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今天天氣格外明朗,藍藍的天像一塊寶石,上面鑲嵌着細碎的白雲,整片天空就如一塊美麗的珍寶。
明珠城機場如往常一樣人來人往,我想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路過這裡了。
喬昱非眼睛不好,安檢時走了快速通道,我扶着他在登機口前面坐下的時候,時間還早。
“我去買兩杯咖啡,你喝藍山可以嗎?”
“爲什麼是藍山?”喬昱非一臉茫然地問我。
“因爲那上面寫着藍山特價,買一贈一。”
喬昱非笑了,用手摸索到我的頭,輕輕撫摸着,“難道你忘了,老喬偷渡回美國後已經控制住局面,喬昱文失寵了,以後我就是琛威集團的繼承人,買杯不打折的咖啡還不容易?”
“再頂嘴我就給你喝清水。”我被他逗笑了,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坐在這不許動,我一會兒就回來。”
剛走出一步,喬昱非忽然又抓住我的手,“那墨,等我做完手術,每天都煮咖啡給你喝。”
我試圖抽出我的手,喬昱非卻扣得我死死的,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對了,你知道給我捐贈角膜的人是誰嗎?”
“是誰?”我微微一怔。
“是Allen。”喬昱非攥住我的手,“她有家族遺傳病,不久於人世,看到關於白家的新聞,派人聯繫到我。”
“原來是她。”
想起那些前塵舊事,真真恍如隔世。
“愛分輕重深淺,可是每一段,即便只有一刻的真心,也有它存在的意義。”喬昱非鬆開我的手,說,“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咖啡廳里人很多,我付了錢,正坐在座位上等,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人在看我。
我本能地回過頭去……隔着重重人海,就看到他的臉。
……他一個人坐着,定定地望着我,面無表情,彷彿一尊石像。
我沒有退縮,我的眼神也沒有退縮……我瞬也不瞬地回望着他,近乎貪婪。
悠揚的旋律響起來,是一首英文歌,節奏很慢,像在講述一個很長的故事。
我遠遠望着白寂雲,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竟一滴淚也沒有流。
“Whydoesthesungoonshining?太陽爲何依然照耀
Whydoesthesearushtotheshore?海浪爲何拍打着巖岸
Don'ttheyknowit'stheendoftheworld?難道它們不知道這是世界末日嗎
'Causeyoudon'tlovemeanymore因爲,你不再愛我了”
那天我在喬昱非的保護下逃脫,跑回城裡報了警。事情曝光後,白家血案一時成爲各大媒體的熱門話題,熱度大概持續了一個月之久。
秦納蘭在島上水源裡投了毒,當時島上每個
人都中毒了,只是程度不同。沈細眉和杜衡命大,最後被救了回來,可是白皙準年事已高,最終沒能逃過這一劫。秦納蘭跟段磊被抓了起來,因爲背了人命,被判了無期徒刑。
各人經歷了一番生死,本應慘烈的遺產爭奪戰最後也沒有發生,沈細眉放棄了白家的財產,帶着杜衡去內地找偏方治病了。
而我,則要陪着喬昱非回美國做手術,他的角膜毀了,但是很幸運地找到了捐贈者。
我會永遠記得,命懸一線的時刻,喬昱非爲了救我,血肉模糊地掙開了手銬,一隻手差點廢掉。
我也會永遠記得,當我拿着刀插進白萬秋屍體的時候,白寂雲看我時那種絕望的眼神。
“Whydothebirdsgoonsinging?鳥兒爲何依然歌唱
Whydothestarsglowabove?星星爲何在天上閃耀
Don'ttheyknowit'stheendoftheworld?難道它們不知道這是世界末日嗎
ItendedwhenIlostyourlove?當我失去了你的愛”
其實我也曾經想過……究竟什麼才能停止我對白寂雲的愛呢?
