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0、紡哥被關押了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忽然一段時間,那是八九年清明以後,一些學校的學生開始上街,舉着橫幅,高喊反對專制,嚴懲腐敗,某某下臺什麼的口號,有的敲打着臉盆,那諧音是某位領導人。後來上街的人越來越多,老師教授也上街了。再後來,新聞單位的人也參與了,排着隊,到省政府門口,舉着擴音喇叭,呼着什麼我們要民主,我們自由,我們要講真話之類的口號,一些平時只在電視上見過的明星主持也現身了,一些市民也跟在隊伍後面表示援助,有的給遊行的人送水,但這個時候還是比較有秩序的,電視上也都是全國各地有關此類的新聞。但事情越演越烈,到後來,大學學生基本不上課了,在學校內外架起高音喇叭,播放美國之音,學生一批一批地到紅太陽廣場去靜坐。外地的大學生也趕到了省城,謠言是一個接一個地傳播,說什麼王丹自焚了,吾爾開希怎麼樣了,學生羣情激昂,成批成批地擁到街上,開始堵塞交通,搶佔交通崗亭,刺破公交汽車的輪胎,或者把輪胎的氣放掉,有一次還衝進了省政府大樓,說是要參觀參觀領導是如何辦公的。進去了之後倒是很規矩,沒有破壞搗亂行爲。高呼的口號內容也變了,換成某某下臺之類的了。電視上總理與學生代表對話,學生代表脣槍舌劍,場面火爆,宣傳部門的領導也出來作報告,城市有一種莫名的悸動。
在這段時間裡,紡哥一天也沒有閒着,他象打了雞血,渾身激情。開始時他還是休息天和下班時間進行圍觀,後來是請了事假病假
,乾脆不去上班了。大多數的市民看到學生打着橫幅上街,多是站在路邊圍觀看熱鬧,他呢,喜歡插進隊伍中,舉着拳頭喊口號,他嗓門大,個頭高,在人羣中很顯眼,儼然象個組織者,領導人員。學生在廣場靜坐,他也湊上去,不僅買幾瓶水來送給女學生喝,自己也坐在那裡,表明自己是工人,擁護學生的行動,搞得幾個小女生很激動,歡呼着說有工人大哥來支持了。紡哥的那張嘴更是關不住了,滔滔不竭胡話三千,說他堵住過十輛公交車,並把輪胎放氣燒了,什麼到時他來扛橫幅,要衝進市政府去,幾個小女生很是崇拜他。我關照過小舅子,絕對不能參與,好好上班,老媽也千囑咐萬叮嚀,與他不搭界的事別亂來,因此小舅子只看不參加,按時上班。看到紡哥這樣又遊行又靜坐地多事,小舅子把他拉出來罵他,你幹什麼名堂,上班也不去上,混充學生,在隊伍中亂鑽,出什麼風頭呀,是不是做給幾個姑娘兒看,腦西搭佬。後來,廣場靜坐,有武警搭成人牆守護,非學生不得入內,他進不去廣場了,他有辦法,向那幾個小女生借了校徽別在胸口,裝作學生進去。
紡哥罵不怕,他基本上是天天去上街,精神飽滿,插進隊伍中,振臂高呼口號,那幾句口號早已滾瓜爛熟。晚上回來,他給我們講白天發生的故事,聽來的小道消息,說什麼哪裡死了多少人,哪裡自焚了多少人,上面有了什麼批示,說得高深莫測,完了還添一句,騙你們不是人。我們知道即使是真的,他也肯定加油添醋地擴大了許多。我嚇他說,那上街的隊伍
都有人拍照,許多是便衣,廣場四周也都是便衣,錄了像呢,你冒充學生,上竄下跳,不去好好上班,還扎破公交車的輪胎,當心被抓起來。紡哥拍拍胸口說,又不止他一個人這樣做,能有什麼事。
後來不出所料,一天,小舅子告訴我說,紡哥進去了,被公安抓走了。紡哥抓進去後,公安問他是哪個單位的人,爲什麼要參加靜坐上街,是誰指使的,扎破過公交車輪胎沒有。這紡哥也沉得住氣,說沒有靜坐上街呀,他天天在上班,接着又吹自己是多年的先進,勞動積極。公交車的輪胎根本沒有扎,只是踢了幾腳,公安馬上給他看了他舉臂高呼的照片和紅太陽廣場靜坐錄像,紡哥馬上接口說,這是有一次他路過那裡,看到那麼多人坐以地上,以爲是發生了什麼事,進去瞧瞧的,根本不知是什麼靜坐,他也不知道靜坐是什麼。公安一番嚴肅教育加拳腳,紡哥才老實起來,把自己的單位說了。公安派人到單位調查瞭解,看看他有什麼背景,有沒有與什麼人和組織有瓜葛。廠領導說,這人愛吹牛,不着邊際,能有什麼背景?家裡就他與老孃二人,他大字不識幾個,連政治是什麼也搞不清的人,就是喜歡軋熱鬧。就在關了一個多月後,他被放出來了。
小舅子問他情況,紡哥摸一摸光頭,說,進去被修理了一下,捱了幾腳。別的還好。不知他說得是真是假,水份有多少。對他的話,我們還真不敢相信了。
後來聽說宣傳部門的領導在報告中,因爲同情學生,政治立場不堅定,被人舉報後免職下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