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明樓看了我一眼,出聲阻止明鏡繼續說下去。
“不準打斷我的話!”
明鏡頭也不回地冷着臉,接着說道:“汪曼春,你當初在令叔父的酒會上,口口聲聲說我曾經也犯下過惡行,說我扼殺了你的純淨,你的善良。當時你也別忘了,當初也是你站在明家的大門口,大聲的詛咒我,是你說,要等着看我死的那天。”
“你說是因爲我才選擇了去76號工作,那你還記不記得,在我和明樓的父親剛過世的時候,我是不讓明樓和你繼續來往,但是你們和大哥幾次三番糊弄於我,我又何嘗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你是怎麼做的?明臺那麼小,把你當親姐姐來敬愛,你是怎麼對他的?”
“明臺叫你姐姐,你把他當自己孩子養大,他也一樣叫我姐姐,我之前又何嘗不是把他當親弟弟來對待的?”咬牙強壓下心中的那團火,話卻已經脫口而出:“如果我知道明臺對綠豆過敏的話,我絕對不會讓他那麼做。當初明臺病成那個樣子,難道我就不難受嗎?我寧願當初躺在牀上昏迷的是我……”
“說得真好,但是汪處長怎麼就忘了,前幾天就是在這個客廳裡,你是怎麼說的?你說明臺也有可能是抗日分子。那個時候你有把明臺當親弟弟嗎?”
明樓伸手想要拽住明鏡,卻被甩開,“說到底,汪曼春,你是汪家人,你繼承了汪家的一切,與你的父親,還有叔叔一脈相承。你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因爲你骨子裡就是這樣的人。”
“我骨子裡就是這樣的人?”忍着腦仁一陣一陣的疼痛,笑道:“那明大小姐可知,若沒有我這樣的人,你早就應該待在76號的牢獄裡,用刑審訊,你以爲你還能躲得過嗎……”
“汪曼春!”
“明大小姐是覺得汪家欠你們明家的,是不是?”對明樓的喝止仿若未聞,接着說道:“我倒是想問問,今時今日,汪家還欠你們什麼?”
“我父親當初難道不是因爲你們明氏企業聯合上海各大公司,聯手打壓汪氏,才鬱郁而亡的?我叔父在除夕夜又還了一條,我替他們也還了一條。”不知爲何,身體都開始隱隱顫抖,指甲深陷肉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汪家欠你們的,早已連本帶利還清了。”
“如果汪處長指得是你當初在醫院割腕那件事,我看你倒是白費心機了。”明鏡瞟了一眼我手腕上的包紮,說道:“這種戲碼,我見得多了,戲文裡也聽過不少,其實還不是做戲給活人看的?”
“是,您說得對,我是在做戲。”腦子裡越來越亂,耳邊亦是嗡嗡作響,“那您就沒有在對我演戲嗎?”
明鏡愣了一下。
深呼吸,說道:“突然不見大姐和善的嘴臉,曼春還真是不大習慣了。”
“我那是念在你年節裡喪親,不忍……”
“可是,我叔父也是前日纔出殯,大姐這個藉口可並不高明。”拽着明鏡的手腕,將她拉到我的面前,恨道:“你們算計我,想要我的命。我默許你們的算計,配合你們的計劃,給你們創造機會。”
“日本人不相信你們,南田科長不受你們矇騙,那是我的能力。”勾着脣角,冷冷一笑,“可是,我把腦袋交到了你們的手裡,你們沒辦法取走它,那是你們無能。但這條命……我卻是已經還了。”
繞過明鏡,明樓和阿誠三人,坐回到沙發上,端起茶杯,潤了潤嗓子:“既然汪家欠明家的已經還清了,現在我們該來聊一聊你們明家欠我汪曼春的了。”
“且不提你剛剛那番巧言令色是否說得通,我們明家何曾欠過汪小姐什麼?”明鏡在沙發另一側坐了下來,“如果汪處長指的是那些陳年舊事,我想,您大約是多想了。汪小姐好歹也是受過新式教育的,也該知道這些你情我願的事情,也談不上誰欠誰的。”
“本來該是如此,可是,”水杯被重重地放回了茶几上,涼涼道:“令弟卻偏偏對我許了終身,而後又拋下我,獨自出國,難道明家就不欠我一個交代嗎?”
