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伊始,一處靠近天命草原的海港,海面上漂浮着薄霧,平靜的海面在朝陽初升之時泛起了波瀾,一層一層的波浪向着海岸席捲而來。遠處逐漸浮現出一艘艦身漆黑的鉅艦的輪廓,鉅艦劃破濃霧,最終在天然的港灣靠岸。船頭上,貪狼挺身而立。
多狸並非無謀之人哈梵更是老謀深算,在攻略南曜的同時,也防範有人趁虛而入偷襲草原。尤其南曜水師遠非神狸所能頡頏,是以所有港口都安排有守軍,以防南曜出奇兵走海路直取神狸心腹,這裡也不例外。
草原還沒從白災中走出,不少港口都已經封凍不能停船。作爲少數不凍港之一,這裡的戒備格外森嚴。一個千人隊駐守於此,每天都有一個百人隊負責往來巡哨。是以貪狼的大船接近港口時,已經引起神狸的注意。
不過貪狼的船並未懸掛南曜旗號,是以神狸方面也沒把他們當作敵人加以攻擊。百夫長帶領着部下催馬來到港口,身後軍士張弓搭箭以待,若是來人不聽號令便要亂箭齊發攢射,而百夫長本人則催馬來到最前,朝着船上貪狼喝道:
“你是誰?摘下面具!”
“怎麼不認識我了?”貪狼冷聲道:“我來這裡做了很多生意,和你們的哈梵聖巫還有多狸大巫可熟悉的很呢!”說話間貪狼身上摸出一塊令牌朝百夫長丟過去。
兩人距離約莫五十步上下,丟東西過去頗爲不易。可是貪狼投擲的令牌力道不輸弓弩機括髮射,那名百夫長擡手之間令牌已經撞入手中,震得他手腕生疼。低頭看去,果然是神狸部落的專用腰牌,其所繪圖案密紋,更是非大巫不能用。看來這話說得是真的?
常年打獵鍛煉出的六識,讓這名百夫長本能地預感到情形不對勁,並沒讓部下放下弓箭,而是冷聲道:“你來和我們做生意?我要先驗貨,才能允許你們下船!”
“不用那麼麻煩,你在這裡慢慢看就夠了。”貪狼冷冰冰地說道,隨後將一枚骨哨放入口中用力吹響,頓時發出一陣如同狼嚎般淒厲地聲音,讓人聽了心頭血氣翻涌幾欲作嘔。這名百夫長眉頭皺起,剛想喝止這怪人,卻聽貪狼身後陡然傳出陣陣詭異的聲音。
“咚!咚!咚!”
如同有人在船上用力打樁,又像是一大羣人一起在夯土。緊接着又有鎧甲與兵器碰撞的聲音響起,百夫長感覺到情況不妙,就在他準備摘弓搭箭之時,卻見一隊人馬已經出現在貪狼身後。這支隊伍規模不足百人,身上盔甲殘破,手中戰旗破碎零散,方纔的聲音就是由他們所傳出。
能在神狸大軍當上百夫長的,都是打過仗殺過人的主,沒哪個是膽小鬼。可是當看到這支隊伍之後,那名百夫長卻覺得魂飛魄散,一身氣力血勇消失得乾乾淨淨,人也險些跌落馬下。張着大嘴死死盯着那些士兵的臉,半晌才吐出一句話:“長生天!”
