不好吃,但也不至於這樣吧!
填飽肚子的楚天齊,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去繼續想他的事情了。想着想着,就眯眯瞪瞪起來,慢慢便進入了睡眠狀態。正睡着,他就覺得有人碰了自己的腿,但並沒有理會。又過了時間不長,腿又被人碰了,他眯着眼睛去看,原來是曹玉坤剛剛過去,奔向廁所方向,想來剛纔也是這小子。
怎麼這麼能去廁所?帶着疑惑,楚天齊轉頭看去,只見置物臺上放着三個空瓶子,看瓶上標籤,正是曹玉坤自帶的高級礦泉水。想是這小子肚裡餓,便拿水來填充了。
在曹玉坤第三次上廁所歸來後,楚天齊站起身,拉開自己帶的包,從裡面拿出了兩根火腿和一包餅乾。
“老楚,剛吃飯兩三個小時,你就餓了?”裴小軍感覺很奇怪。
“稍微有一點。來,吃點。”說着,楚天齊坐到座位上,把一根火腿遞了過去,同時撕開了餅乾的外包裝。
“我不餓。”裴小軍擺擺手。
“你不餓?”停了一下,楚天齊又把火腿向前遞了遞,“要不你吃吧。”
看着面前的火腿,曹玉坤喉頭動了動,嘴巴吧咂了幾下,似要說話。
收回拿着火腿的手,楚天齊道:“對了,這是垃圾食品,高貴人士不吃。”
曹玉坤轉過頭,眼中噴出兩道怒火。
對方的神情自是落入了眼中,但楚天齊並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吃了一塊餅乾後,把餅乾袋和火腿都放到置物臺上,接着又打了兩個哈欠,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入睡”的楚天齊耳朵一直直楞着,就在他真的迷迷糊糊之際,耳畔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就像老鼠夜間活動時的聲音。他擡起眼皮,從窄細的眼縫間瞄去,就見一隻胖手正抓着一根火腿,放到嘴裡撕着外面的包裝物,還有一隻胖手正伸到餅乾袋裡,而胖手主人的眼睛卻瞟着自己。
瞄着眼前的場景,楚天齊非常想笑,但又儘量憋着。
胖手主人一邊警惕着,一邊已經撕開了包裝物,在火腿離開嘴巴的時候,手中火腿只剩下了少半截。這還不算,另一隻手裡的餅乾,也向嘴裡放去。
“噗嗤。”楚天齊實在忍不住了,還是發出了聲音,隨即又發出了幾聲僞裝的動靜,“咳,咳,咳。”
在楚天齊聲音還沒停歇之際,一個更響的聲音響起:“呃,呃,咳,咳……”
裴小軍急道:“老曹,慢點吃,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呃,咳,咳……誰吃了,呃……”曹玉坤爭辯着。
“你沒吃,我吃的。”說着,裴小軍還真拿起一塊餅乾,放到了嘴裡。
“連續輕拍後背。”一個聲音響了起來,聽着像說夢話。
裴小軍一愕,隨即伸出手掌,在曹玉坤後背上輕拍起來。
“呃,呃……哎喲,哎喲,差點卡死老子。”曹玉坤罵道,“媽的,就知道裝神弄鬼。”
裴小軍關心的問:“老曹,沒事了吧?還吃嗎?”
“你……誰吃了?”曹玉坤一瞪眼,手指裴小軍,眼睛斜着一邊。
“好,好,我吃的,我吃的。”裴小軍一邊告饒,一邊去拿餅乾。
曹玉坤“哼”了一聲:“就是你吃的。”同時一手伸向餅乾,一手去拿火腿。
身邊發生的一切,楚天齊盡收眼底,看到曹玉坤狼狽的樣子,他是既好氣又好笑。
楚天齊故意買坐票,又故意與曹玉坤搶座,還在吃東西上擠兌曹玉坤,雖然不無一絲玩笑,但並非專爲戲弄,他主要是讓兩位公子哥體驗生活,並深刻認識和體驗普通民衆的生活。至於曹玉坤頻頻出臭,主要是由於他放不下架子,太能裝所致。相對來說,裴小軍就要好一些。
楚天齊深知,要想搞好這次調研,完成常慧敏佈置的任務,必須要三人齊心才行。而要想三人齊心,就必須贏得那二人對自己的認可,對調研這件事的認可。這次調研,是要到非常貧困的農村山區去,需要和那裡的民衆接觸,在那裡短暫的生活。要讓貴公子哥能在那裡生活,瞭解民情民意,就必須要讓他們撕下僞裝。要撕下他們的僞裝,就要從出發時便讓他們接觸真實的生活,否則山區那裡更艱苦,他們更適應不了,直接當逃兵也未可知。
從現在的情形來看,要讓曹玉坤撕下僞裝,還需費上一些周折,既要適當刺激對方,但也不能把他打垮了,自己要適當掌握好這個度。
……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火車駛進了定野市樵山縣火車站。
“到了,下車吧,火車就停三分鐘。”說着話,楚天齊從架子上拿下了自己的包,挎在身上。
看着火車站外破破爛爛的景象,曹玉坤眉頭緊皺:“就這破地方?”
“老曹,趕緊拿東西,要不該過站了。”說着話,裴小軍一手拎起自己的包,一手把曹玉坤的包遞了過去。
“哎。”嘆息一聲,曹玉坤離開座位,猛的拽過包,氣咻咻的從楚天齊身邊經過,快步向前走去。
看着前面那個胖墩墩的背影,楚天齊搖頭暗歎:何時能撕下僞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