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正從我跟前把菸灰缸端走,撣了撣菸灰說道:"這不好說,讓他給出個字據不就完了。"
我依舊是搖了搖頭說道:"字據既然不合法,那立這個字據有什麼用呢,徒然授人以把柄。咱這兒也沒外人,我不妨把我真正擔心的事情跟你說說。這個食品廠,一家日本的公司想收購,廠子那邊的人,都不是咱們的心腹之人,我怕他們從中間搞鬼,我也是今天才聽說的這個事情,之所以讓你跟那科長過來,就是想讓你從中監督一下。如果單單的是他們搞鬼,那也就罷了,怕就怕是真事兒,所以,我希望你能實地去考察一下,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然後,我這裡才能做決定。咱們兄弟,風風雨雨走過來了,我現在也只能靠你了。"
林伯正鄭重的點了點頭,突然又問道:"調查?"
我苦澀的笑笑說:"對,你先到他們村子裡去問一下,策略一點,不能讓別人看出你是幹嘛的來。看看這個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想,一個村子裡沒人會不知道這個事兒。如果是真的,你你給我打電話,我再做安排。你看有什麼困難嗎?"
林伯正想了想說道:"行,那我明天過去。你不會真想把廠子賣了吧?"
我笑笑說道:"你現在願意不願意跟你女朋友分手啊?"
林伯正笑了笑離去了。關靈見我不說話,站起身來,說道:"丁總,那我也先休息去了。"話語裡帶了點謹慎,又多了一分警惕。
我閉真眼睛道:"今天來的急,我忘了點事兒。你給陳姐打個電話,讓楊春生去廠子裡取點樣品,化驗一下,看到底是不是咱們的產品出了問題。另外,你跟小張打聲招呼,讓她儘快的把廠子裡的帳目和資金控制一下,然後讓老高徹底的把帳目歸攏一下,看看咱們到底在哪兒投了多少錢。我估計死人這個事兒,他們不敢做假,如果這個事情是真的,那咱們就必須要做最壞的打算,轉移資金,儘快的跟日本人談判,爭取在問題還沒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時候,把廠子賣出去。所以,你現在就要着手準備日本人的資料,看看咱們的談判應該從那一方面入手。對了,讓小張注意老華的動作,雖然他不可能跑,但也不得不妨着點,如果他一跑,這個事情就沒人擔擔兒了。"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老華故意在食品裡投毒,這個我不敢說,因爲沒影的事兒,說了也沒用,還徒填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關靈諾了一聲,也出去了,剩下孤零零的一個我,沐浴在白質的日光燈下面,顯得蒼白而脆弱。已經兩天一夜沒睡了,睏意直襲我的心頭,我現在是多麼的希望安逸啊,但紛爭卻總圍繞在我身邊,這就是我的生活,我這樣的人,也只配這樣的生活。
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清醒,想從這鬱悶的清醒中找到一絲希望,可這樣的思索,只是給自己那已經成了糨糊的頭腦再加了一點水而已。
估計明天一天過後,一切都會清晰起來,是不是老華投毒,我想楊春生的檢驗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這個事情是不是真的,林伯正也應該會有一個交代。至於與日本人的談判,能不能成,主要就是取決於價格了。其實在以前,他們就委託漢方投資顧問公司的韓正行跟我接觸過幾次,我都沒搭理這個茬。我不明白他們爲什麼會看中這個廠子,類似的廠子多了,何必要在這一棵樹上吊死呢。
驀然間睡了過去,惟覺得身體在下陷,沉淪在無邊的黑暗中,想喊,想掙扎,可這一切都是徒勞。似乎有一個影子在向我撲過來,那影子大如山,鋪天蓋地,壓抑的我竟然不能呼吸,近了我的身子,那山突然分化成無數的小石塊,漫天遍野,落在我的身子周圍,只剩下我的頭顱還餘在着石塊外面,一塊極大的石頭從天而降,漸漸的幻化着,竟然幻化成了郝燕的臉,她面目猙獰,我喊道:"燕子……燕子。"那大石塊聽到我的呼喊停了一下,俯視着我,臉上顯現出迷茫的神色,似乎根本就不認識我。我喊道:"燕子,你救救我吧,我快被壓死了。"那幻化成燕子的石頭只是稍微的停了一下,就又毫不停留的落了下來。在那一剎那,我"啊"的一聲,掙脫了出來。在這一刻,我又恢復了清醒,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卻沾了一手的汗水。
胃隱隱做疼,我急促的喘息了一下,站起身來,打開窗戶,冰涼的夜風順着窗戶流進來,吹着涼氣,竟有說不出的舒服。
望着星星點點的燈光,升起了無邊的寂寞。不由的又念起了自己的母親,要是母親在有多好啊,我可以守在她身邊傾訴自己的失落,她也會安慰一下我。這種安慰,在我來說,都是那麼的奢侈。要是郝燕在有多好啊,她話不多,但總能說出一些讓我寬心的話來。想到郝燕,我的心突然象針扎似的疼了一下。
突然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我收拾好思緒,關了窗戶,說道:"進來。"
關靈的小腦袋探了進來,先是四處一撒,見我依舊穿着衣服,臉色不由的一緩,才把整個身子憋了進來說道:"丁總,你還沒休息啊?"