“你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明鏡冷笑一聲,語調上揚,“汪小姐,聽我一句忠告,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你再不願,也是無用,只會讓人議論你們汪家的家教。”
“我們汪家的家教如何了?”聽着明鏡的話,心中的火越燒越旺,“明大小姐先要弄清楚一件事情,現在到底也不是我糾纏你們家明樓。即便是過去,我年少不懂事,你們家明樓難道也不知事嗎?”
“這些話多說無益……”
“怎麼?明大小姐覺得自己理虧,就多說無益了嗎?”強撐着最後一絲清明,反諷道:“這件事說上天,那也是明樓不負責任,沒有擔當在先……”
“負責和擔當也是要看人看事的,若是明樓對一些不該負責的人和事都要負責,那纔是真的沒有責任感。”
“明家大小姐的意思就是說我不配讓人負責是嗎?”腦子疼得像是有人拿釘子,一下一下的錘在我的腦袋上,心中的那團火,越燒越旺,越燒越旺,燒的我幾乎失去了理智,“你的意思就是說我汪曼春下賤,不配讓人負責?所以我活該被明樓欺負了,還不能指責他隻言片語?”
明鏡哼了一聲,算是默認。
“你呢?你也是這麼想的?”我轉身看向明樓,竭力壓制住燒得讓我想要發瘋的怒火,低聲問道。
明樓看了看我,看了看明鏡,沒有說話。
“回答我,是或不是。”狠狠地咬了咬口中的嫩肉,努力保持清醒。
明樓低垂着眼,低沉着聲音:“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何必再提?”
“我只要你回答我,是,還是不是。”走到明樓的腳尖前,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曼春,別讓我爲難。”在明鏡看不到的死角里,拽了拽我的袖子,輕聲安撫道。
明鏡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汪小姐,有些事情,還是別非要追究個答案的好……汪曼春!你發什麼瘋?”
我一共打過明樓兩個巴掌,加在一起卻都沒有這一巴掌狠。
因爲我發現,我從未像此刻這樣深刻的恨過眼前的這個男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站在什麼立場上恨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要恨他。我只知道,在這一刻,我心中特別特別特別的恨。
明鏡快步走到明樓身前,仔細看着明樓臉上的掌印,面上全是對明樓的心疼和擔心:“汪曼春,這是在明家,不是在你的76號,你別太過分!”
“過分?你當初去我叔父的酒會上發瘋的時候,你不過分?說我是被人翻過的舊書,說我是被人摘下的花,那個時候,你就不過分嗎?”
轉過身,瞪嚮明鏡,“我打他一巴掌,你就心疼了嗎?那你當初打得他丟了半條命的時候,你怎麼不手軟呢?你把那件染血的襯衣砸在我身上的時候,你怎麼不心疼你的弟弟流了那麼多血呢?”
“你說我骨子裡就是這樣的人,那您又是什麼樣的人呢?”逼近明鏡,緊緊地貼着她,逼着她一路後退,“您當初拿明樓的命來逼我放手的時候,您的手上就沒有染上您親弟弟的血嗎?就因爲那是您的親弟弟,所以你的這雙手就比我的乾淨嗎?”
“所以,明鏡,收起你的理直氣壯,你沒資格這麼對我。”
“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親遺訓,三世不與你汪家結親結盟結友鄰。長姐如母,我代父管教自己的弟弟,何錯之有?”明鏡大約是被我逼急了,有了底氣,昂首挺胸,站直了,不再倒退,“而你明知我明家不許你與明樓的婚事,卻還是癡纏明樓,不肯放手。你若知自重自愛,明樓又何必受那等苦?”
“我不知自重?明鏡,你也配教人什麼叫自重?你當初珠胎暗結,卻被人拋棄,尋死覓活的時候,明大小姐怎麼不好好教教我,名門閨秀應當如何愛重自愛?”
“汪曼春!”
“你閉嘴!”只盯着明鏡,看都不想看明樓。
“當初明家暗地裡花了那麼多力氣也沒找到那個小畫家……哦,不對,是我說錯了,應該是明大小姐心目中的藝術家。”朝後退了一步,與明鏡拉開距離,笑道:“也不知這麼多年過去了,明大小姐可否放棄了尋找那位鄭士鬆,鄭先生?”
