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碧波盪漾,這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七曜島上連綿的樓船好似一座小城,在陽光下向海面投下了連片的陰影。
樓船的上空飛翔着海鳥,它們在天空鳴叫着,在樓船附近的海域捕魚,爾後把魚兒送到築在樓船的巢中給那些孵化出來的小鳥吃。
在樓船上築巢,比在危險的懸崖峭壁上築巢來的更加簡單方便,所以這裡的樓船頂上佈滿了海鳥的草窩,還有嗷嗷待哺的小海鳥。
七曜島上,住在樓船中的人從來都不去驚擾這些海鳥,人和鳥和平共處,那些鳥兒得以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翱翔。
這時,一陣破風聲傳來,天空中的海鳥被驚擾,一下四散而開,原來是一個黑衣大漢,在樓船的頂上飛來躍去。
他手中提着一把巨刀,在他的手中卻輕巧木棍,施展起來毫不費力。巨刀在空中旋轉飛舞,舞出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刀花。這刀鋒從海鳥之間穿過,捲起一陣陣風勁,不曾傷到那些鳥兒分毫。
他的刀是越舞越快,人也是越跳越高,從底下的樓船一路往上,飛到了最高處的樓船上,已經快要到達懸崖的頂端。
他提了一口氣,大喝一聲,手中的巨刀如同龍捲風一般,將周圍的海鳥統統彈開,只留一隻被捲入了風中動彈不得。接着這大漢高高躍起,一腳踩在了這隻海鳥的背脊上,借力往上一躍,直接飛出了樓船城,飛到了樓船城背靠的一個懸崖上!
到了懸崖之上,這大漢才收刀,然而身上的刀氣還在,在懸崖上的石頭上,竟隱隱出現了裂痕。而這樣的裂痕,已經不知有多少道。
懸崖下方的樓船上,那些海鷗依舊在翱翔、飛舞,不時扎入海中捕魚,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大漢長吁了一口氣,慢慢將身上積蓄的勢能消去,這一套刀法和身法足以看出,他的武功之高簡直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不僅威力巨大,而且收放自如,放眼當今天下,足以稱爲頂尖角色。
不過這樣很正常,畢竟這人就是七曜天宮七星君之一的武曲星呂長英,既是武曲,又怎能沒有冠絕天下的武藝?
呂長英盤坐在這懸崖之上,在海風和日光的輕撫下,呼吸吐納。他的武藝已經達到了極高的境地,距離天人合一不過一步之遙,但就是這一步之遙,卻是天差地別。
在這七曜島上,除了保護大預言師,他最大的夙願就是能達到天人合一的武道境界,當然,如果有機會一刀砍掉貪狼的腦袋,就更好不過了。
這時,一隻海鷗飛上了崖頂,在呂長英的頭上盤旋了幾圈,最後停在了呂長英的腦袋上。
呂長英盤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自己已經化爲了一塊石頭,這海鷗似乎也認爲呂長英是一塊石頭,站在他的腦袋上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這海鷗從嘴裡落下一個東西來,掉在了呂長英面前,呂長英才緩緩睜開眼睛。
他一睜開眼,這海鷗便立刻飛走了,而呂長英看到掉在地上的是一個晶瑩剔透的螺螄殼,他趕忙把螺螄殼撿起來,看到裡面放着一張字條。
字條上寫了四個字,“出關,速來”。
呂長英知道,這是大預言師寫的,沒想到大預言師竟然出關了!呂長英立刻起身,不再在懸崖上做石頭,而是一躍而下,踩着樓船的頂一路跳到了地下,然後提起刀朝着紫薇天宮奔去。
這樓船頂上的一個小鳥巢,都不小心被他給踩翻了,氣的那天上的海鳥呱呱亂叫。
呂長英一路進到紫薇天宮中,發現大預言師果然出關了,正坐在大廳的尊座前,頭頂的星河穹頂又開始運轉起來。
“天師!”呂長英高呼一聲,他放下了手中的巨刀,先朝着大預言師行禮。
大預言師則仰着頭,觀察着流光溢彩的星河穹頂,現在還是白天,可是憑藉這神妙的穹頂,卻能時刻觀察着天象的變化。
呂長英不無擔心道:“天師,您的身體好些了嗎?”
