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帶本來以爲冉陽會反擊。對高中生而言，早戀是重罪，那是直接要上十大酷刑的。那其中最殘酷的刑罰，又稱之爲鵲橋會。教學副校長常永堅會把戀愛雙方，以及雙方學生家長都請到辦公室來，一併訓話。
構陷同學早戀，真實其心可誅。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一旦冉陽在言語交鋒上落入下風，他就會出言相助。
可她臉上的微笑還是甜甜的：“不止一點哦，我喜歡李帶同學溫柔、有責任心這兩點。”
何先哲張口結舌。李帶兩世加在一起，也是四十出頭的人了，還從沒見過這麼皮的場面。
冉陽仰着頭沉吟了一會說：
“記得有一次，路過校門口，我看到李帶同學端了一杯珍珠奶茶在喝。”
“還沒喝兩口，就被不認識的另一位同學撞到，裡面的奶茶灑在李帶同學身上，杯子掉在地上。”
“再看撞人的那位同學，已經跑得不見人影。”
“可是李帶同學完全沒有沮喪、沒有生氣，不覺得自己倒黴，也不覺得對方莽撞。”
“事情發生了，又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雲淡風輕。”
“我看到他用紙擦了擦身上的奶茶，又把地上的杯子撿起來，走到馬路對面的垃圾桶。”
“把剩下的奶茶瀝進下水道之後，把珍珠倒進溼垃圾，把杯子扔在幹垃圾，把杯蓋放入可回收垃圾。”
“在這種時候，還嚴格遵守垃圾分類的男生，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
“因爲像這樣的溫柔和責任心，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呀。”
冉陽坐到李帶身邊的座位上，認真凝視後者的眼睛說。
輸了……
何先哲暗戀冉陽這麼些年，卑微地幻想過很多種輸法。
冉陽選擇了成績更好的男生，冉陽選擇了長相更帥的男生，冉陽選擇了運動細胞更發達的男生，何曾想過，最後竟然是輸在了會給珍珠奶茶做垃圾分類的男生身上。
“我，”何先哲反覆措辭，最後只找到一句話來表達眼下的感受。
這是有生以來從未放過的一句狠話。他說：“我可去你們的吧。”
何先哲甩頭轉身，回到九班教室。
……
短暫的沉默後，李帶問冉陽：“唔。我說，這樣沒關係的嗎？”
冉陽說：“沒關係的。我也沒辦法照顧所有人的心情吧。別想其他的事了，我給你講題。”
冉陽的聲音很軟，但是很清晰，讓人鎮靜。
李帶先是在偷看她的側臉，注意到她扎馬尾的綁帶，像是一根系生日蛋糕禮盒的紅繩，注意到她耳後根細細的絨毛，頸部時隱時現的紋路，側面還有淺淺的青色靜脈向周身延展。
但很快，李帶的注意力就被冉陽的聲音拉回到數學課本上，冉陽對數學考點的理解是高屋建瓴式的，用宏觀視角俯瞰全局，很輕易地梳理出關鍵所在。他回想起自己給顧詩繪教數學的畫面，那畫面太美他不敢想。
只聽冉陽說：“考試是有技巧的，當你基礎題沒做好的時候，不要想着做附加題，當你選擇題填空題不能保證基本正確率的時候，不要想着做大題。我們這個階段的目標可以定在，選擇填空正確率達到百分之八十，大題做前三道最基礎的，但是保證至少要做對兩道。”
“爲了達到這個目標，你要做幾件事。”
“最重要的，就是熟悉例題的解題思路，你先從必修一課本開始，把我勾出來的所有例題全部背下來，我說的背下來，不是語文課文那種死記硬背，而是要達到，看到這類題，你就知道怎麼解的地步。”
“我一般是這麼做的，先看完課本基礎知識，自己把例題做一遍，如果出了問題，看答案，理解之後，做下一題。”
“像這樣過一遍書，然後回到第一頁，用一張草稿紙，把答案蒙起來再做一遍。”
“這時你要注意，有的題目你做對了，有的題目你做錯了，有的題目你解出來，但是跟課本上的解題方法不一樣。”
“那你就把做錯的和方法不一樣的題目，做上標記。重做錯題的同時，要記住他們都集中出現在哪幾個考點上。這相當於是過了第二遍書。”
“過完第二遍書，就可以刷一輪題了。選擇難度適中的卷子，只刷之前出問題的考點。”
“刷完題，自己訂正完之後，就可以開始刷第三遍書。”
“你會發現之前常錯的考點，已經有幾處能熟練掌握了，可以取消標記。”
“最後的疑難雜症怎麼辦呢，還是回到課本例題，再做一遍，做到解題思路和解題步驟都跟課本上一模一樣爲止。”
“下面又是刷題，這次反過來，取消標記的不刷，刷沒有標記和兩輪都有標記的。”
“只要照我說的，如此反覆，基礎分數能保證在280分以上。我算過的，嘻嘻。”
“嗯……你爲什麼愣住了，是我講得太無聊嗎？”
李帶驚訝了，這不就是數學領域的“艾賓浩斯記憶法”嗎。
悟出這種方法的冉陽也太聰明瞭，不愧是成績第一，人家第一是有原因的。
“但要是往後挑戰難題，這種方法可能就不適用了。等我琢磨出來新方法，再來給你分享。”冉陽說。
“謝謝你了。學到很多。”
正好上午第四節課的下課鈴響起，李帶說，“冉陽同學，要不我請你吃個午飯吧。”
此時一位何先哲同學極其刻意的偶然經過。
他手上拿了把卷尺，開始測量李帶和冉陽同桌之間手肘的距離。
“根據《江城三中校規》，防止全校學生早戀及師生戀相關規定。異性師生、異性學生同桌時，手肘之間最近的距離不得小於5釐米，否則任何人有權直接向教務副校長撥打舉報電話。”
李帶說：“現在是中午放學時間，請何同學你讓一讓，我們要去吃飯了。”
“根據同一規定的附屬條款，除非經過直屬班主任批准，異性之間不得同時就餐。請問你們有謝老師的批條嗎？”
“沒有。不過，關於李帶同學要請我吃飯這件事，我會好好記住的。”
冉陽說，“要知道，我教給你的知識可是無價的。如果只在學校食堂請我吃飯，未免也太便宜你了。我們在放學時間或者週末約會吧，到時候可不許耍賴呀。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