在貪狼身後的士兵皮膚灰白,表情僵硬,有的士兵臉上的肉已經腐爛,露出白森森的骨茬。還有些士兵面部有傷口,不是被槍搠個對穿,就是被鈍器砸碎了五官。就算是沒傷的也多是七竅見血,神色猙獰。不用問也知道,這些士兵無一例外都是死人,本該入土爲安,不想卻重現人間,手持兵器再興殺戮。
神狸人素來信奉神明,見此情景第一件事自然是禱告。不知是誰終於忍不住,鬆動了弓弦,一支箭劃破長空朝着貪狼射去。隨後其他的神狸士兵也紛紛有樣學樣,鬆動弓弦亂箭齊發。只不過這些士兵的膽子並不比自家主將大,射箭或是出於恐懼或是基於本能,大家彼此沒有商議,箭射的稀稀落落不成規模。神狸子民向來以弓馬嫺熟自誇,漫天箭雨更是和巫術並稱的絕技。可如今這亂箭更像是垂死掙扎,遠沒有平日百人隊箭簇如雨的威力。
貪狼一聲大笑袍袖揮舞,射向他的箭被打落在地。有些箭射在這些死人身上,隨後牢牢嵌入體內,卻不見這些士兵有什麼反應。
“愚蠢!你們還想讓死人再死一次?”貪狼一聲獰笑,隨後一聲大喝:“去!”
這些行動機械呆板如同人偶的死人忽然發力衝刺,誰也想不明白,這些屍體爲何會有這麼快的速度,眨眼之間已經衝過貪狼來到船頭,隨後一個接一個從船上跳下。落地之後的士兵二話不說,揮舞着手中兵器向那支百人隊衝過去,百人隊裡有人轉身就跑,有人絕望地射箭掄刀,還有人大喊着:“長生天!長生天!”
貪狼眼看着絕望的神狸士兵被這些屍兵砍翻在地,又是一陣狂笑:“不死軍……哈哈哈哈!我的不死軍終於成功了!哈梵聖巫,我這次帶來的貨物,你還滿意麼?當然,我得把貨物帶到你面前,讓你當面品鑑才行,否則又怎麼算得上好商人!”
幾名身穿黑袍頭戴兜帽的男子出現在貪狼身後說道:“主上,神狸援兵來了!”
貪狼哼了一聲:“我不瞎,用不着你們提醒。”
遠方陣陣狼煙升騰,號角陣陣旌旗翻滾,留守在此的千人隊顯然在得到稟報之後,特意趕來助戰。大隊騎兵如同一朵黑雲,向着港口飛速靠近。望着這些鐵騎貪狼反倒是更爲得意:“來吧,來得越多越好!讓他們的王和他們見一面!算是見面禮!”
“遵令!”
一陣詭異的哨聲響過,第二隊屍兵出現。而這隊屍兵爲首位置,一具高大魁梧的男性屍體滿身盔甲手提鐵棒傲然而立,其樣子看上去很是威風鎧甲也極爲惹眼,一望而知就是主將。只是頭顱生得十分古怪,頭部與其說是長在脖子上不如說是黏在脖子上,似乎隨時都可能折斷,讓這位屍兵大將顯得滑稽大過威武。
不過他的屍體保存完好五官清晰,陽光落在他的臉上,衝在最面前的神狸士兵已經看清對手相貌,不少騎兵下意識地勒住了繮繩,任戰馬人立而起陣陣哀嚎,口內驚叫道:“大汗!怎麼會是大汗!”
這位頭顱生得怪異的屍兵大將,正是早已被哈梵斬殺的神狸大汗哈梵!
如果說之前神狸兵因爲初見屍兵魂飛魄散,但是在主將和軍法的催動下還勉強可以交手,當他們看到自己死去的大汗,以這種詭異的姿態出現在戰場,且和自己爲敵時,僅有的一點勇氣也蕩然無存。主將指揮不靈,不少士兵望風而走,屍兵肆無忌憚地在人羣中殺戮。貪狼立於船頭狂笑不止,心頭暗道:“楊烈!就算你現在在我面前,又能怎樣?你劍法再高,又怎能敵得過這些屍兵?這次倒要看看,你拿什麼贏我!”
而在他身後,越來越多的大船出現,甲板上密密麻麻盡是這些死人兵將。
在貪狼得意的笑聲中,神狸的千人隊煙消雲散。漫山遍野的屍兵列開陣勢,在貪狼帶領下,向着陸地草原深處席捲而去!這其中甚至包括剛剛被殺的那些神狸兵馬。風中瀰漫着血腥味以及名爲絕望的味道,不管是神狸還是南曜軍民都沒有想到,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即將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