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聲奪人,從聲音發出到走到她面前,僅僅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
雲語轉過身來,看着面前怒髮衝冠的中老年憤青,她以前也抓過幾個憤青,在局裡把他們所有人從頭到腳都罵了一遍。
但是她不是很懂,爲什麼要浪費那麼多口水?有本事直接打一架好了,講那麼多,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傳說中的雲相是一個面相端正,眉宇間有剛正之氣的中年男人,身形不算魁梧,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雙眸炯炯,看着雲語,眼中的怒火好似要將雲語燃燒殆盡一般。
雲語瞧着雲相,靜默半晌,還是無法說服自己叫出爹這個稱呼,反正看他的樣子,也完全不想認自己這個女兒。
“語兒,怎麼不向你爹問好?”大夫人看着場面略爲尷尬,走到雲語身邊,輕柔地問道,那模樣絲毫看不出她內心的陰險毒辣。
雲語瞥了大夫人一眼,心口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順着身體,傳至四肢百骸,就連她的指尖都無法忍受地顫抖,她的神經末梢十分清楚地讓她體驗一把什麼叫做心痛到無法呼吸。
她記得高信恭曾經說過,她身上有毒,但是隻會在六月三十發作,發作的時候痛不欲生,現在明顯不是六月三十,這是怎麼回事?
“哼……”雲語一時間沒有防備,一聲低沉的悶哼聲從脣齒間溢出。
謝安然一直關注着雲語,而云語的悶哼聲一響起,他便衝到雲語身邊,雲語一張臉慘白地幾乎沒有人色,唯獨嘴脣因爲被牙齒咬着,咬出一些血色來。
“王妃你怎麼了?!”謝安然驚恐地問道,怎麼突然會變成這樣?!之前還不是好好的嘛!
雲語的身子微微晃動,謝安然不顧男女有別,一把攬住雲語的肩,將她整個人都摟進懷裡,雲語顫抖的身子讓謝安然恐慌。
或許是雲語平日裡表現出來的形象太剽悍,以至於讓人會誤以爲她是一個漢子,但是當雲語在他懷中發抖的時候,謝安然頓時想要打一個耳光,他沒有保護好二爺的王妃。
謝安然看向雲相,就是自從他來了,雲語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雲相,你對王妃做了什麼!?”凌厲的視線罩住雲相。
可惜雲相是一個軟硬不吃的人,而且看到謝安然和雲語抱得這麼緊,這麼親暱,更別說雲語還是一個已婚的人!
雲相的眼中流露出厭惡,他冷哼到:
“本相纔不屑於對這個不知羞恥的不孝女做什麼!你趕緊帶着她離開這裡!本相也不是她的父親,以後千萬不要踏進宰相府半步,否則,休怪本相不念之前的父女情誼!”
一番決絕的話雲相說的斬釘截鐵,甚至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看樣子好像是已經想了許久的話,終於逮着這個機會說出來了!
而當雲相說這一番話的時候,在謝安然懷中的雲語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終於褪了一個乾乾淨淨,微微闔着眼睛,從上往下看,只能夠看到那微微顫抖的睫毛,睫毛上沾着一些晶瑩的,也不知道是汗還是淚水。
謝安然看到雲語這個樣子,覺得很生氣,他之前也是知道雲語和雲家鬧翻了,只是沒有想到,雲相竟然這般厭惡這個女兒,看着雲語的時候,他的眼
中都透着寒意。
“老爺,您消消氣,語兒也是好不容易回來了一次……”大夫人從雲語身邊回到雲相身邊,撫了撫他的脊背,好聲勸道。
“哼,誰準她回來了!我雲家沒有這樣的女兒!簡直就是丟了祖輩的臉!”
雲相爲人忠耿,說出來的話也是直來直往,對雲語厭惡,那就是厭惡到了骨子裡去,就算雲語是他的女兒,也是半點都不憐憫。
大夫人看局勢越來越僵,連忙對着謝安然懷中的雲語說道:
“語兒,快向你父親認個錯,再向他好好磕一個頭,這……”
“雲夫人,您是不是搞錯了?王妃是二爺的正妻,品階在雲相之上,你讓王妃給雲相磕頭?這種亂了等階的話,你也說的出來?”
謝安然方纔摟着雲語,冷眼看着大夫人的惺惺作態,覺得十分噁心,但是一想到雲語要給雲相磕頭,他就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
雲相聽到謝安然的話,臉色也是漸漸地鐵青,不過雲相的反應倒是極快,他一抖衣袍,直直地跪倒在雲語面前,畢恭畢敬地說道:
“臣雲文曄參見王妃娘娘。”
一絲不苟的動作讓謝安然找不出毛病,只是雲相這樣子,那就意味着他完完全全不想認雲語這個女兒了。
謝安然看着懷中的雲語,對於剛纔的口快有些後悔,萬一雲語是眷戀這一份親情的那該怎麼辦啊?