大預言師沒有回話,繼續看着頭頂的穹頂,他突然伸手指向一個方向,道:“看!”
呂長英也擡起頭,順着大預言師指着的方向望去,那是七星中武曲星的方位,是呂長英的本命星!
呂長英仔細看着自己的本命星,這顆星在穹頂上竟忽明忽暗,忽而光彩四溢,忽而黯淡無光,顯得很不穩定。
這讓呂長英很吃驚,他不禁跪倒在地,道:“天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請天師明示!”
大預言師收回自己的目光,對着呂長英招了招手,讓他靠近一些,才道:“長英,七曜星君之中,數你心思最爲單純,質地最爲淳樸,所以你才能在武道上精益求精,達到今日的境界。”
呂長英跪在地上,道:“還要多謝大天師悉心的指導和栽培,否則長英我也無法精進至此,不過於武一道,長英我還是無法達到天人合一的境地。”
大預言師點頭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想要天人合一,便要體諒天地之氣,心懷天地之義,更要懂得天地之不仁,就連我都無法達到這樣的境界,充其量只能順天而爲,又何況是你?”
呂長英道:“天師教訓的是,是長英貪心了。”
大預言師搖搖頭,道:“不,以你的心性和天賦,即便無法達到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卻也可能踏入天人合一的大門,達到天人感應的地步,也就是到我這個境地。”
呂長英惶恐道:“長英不敢,怎可與天師相提並論。”
大天師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搖手道:“七曜星君,雖然是紫薇天宮的一員,但實際上並非天宮的下屬,不過爲了追求至高人道、天道,因爲機緣巧合聚在了一起。所以,你並不是我的下屬,沒有什麼可惶恐的。”
呂長英道:“天師在我心中不是我的上官,而是如同父親一般。”
大預言師搖搖手,道:“我對你最多是師徒情誼,怎麼敢做你的父親?而且,你對你自己的身世,並不是一無所知吧?”
大預言師的話讓呂長英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道:“不知天師這次出關所爲何事?”
大預言師道:“我的傷雖沒有痊癒,不過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我出來查看了穹頂的星相,發現了三件事。一件事,這天命三分之勢越發的糾纏難分,我查遍古籍,都沒有發現這樣的先例;第二件事,這七曜之星,各個都蠢蠢欲動,或明或暗,或隱或顯,我也收到了不少情報,現在大陸上發生的不少事,或許就和這個有關。第三件事,就是長英你了。”
呂長英聽着大預言師的講述,最後竟然說道了他的身上,不覺有些奇怪,道:“我?長英會在七曜天宮,盡心盡力,保護天師的。”
大預言師搖了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剛剛看到了,你的本命星忽明忽暗,說明你運格不穩,道心不固,接下來將有事要發生。”
“天師,你是說我會有什麼災禍嗎?長英並不怕任何災禍,任何災禍長英都能扛過去。”
大預言師還是搖頭,道:“不是災禍,而是你的命格。上天給了每個人命格,人所成事,一半看天,一半看己,順天而爲可成大道,逆天而行,灰飛煙滅,像我就是一個例子啊……哈,不說我了,還是說你吧長英。你可知道,自己從何而來?”
呂長英道:“自是父母生養,只不過父母早亡,幸得上一代武曲星和大預言師的教導,方長大成人。”
大預言師又道:“那你可知,自己的父母是何人?”
面對這個問題,呂長英陷入了沉默,大預言師道:“知道自己從何而來,才能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長英,對於你的身世,你自己是清楚的,只不過爲了天宮,爲了我,拋卻了自己的使命。但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你的人不去,心去跟着去了。”
呂長英從地上站起來,目光和大預言師對視,道:“天師,你的意思…”
沒等呂長英說完,大預言師道:“去吧,去吧,完成你的使命。”
說完,大預言師從尊座上起來,又朝着自己閉關的地方走去,只留呂長英一個人在紫薇天宮的大廳裡,在星河穹頂之下。
呂長英站了許久,轉身離開了天宮,一路走到了樓船處,要了一艘扁舟,將他的大刀包裹在布囊中,背在背上就直接朝着西面出海了。
獨自一人。
而這時,原本晴朗的天氣已經變了顏色,海上開始涌起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