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北心下又怒又驚,怪不得連胡志勇的錦衣衛都查不到左冰的媽媽在哪裡,卻原來被這個喪盡天良的何宇峰拐賣給了磚窯廠裡的外地人。不由得心下一片悲涼,他可以想像得到,精神失常的左冰媽媽在那個黑磚窯裡,將受到什麼非人的待遇?
這個何宇峰難道沒有一點人性麼?
“洪烈,你還等什麼?”喬北猛一回頭。
洪烈立馬出門:“我馬上安排人過去。”
“等一下!”喬北叫住洪烈,扭頭衝林嶽說道:“嶽,你叫上勝哥,你倆親自去一趟,左冰的媽媽要帶回來,其他的事情,扔給警察。”
“心裡有數。”林嶽點頭,一個人匆匆離去。
看着畏縮在角落裡的何宇峰,喬北有一種殺人的衝動,忍得牙齒咯咯作響,心裡幾度掙扎,這種禍害,留在世上,也將是繼續禍害他人。
只不過,自己不是殺手。
殺一個何宇峰,實在太簡單,只要自己點個頭,洪烈一幫人能讓何宇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連屍骨都無處尋。
尋思良久,喬北終是長吁一口氣,放棄了殺人的念頭。
讓洪烈拿手機錄音,又詢問了近一個小時,直到何宇峰翻來覆去把自己乾的勾當全都吐了出來,喬北這才起身衝洪烈說道:“看好他,等林嶽接人回來之後,我會通知人來接他走。”
“好。”洪烈應下,待喬北出門之後,重新將何宇峰用膠布綁上,將何宇峰扛了,塞進一輛二手車的後備箱裡。
……
西豐鎮。
土路上,一輛切諾基緩緩掠過一個靠山的磚窯廠,在拐彎後的一個暗角停車熄火。林嶽和畢勝兩人從車上一躍而下,從磚窯廠的後面分開潛入磚窯裡。
靠山一排用磚臨時砌起的矮屋裡,十幾個灰頭土臉的搬磚工人就着一口大鍋,用一個碩大的湯碗盛了滿滿一碗劣質的白酒,正操着一口濃重的貴州鄉音喝五叫六地划着拳,一個工人輸了,端起湯碗深深呷了一口白酒,似乎很不服氣,又纏着剛纔的那個人叫陣。
屋子裡烏煙瘴氣,到處堆的是髒破衣服,充沛一股濃濃的汗臭味。
划拳的兩人又劃得一道,先前那個工人再次輸了,屋裡一陣哄叫,那個贏了的人志得意滿的站起身來,在屋裡衆人的浪*叫中,出門轉到旁邊一個屋裡,拉着燈,輕掩上門,往裡走到一個烏黑的蚊帳前,一把掀開蚊帳。
裡面露出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身上衣衫襤褸,只是從白晰的皮膚裡,透出一絲女人味道。那人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爬上用木板牀上,將女人拖平,幾下將女人身上的衣服扒光。
女人神色木訥,仿如不知,任由那人擺佈。
那人狎笑一聲,撲了上去,正要亂啃一通,卻冷不丁頭髮被人一把抓起,從牀上掀了下來,未待出聲,就被人用掌刀斬暈,倒在地上。
閃進來的林嶽見到牀上的女人,連忙拉了牀上髒不啦嘰的被子將女人裹了,輕聲叫喚幾聲,見沒反應,不禁大爲皺眉,也不及細想,將女人一把扛了,奪門而去。
先前喝酒的屋裡一陣燥動,一幫人紛紛涌出來,想要去聽個牆根,看場好戲,見到林嶽扛着婦人出來,不由大叫,屋裡衆人頓時炸了鍋。
林嶽兩步過去,腿迅速踢出,將當前的兩人踢得往牆上直撞過去。另外幾人要衝過來,另一處的畢勝早就過去,一個衝擊,屋外的五六個人瞬間倒地不起。
“先走。”林嶽將婦人扔給畢勝,人直接奔向了屋內,一陣鍋翻碗飛,叮叮咚咚響聲,不到一分鐘,很快平靜。林嶽從屋裡隻身出來,逐一推開臨時砌起的房子,見沒有人,這才轉身要走。
卻突然發現磚窯亮着火光的窯洞裡,依稀見到人影,心下一動,閃身過去。剛踏入窯洞,忽感一陣熱風襲來,林嶽側身一閃,右腿踹出,將窯洞口想要偷襲自己的人踢得往窯牆上重重砸去,嘭的一聲,倒在地上,再無聲息。
林嶽左右掃過一眼,順着環形磚窯一路搜過去,猛然立足,睜大了眼睛。
靠近火口的一個窯洞裡,六七個衣衫襤褸瘦不啦嘰的小孩,被一條長長的鐵鏈鎖成一串,正目光呆訥的擠在靠火口處,以抵抗北方秋夜裡的寒意。見到林嶽進來,這羣孩子沒有什麼驚喜,也沒有害怕,只是木訥地望着立在洞口的林嶽。
“艹!”林嶽不由得惡罵一聲,撥通了鄺文斌的電話。
……
一個小時後,市公安局刑警隊十多名刑警趕到磚窯廠,見到的是一屋子被打的鼻青臉腫,昏死過去的工人被鐵鏈和繩子綁了,系在門鎖上。旁邊的屋裡,六七個孩子亂七八糟地裹着各種被子毯子,木訥的看着破門而來的刑警。
隨同這幫人和孩子一起帶回市局的,還有西豐鎮派出所所長。
……
喬北見到林嶽的時候,婦人已然洗換一新,卻根本沒有任何意識。接到消息連夜從省城趕回來的左冰抱着婦人,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喬北長嘆一聲:“送醫院吧,我答應你,盡我所能,醫好你媽媽。”
左冰啪的一聲跪在喬北面前,什麼也不說,只是一個勁的磕頭。
“這就是人的命。”喬北一把扶起左冰,輕聲說道:“現在,你和媽媽的命掌握在你的手裡。我不想讓你背上包袱,你退出錦衣衛吧,那裡不適合你,我會給你在南方找一家醫院,確保你和你媽媽兩人的安全。”
“不!”左冰淚水像是決堤一般,從見到自己母親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停止過,自己身上所受的苦楚和屈辱,左冰似乎認命,但唯一的家人受到如此的催殘,令左冰的心裡催生一股熊熊的仇恨之火。
在和何芳在一起的這些日子裡,何芳對她像是自己的姐妹一般,讓她有了一個家的感覺,此刻,聽到喬北的話,哪裡還忍得住,一個勁的哭訴:“我要報仇,我要讓李家的人全部得到報應……求求你,喬董,不要趕我走……”
喬北勸得一陣,然而左冰執拗之極。長嘆一口氣,說道:“我安排了車,連夜送你媽媽去南方,那邊有人接,你先跟過去,等安頓好了你母親,你想回來,那就再回來,這總成了吧?”