不過很快的,謝安然就想到二爺應該會給雲語親情的,而且比這些人好多了,心中頓時豁然開朗。
謝安然等人你來我往,雲語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她所有的心神都在心口處出來冒出來的心酸和鼓勵無關的情緒之中。
這不是她的情緒,她來這裡就是爲了試試水,而這裡的所有人對她而言都是陌生人,他們不管如何聲嘶力竭,在她眼中和那個不敢跟他們打一架的憤青其實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既然突然出現的情緒不是她的,那只有一種可能,這是原主的情緒,就算原主一命歸西,但是留在身體內的下意識和條件反射不會一時間立刻消失。
現在她來到雲家,被雲相用這樣刻薄的話訓斥了一頓,她覺得無所謂,但是對於那麼真的是雲相生女的雲語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
雖然在現代時候她常常不記得自己父親的長相,但是她老爸對她的包容和理解讓她印象深刻,就算當初殘疾了,她想要進入警界也是她父親一直鼓勵自己的。
反觀這裡的雲相,爹與爹之間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還大啊。
悲觀的情緒讓她身體發痛,雲語沒有去壓制,只是隨它在體內肆虐,不過是痛罷了,她也不是沒有更痛過。
而當這一份情緒在如山洪般爆發之後,也漸漸的後繼無力,畢竟這具軀體是雲語在掌控,雲語心性堅定,主要是,她對憤青沒有半點感情啊!
情緒緩緩地消散,而云語也感覺原主真正地從這個世界上徹徹底底地消失了,心中微微不忍,雲語在心中低語道:
機遇難同,因緣各異,一路走好。
心口的疼痛終於消散,身體裡的力氣也快速地回到雲語的掌握之中,她感覺到謝安然正緊緊地攬住她,而且還在對着雲相冷嘲熱諷,比如
現在。
“雲相,你應該對王妃感恩戴德啊,否則你怎麼能夠成爲二爺的岳父呢?”
雲語輕輕推了推謝安然,謝安然低頭看着雲語,只見她的雙眸清澈而漆黑,映出他此刻的樣子,哦不!從下面看,他的臉好醜!
“放開我。”雲語懶懶地說道。
謝安然立刻放開雲語,其實他也不想抱着雲語的,二爺的心眼一向很小的,萬一他公報私仇怎麼辦?
雲語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雲相,想到方纔體內的負面情緒,她還真是應該感謝一下雲相,畢竟如果不是他把這些逼出來的話,還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給自己致命的一擊呢。
她俯視雲相,而云相則樣式這雲語,她冷銳的雙眸沒有半點怯弱,看着他的眼神竟然有些憐憫,雲文曄覺得荒謬,雲語竟然對自己憐憫?
雲語看向站在一旁,有些尷尬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大夫人,看來這位大夫人只是在管理後院之上手段出衆,其他地方,還是比較慫的。
“安然,我們走。”
雲相臉色一凜,立刻朝着雲語一拜,恭敬地說道:
“恭送王妃。”
真的是做了一全套啊。
雲語的步伐微微一頓,謝安然頓時緊張地看着雲語,生怕她哭出來。
雲語轉過身,看着其他站着的人,除了雲文曄竟然第二個人下跪,眉梢一挑,她笑着說道:
“下次你們若不跪,治你們大不敬。”
雲語臉上的笑容燦爛,看着他們的眼神卻冷若冰霜。
一些人甚至忍不住,跪了下來。
雲語轉身利落地離開,沒有半點的傷心留戀,剛纔在謝安然懷中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又是做什麼?
演戲嗎?
雲語離開了雲府,跪在一旁的大夫人立刻將雲文曄扶起來,雲文曄站起身來後,對着一干人說道:
“你們聽着,日後雲語不是我們雲府已出嫁的小姐,她只是二王妃,若是別人還將身份搞混,你們自己收拾收拾行李吧,都聽清楚了嗎?!”
“清楚!”
下人們不敢擡頭,不過紛紛在心中想着雲相這是要做絕啊,畢竟雲語現在已經是二王妃了啊。
雲文曄甩開大夫人的手,朝着書房走去。
大夫人看着雲文曄極力壓抑怒火的背影,眼角的笑意愈發濃厚。
……
走出雲府,陽光下的雲語,臉色簡直慘白地可怕,他看過去,都覺得反光。
“雲姑娘,接下來要去哪裡?”謝安然問道,在雲府裡叫她王妃,在外面則叫她雲姑娘,謝安然這麼機靈,這麼從善如流,這麼知道審時度勢,讓人很難對他有壞印象,更何況他那張人畜無害、如花似玉的臉蛋,已經讓人對他很有好感了。
於是雲語說道:
“你自己去玩吧,不要跟着我,被我發現,十二枚飛刀都會釘在你的身上。”
曾見過二爺中飛刀的慘樣,謝安然看着雲語這張臉,心中頓時打了一個寒顫,只是覺得二爺的口味果然重。
既然已經陪着雲語去了雲府,他的任務也完成了,於是謝安然只交代了雲語一句小心,就走了,行走間的步伐還稍稍有些凌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