明鏡臉色突然變得煞白,一字都沒回我。
”汪曼春!“明樓幾步走上前來,護在明鏡面前,將我拉到一旁,“你說話別太……”
“別太刻薄?還是別太真實?”甩開明樓的手,“可惜事實就是這麼殘酷。”
“怎麼?心疼你大姐?”大力的拍了拍被他碰到的衣袖,冷笑道:“那你以後就管好你的姐姐,別再讓她來惹我。我對她的容忍也算是到頭了。”
阿誠扶着明鏡,安撫着她。
明樓回頭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我,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大姐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你又何必一直咄咄逼人的刺激她?最後鬧個兩敗俱傷纔算完。”
“你先回去,等大姐情緒好些了,我再去看你。”
“是你大姐侮辱人在先。你不阻止她,現在也別來管我。更何況,你也沒那個身份和立場來管我。”說出的話愈發惡毒,但是我現在一點兒都不想控制這種不良情緒,“所以,收起你這副左右爲難的嘴臉。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對着我演戲,我沒興趣看你們明家一天到晚的搭戲臺子唱戲。”
也不管他什麼反應,推開明樓,走到明鏡面前,阿誠皺着眉頭,打算開口,卻被我搶了先:“明鏡,你給我聽好,我如你所願,從現在開始,和明樓斷個乾淨、徹底,也請你管好自己的弟弟,讓他別再來煩我。”
帶上手套,圍上圍巾,準備離開,“但是,你也記住,明家,我是住定了!”
“我不同意!”明鏡蒼白着臉,情緒還未恢復,卻還是扶着阿誠的手,站直了身子,對我說道:“只要有我在明家一天,你都別想住進明家!”
“你有資格拒絕嗎?”
身子微傾,臉貼近明鏡的,“你們可以放棄桂姨,但母子一脈,既然桂姨是□□,那阿誠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你敢!明樓是不會同意的!”明鏡緊緊握住阿誠的手,說道。
“他同意與否,和我有什麼關係?他是我的上司,但是也沒權利組織我調查□□,更沒權利禁止我槍決抗日分子。”
輕笑了一聲,站直身子,看着客廳裡的每一個人,“明大小姐,您別以爲特務委員會副主任這個位置有多好做,看着位高權重,指不定哪天,一個不小心,登高跌重,再連累你們明家一家不得善終。”
“汪曼春!”縱是謹慎如阿誠,這一刻也是變了臉色。
“你們明家都熱衷於叫人名字,是不是?”輕飄飄看了阿誠一眼,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但是,阿誠,我希望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請叫我汪處長。”
對着阿誠冷哼了一聲,“說話前也不先弄清楚自己是個什麼身份,直呼其名也不看看是對誰,我對你們明家的家教也是有了新的認知。”
“如今我也是孑然一身,無親無友,就算閉上了眼,再也睜不開,也不會有人爲我追究到底。”復又轉身笑道:“明長官,您心思縝密,計劃周密,就算今晚我的房間裡突然多出只帶毒的蠍子來,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可奇怪的。您說,是不是?”
話說完,就冷了臉,轉身朝外走去,“要不然,就明早八點準時派車去上海大酒店的門口接我。”
“話說到此,你們自己看着辦。”
毫不猶豫的就這樣離開了明家。
作者有話要說:
-起牀碼了一個小段子,比較粗糙,莫介意啊---
某日wuli曼春養了一條蛇。
明臺:這條蛇不會有毒吧?
wuli曼春:這麼明顯的眼鏡蛇都看不出?
明臺:你養他幹嘛?
曼春:寵物。
明臺:萬一他從籠子裡爬出來咬人,怎麼辦?
曼春:他敢!連主人都敢咬,真是反了天了!
晚上,某人指了指某軟體爬行動物:寵物?嗯?
曼春:嗯。
某人:主人?嗯?
曼春:嗯。嗯?你解釦子幹嘛……你解什麼皮帶……
某人:天冷,蛇寶寶說他想回窩。
曼春:它想回窩,你幹嘛脫衣服……你大爺的,你想幹嘛?!
曼春:……你無恥……
第二天,明臺看了看碗裡的蛇羹,又看了看一邊正在逗弄蠍子的丸子頭小姐,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你們猜猜鄭士鬆是誰?
你們一定想不到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