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外婆走了忽然有一天，老家來了電話，老爸說外婆走了，告訴我一下，已經下葬了，因爲前段時間聽說我工作比較忙，要參加二會的報道工作什麼的，不能耽誤，就沒有通知我，反正家裡都安排好的，以我的名義送上了花圈、軸什麼的，除了我，全家人都去了。我一聽，大吃一驚，外婆怎麼說沒就沒了呢，她以前身體很健朗的。我對老爸說，外婆走了，應該通知我的，外婆與我很親的，讓我見最後一面。老爸說，這是老媽的意思，不要耽誤我的工作，不讓告訴我。要不這樣，我可以過些日子，給外婆做五七的時候去，也一樣的，要做道事。我說好，做五七我一定去。
一般我如果回到老爸老媽這裡過春節，就會初二這天到外婆家拜年，看望外公外婆舅舅他們。外婆是我童年最親的人，她老人家抱着我長大，給我餵食，給我擦汗，給我講故事，讓我知道天上的牛郎織女，王母娘娘，大雷公公，月亮上住着美麗的嫦娥和小白兔。給我吃地瓜幹、瓜子、花生，不讓我受別的小夥伴欺負，象一隻老母雞似的呵護着我和我的兄弟。她是最慈祥的人，她是我童年的溫暖美好記憶，構成我童年生活的一部分。想着外婆的種種好，她的音容笑貌便浮現在眼前，藍色的棉布大襟，一個牛屎頭，灰白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冬天時戴一頂黑色毛線織的帽子，一雙小腳，嘴裡朵朵朵朵地叫喚着，撒着手中的玉米粒喂着雞，拌着米糠食料喂着豬，
往事那麼的遙遠，卻又是那樣清晰。記得我考上大學要到省城讀書時，向外婆告別，外婆撫摸着我的手，笑張着嘴說，我們阿藝，進了城裡，吃着白米飯，會長得白白胖胖的。想着這一些，我的眼睛酸酸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了，象個小女人一樣，悄悄地哭了。
做五七的時候，我去了外婆家。我有二年沒有回到外婆家了，踏進外婆家的門，就象是踏進了往事，一切是那樣熟悉而親切，黑乎乎的牆壁上掛着傢俱，樓板上掛着竹籃子，竈間的大竈頭冒着熟悉的熱氣，吱吱作響的木樓梯，一切如同往日，只是沒有了外婆的身影。舅舅說，外婆是跌了一跤，股骨骨折了，去了醫院也辦法，年紀大不能手術，只好回家躺在牀上靜養，一動不能動，全要別人侍候。躺了半年多，引發了其他的病，就去世了，享年84。應了算命先生的話，命裡一劫難，逃不過84，如果逃過了，可以活到九十二。但我也聽到小姨娘的一些隱約的閒言，說是自外婆跌斷骨頭後，舅媽沒有很好照顧，也沒吃什麼藥，厭煩外婆要人侍候護理。小姨娘與舅媽之間常有矛盾，常互相詆誨，也許是誇大了事實，我聽着也只能嗯嗯幾聲，不便說什麼。
吃過晚飯，天色暗下來時，外婆家的門口已搭好了場子，開始做道場。幾個身披道袍的漢子拿着器具轉來轉去，有的是提着鑼鼓，有的是拿着寶劍，口中唸唸有詞，一個頭兒象主持人，一會兒讓燒親戚帶來的紙銀綻，
紙元寶，還有一紙箱一紙箱的畫着符號的黃色紙錢，一會兒讓舅舅在場裡做動作，整個過程相當的繁瑣，四五個披着道袍的漢子圍着場地中心不停地轉動着，神情嚴肅，口中唱戲似的念唱，或急急如令，或淺唱低呤，村裡的人都來圍看，裡三層外三層的，都說做得考究，場面大，說我外婆福氣好。
我對這做道場不懂，我更感興趣的是那幾個扮道士的人。從他們一出來，我就很是吃驚，我還記得他們，一個是原來的村書記，也就是當兵回來後當上的，娶了村裡的一個美女，也就是我前面講的爛腳世龍的弟弟。一個是原來村裡的團支部書記，當年帶頭破四舊，演唱革命樣板戲的造反派戰士，好象當過什麼隊長，他在我們眼裡一直是個代表進步的青年。一個是海軍的老爸，也就是那香港特務的兒子，他會拉二胡等樂器，也擅長說說唱唱。另外一個叫賢林，原來也是村裡演樣板戲的主角，也當過生產隊長。還有一個我不認識。我對身邊的二哥說，這幾個不是書記他們嘛？怎麼他們成了道士？二哥說，現在田地山林都承包了，各歸各了，自己種自己的，村幹部基本沒用了，都沒事幹了。他們幾個腦袋瓜子靈，能說會道，就成了業餘道士，遇到這樣的事，就做做道場，賺點零化錢。
看着他們在火光中扮神作法的樣子，想着當年他們如何的威風，如今卻零落成泥，以裝神扮道士爲生，真的很傷感世道變遷之快，如夢如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