就算他曾那樣傷我,就算他娶了那靈,我都依然可以原諒他……因爲他早已經生長在我心裡,成爲我生命的一部分。
可是秦納蘭終於成功了。
她毀了我跟他的一切可能,永永遠遠。
“Iwakeupinthemorning當我清晨醒來
AndIwonderwhyeverything'sthesameasitwas納悶着爲何一切如常
Ican'tunderstand,noIcan'tunderstand我無法理解,我真的無法理解
Howlifegoesonthewayitdoes生命怎會像往常一樣運行”
其實即便是現在,我對他的愛也沒有停止,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
……就像水蒸氣化作白雲,一仰頭就可以看見,但卻永遠觸摸不到。
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與他長相廝守,如果他註定不能伴你一生,再怎麼掙扎也是無果。
……這個簡單的道理,我要是早一點明白就好了。
“Whydoesmyheartgoonbeating?我的心爲何仍在跳動
Whydotheseeyesofminecry?我的雙眼爲何在流淚
Don'ttheyknowit'stheendoftheworld?難道它們不知道這是世界末日
Itendedwhenyousaidgoodbye?結束在你說再見的時候”
我想起他第一次吻我。
……那是一個盛夏的傍晚,門
外的大樹上有零星的蟬鳴。那天我跟那靈吵了架,趙茜因此把我反鎖在家裡,罰我沒有晚飯吃。
白寂雲把麥當勞裝在書包裡,爬上二樓來送給我。
電視開着,在放着一部叫做《美少女戰士》的日本動畫片。
白寂雲跟我並排坐在沙發上,吃着吃着,忽然來搶我手中的香草味奶昔。
我笑着向後躲他,將手臂伸出好遠。白寂雲不依不饒,奮力一撲,將我壓在身下,我心頭一窒,便鬆了手,奶昔灑在地上,滿屋裡都是香草的甜味。
窗戶開着,被風吹得像打拍子似的亂響。夏日的晚風,捲來樹木陰鬱的青草香。
白寂雲垂頭望着我,眼神忽然變得很深很深。
……像滿月的夜,海平面上倒映出碎裂的銀光,美麗而帶着神秘的蠱惑,讓人意猶未盡,卻又感到恐懼。
“你瞧你,鬧着這麼沒深沒淺的……”我有些侷促,瞄向別處不敢看他。
話沒說完,白寂雲的吻已經壓了下來。
……渾身綿軟,像是被無數絨毛刺着皮膚,說不出的酥癢,心咚咚跳着,一下一下,時鐘似的。
白寂雲小小年紀就知道噴古龍水。那種濃郁的香氣,混合了畫班的油彩味,形成他獨特的味道。
這一刻,那種味道鋪天蓋地的涌來,好像要滲到我骨頭縫裡。
我想起我第一次抽他抽過的煙。
……那次我去實驗中學找他,看見他正跟一羣男生躲在樓後抽菸,煙霧嫋嫋像着火了似的,可是實驗中學的孩子大多家裡有背景,老師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氣得衝上去一把搶過白寂雲手裡燃着的菸頭,把心一橫,放進嘴裡狠狠吸了一口。
“喂,你幹什麼!”白寂雲氣壞了,一把打掉了我手裡的煙。
“你抽,我也抽!”我拗着脖子,氣鼓鼓地瞪着他,他也很生氣地望着我,兩個人對峙着,眼睛裡都要迸出火星來了,“我的話你都當耳邊風,那咱們就都別好了!”
煙霧繚繞中,樓後所有的菸民都在看着我們。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究是白寂雲撲哧一聲笑了。他舉起雙手,投降似的對我說,“好了,你贏了,老婆大人,我以後不抽了還不行嗎?”
“切!”菸民們紛紛起鬨,聲音拉得好長。
……那些少年清脆的聲音,撞擊着歲月的牆壁,震得人眼眶酸楚。
這首歌結束了,我的咖啡也好了。
他還在望着我,我也還在望着他。
身邊忽然有人問吧檯後的服務員,“麻煩你,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theendoftheworld》,世界末日。”
這是白寂雲的聲音,他望着我,做了回答。
我低下頭,拎着咖啡轉身離去,一行淚水涌出眼眶,落在脣角,像一個透明的句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