“謝謝!謝謝!”左冰連連道謝。
……
車上,喬北叼着一支菸,沉默不語。
“放人吧,鄺隊已經知道了。”林嶽出聲叫道。
喬北勃然大怒:“他知道又能怎樣?我特麼殺一個混蛋還要看他的臉色麼?他是警察了不起麼?有本事他不要讓這一切發生!他不是警察麼?怎麼發生在古城境內的案子都破不了呢?什麼狗屁辣手神探,就是一坨狗屎!”
“我們的目標是李萬山,何宇峰交在鄺隊手裡,我們纔有警隊的支持,你要真殺了人,那個剛剛軟下去的何文謙說不定會狗急跳牆。”林嶽勸道。
“跳他媽的牆去!就是因爲有他那樣的老子,纔會有這樣混蛋的兒子!”喬北怒不可耐,衝林嶽好一頓吼。好在林嶽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他的善良,更知道他只是出一口氣而矣,也不再去招惹他。
呼哧呼哧罵過一頓,凌國鋒的電話及時打進來了:“何宇峰給我。”
“沒有,不知道。”喬北連凌國鋒都懟上了。
凌國鋒語氣平淡地應道:“臭小子,還跟我發脾氣?何文謙已申請辭職,並配合紀委一系列的調查,下面的官員也陸續向紀委自首,現在只差這個何宇峰了,你現在趕緊的把人送到文斌手裡,他會處理。”
“我管你……”喬北還要發飆,凌國鋒已然掛斷了電話。
“走吧,送完人天該亮了,我們還得趕去省城。”林嶽提醒一句,自顧發動車子,徑往夜色中馳去。
……
次日。
S市,某休閒會所。
喬北歪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呼呼大睡。一夜未眠,回到廣漢樓的時候,簡單交代了一番,將馮九斤和畢勝留在古城,看護其他人的安全。帶着龍薇、武戰、林嶽三人,直奔省城。
一路上喬北很困,但根本睡不着,腦子裡全是見到左冰的媽媽的那一刻,那個呆訥的眼神,久久揮之不去。他從來沒有想到,人性竟可以泯滅至此。而那個何宇峰,竟然連這種事情都幹得出來。
而自己,還將何宇峰完好無損地交到鄺文斌的身上,都揍都沒有揍他一下。就爲了一個何文謙,就能讓一個犯下如此大惡的何宇峰留下一條命。這讓喬北極爲不滿,大家都是人,都一樣是一條命,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是如此之大。
喬北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揹負着身後一大串人的命運。一個不小心,誰都有可能會淪落左冰的媽媽一個地步。
李萬山,我會讓你嚐到這個滋味的。
一路想着,直到進入了休閒會所,洗過澡,用過餐,灌了二兩白酒,喬北才倒在沙發上進入夢鄉。
龍薇拿着一條毛毯給喬北蓋上,這才衝剛剛進來的魏武笑道:“師父,他剛剛睡,咱們樓上談吧。”
……
一直睡到開晚飯的時候,喬北才悠然醒來。睜開眼睛就看見魏武那鳥得風輕雲淡的臉,微微咧嘴笑道:“師父。”
“說實話,古城這一戰,滿分一百分的話,我只能給你打三十分。手上抓着這麼多的資源,居然還和李牧去各種撕殺?還以自己爲餌?讓自己陷於危險之中,這是多麼的愚蠢?”魏武乜了喬北一眼,自顧品茶。
喬北從沙發上坐直,揉了揉惺鬆的睡眼,苦笑道:“我說師父,您能不能讓我沐浴更衣之後,您再訓我?這一睜開眼睛,就看見您一張……帥臉,各種批評數落,你還讓不讓人活了?”
“這回又準備怎麼對付李萬山啊?”魏武隨意問道。
喬北一臉苦逼:“正面交鋒唄,這練了這麼一回,不得長點記心麼?”
“蠢!”魏武直搖頭。
“師父,我本來還蠻聰明的,您這麼一說,原本聰明又伶俐的我,一下又懵逼了。不說了,我先去沐浴更個衣,再和您一起共進一個晚餐,聽着你慢慢批評我,這樣可好?”喬北趕緊找藉口溜走。
身後傳來魏武的聲音:“薇薇回南方了,這段時間我也忙,對付李萬山你一個人掂量着辦吧。不過,我要提醒你一條,決不能讓自己陷在兇險之中……你聽到沒?”
“聽到了……”喬北有氣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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