我點了根菸,點了點頭說道:"還有什麼事兒啊?"
關靈謹慎的坐在了我的對面,拿出了筆記本,乾澀的笑了笑說道:"那姐怕打攪你休息,剛纔給我打電話說XL的批發商呂經理被抓了,你看……"
我塗了一口煙霧,兩眼迷茫的盯着這冉冉而起的霧氣,說道:"什麼時間抓的?"
關靈道:"大概三點左右吧。"
我若有所思的說道:"三點左右。這個呂經理是個什麼人啊?江洋大盜?殺人犯?公安的人可真是勤快,爲了一個商人,三更半夜的行動,難得啊。那個張長征是個什麼人物啊?"
關靈道:"一個農民,家裡好象沒什麼背景。"
我點了點頭道:"現在檢驗部門都下班了,所以檢驗結果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來,可以排除是因爲有了結果而抓的他。所以我想,抓他可能是因爲別的事情,或者是張家有什麼背景,純粹是爲了泄紛。那科長怎麼說的?"
關靈翻開她哪個本本,看了一眼說道:"她也不太瞭解具體的情況。聽了這個消息後馬上給我打來了電話,問咱們該怎麼辦。"
我把煙狠狠的按在了菸灰缸裡說道:"再等等。着急了反而得不到好結果。"
關靈也不表示自己的意見,收起本子,道了聲別,就要往外走。
我仰在沙發上,微微的閉了眼睛說道:"關靈,你說我是不是缺德啊?人家死了人,我卻在這兒琢磨自己的利益。"
關靈見我說話,站在哪兒愣了一下,不知道我這話從何而來。片刻,微笑道:"丁總,你太過於自責了,這又不是你造成的,你能過來處理這個事情,這就充分的說明你對這個事情的重視,還有點時間,你再休息一會兒吧。"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早點休息吧,辛苦你了。"
清晨的那一許陽光漸漸的衝破都市的濁霧露出了令人欣慰的陽光。我呆呆的望着窗外的陽光,心裡忐忑着。雖然對着關靈我沒表現出自己對這個事情的擔憂,但呂經理被抓了,順着源頭追,那很快就能追到我們了。他們追到我,也沒什麼可怕的,但後面跟着的一系列的東西,讓我心悸。
我正發呆呢,聽到門口有了響動,扭頭向哪兒一望,使得我一呆,進來的是兩個警察。我問道:"什麼事兒啊?"
那兩個警察語言生硬的說道:"你是錦棗齋保健食品廠的懂事長丁念然吧?"
我點了點頭道:"對,請問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其中一個高個子的說道:"有點事情,需要你跟我們回去一趟。"
"我跟你們去?爲什麼啊?"
依舊是那個高個子說道:"去了你就知道了。"說着拿出手銬來,往我手上奔了過來。
這一刻的掙扎是無濟於事的,我只好和氣的說道:"我能不能打個電話?"
那高個子也不說話,拽了我的手,就給我拷了上。然後把我一推道:"走。"
過道里靜悄悄的,這一刻,無事兒的還睡着,飯店還不到上班的時間。我被他們帶走,最起碼要讓我的人知道,要不我突然失蹤了,估計他們得麻爪。所以出的門,我就大喊道:"關靈,關靈……"
高個子在我身後猛的推了我一把說道:"喊什麼喊。"
關靈從自己的房間裡跌跌撞撞的闖了出來,只穿着睡衣,望着我的背影,竟呆在了哪兒。
飯店的門口停了一輛麪包,他們把我推上去,迫不及待的就喊道:"開車,快點。"
我以爲抓我的是市局的人,沒想到他們卻拉着我直奔了市區外面。我左右看了看,連上司機,只有四個人,如果他們要是假冒的,那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