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爺子也是好這一道的人,我也不再猶豫,痛快的端起來,倒進了肚子。
老爺子見我喝下去了,隨即又端起了自己的杯子說道:呵呵,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脾氣,小子,我陪你喝一個。說着,自己端起杯子,不帶一絲猶豫的喝了下去。
看這模樣,這裡的人是有灌我的意思了。老爺子喝了,我得喝,剩下的那幾個叔叔要跟我喝,我也不能拒絕,都是長輩,他們跟我喝了,我又不能不回敬,這麼下來20個酒就過去了,這還不能算上一些小插曲兒,如果再來點什麼小插曲,三十個酒是沒的跑了。這樣算來,一斤酒就進肚子拉,所以我回敬了老人後,就站起身來說道:你們等一下,我帶了點家鄉的特產酒過來,讓大家嚐個鮮。說完,也不待他們迴應,就跑了出去。
大哥隨我站了起來,對着大家滑稽的一笑說道:我看看老三有什麼寶貝疙瘩。說着隨我出門來了。
處在喧譁的樓道里,大哥追上來,貼了我的身子說道:三弟,有個項目,你幹嗎?
我詫異的看着他,思忖着,今天是過年呢,他怎麼在這個時候跟我說這個話啊。
大哥見我表情冷漠,接着解釋道:哪天你去我家,我就想跟你說。可當着你嫂子,有些事情我也不好說,所以今天趁着還沒喝好,就先跟你說一下,你也好有個準備。這個項目是一個食品廠,他們要破產了,我想,由你出面把這個廠子弄下來,轉手就能賺個幾百萬。這兩天呢,我就開始張羅。你呢,準備一下貸款的手續,還是拿你原先哪個木器廠的手續,等初七一上班,咱們就着手,怎麼樣?
我思忖着大哥的話,暗自考慮着自己的處境,看能不能接這個項目。穿過大廳,來到門外,我慢慢的俯身從車裡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那瓶酒。
大哥焦急的等我回答,見我專注着拿酒的神情,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道:你怎麼不說話啊?
我提了酒,扣好後備箱,笑着問道:二哥幹嗎?
大哥微微的搖了搖頭說道:我沒跟他說,你也知道,他現在一切都是求個穩定,這事兒跟他說了也沒用。
相對於大哥來說,我更信任二哥一些,所以見他說二哥不參與,心裡就感覺沒了底氣,走過大廳?倚Φ潰?quot;我恐怕忙不過來啊,樓盤哪兒一攤子事兒呢。再說了,我還得罪了人,要是我出面弄這個事情,弄好了還行,要是再惹了麻煩,那我怎麼對得起大哥你啊!
大哥側目話語帶刺兒的向我笑道:是不是幹大了,看不起這點收入拉?
我緊着說道:哪兒啊,這是大哥你照顧我,這個理兒我還不知道啊。我是怕再弄的跟這個飯店似的,讓大哥也隨着擔心。
大哥大概覺得我不是推委吧,臉上終於輕鬆了下來說道:呵呵,三弟,你考慮的太多了。咱又不是經營呢,怕什麼啊。快進快出,就賺一個差價,誰會知道啊。這次算你幫哥哥,就這麼決定了。對了,這個事情,咱倆知道就行了,別往外傳。好了,趕緊進去吧,別讓老爺子等着急了。你那酒行嗎?他可是個大行家,別丟醜啊,呵呵。說完率先推門進去。
我隨在後面,舉着酒笑道:大家嚐嚐這個。說着把酒遞到了二哥的手裡。
大哥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笑着說道:我說先偷着嚐點吧,三弟是說什麼都不讓,非得讓老爺子來第一口不可,呵呵。現在可是把我的酒蟲給勾足了。
二哥拔開瓶塞,端起老爺子的杯子,把裡面的酒潑掉,小心翼翼的把我帶來的酒倒進去了一點,雙手送到了他的跟前,不住的吸着鼻子說道:恩,聞着就不錯。
這是老光棍特意給我準備的,我想他都沒捨得喝過吧。那酒的色澤呈金黃,質地粘稠,只要一打開瓶口,棗香與酒香雜合着,特別的濃郁,就是不喝酒的人,也會忍不住它的誘惑。但入口之後卻如火炭進口般的火辣,回味起來,又是那麼的綿長。
二哥一開瓶塞,老爺子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等接過了二哥的酒,微微的泯了一口,閉起眼睛,好象是在品味,又好象是在回憶。直等了好半天才見他長長的出了口氣,說道:啊。。。好多年沒喝到過這種酒了,不錯,不錯啊。連着說了兩句不錯,一口把杯子裡的酒全倒進了嘴裡,環視了一圈笑着說道:這酒你們就別喝了,你們也享受不了。
說到這裡又望了把在二哥手裡的酒瓶子,說道:小軍,你給帶回去。我要留着做個紀念。
對二哥說完,又轉向了我,笑眯眯的說道:小子,你是從哪兒淘換來的,再給我尋點,我拿茅臺跟你換,怎麼樣。一箱換你一瓶,這總不虧你了吧
我驚訝於老人的貪念,但見他向了我,也只好隨着笑了笑說道:呵呵,瞧您老說的,孝敬您是應該的。酒還有,但沒這個好了。這個起碼存了30多年,可遇不可求啊。這是我老家那邊有人給我捎來的,說就剩這麼一點。。。
老爺子笑着打斷道:不實在了吧!誰存酒,就存這麼一小瓶啊,怎麼着也得存上一罈子不是,弄這麼一小瓶就想把我糊弄了,恐怕是過不了這關。我再給你加兩條中華,怎麼樣?
沒想到燒香把鬼給引來了。我惶恐的苦笑道:給我捎酒的那主兒,他也好酒啊,能留下這麼點給我,就已經是很大的面子了。老爺子,您就別難爲我了,回頭,我再給您弄幾瓶年頭短點的,味道也不錯。
老爺子端起空杯子來,放在鼻子底下使勁的嗅了嗅,笑道:行了,今兒先饒了你,以後給我留意着點,哎呀,你們是不知道啊,我有四十年沒喝過這酒拉。以前我是從我們老班長哪兒偷的,奶奶的,真是帶勁,過癮!結果他那瓶都讓我給偷喝了,呵呵,後來,讓他知道之後,追着我要跟我拼命。一晃三十多年了,哎,物是人非,他早早就走了,想起來,就覺得對不起他啊,我這條命還是他救的呢。說到這裡,他那老眼裡竟然露出了點晶瑩的淚珠。
在坐的都靜靜的聽着老人追述自己的過去。就連外桌的女人孩子們,話語也少了起來。
老爺子似乎覺察出了失態,伸手一擦,宛兒一笑道:呵呵,老了,就念舊啊。老班長要在,今年應該快70了吧,他能喝到這個,一定高興的不得了。以前他也就好這口。可惜啊,那場運動要了他的命。真是可笑,面對美國鬼子,他沒死,卻被自家的生瓜蛋子給批鬥死了。。。
大家聽他說的傷感,都陪着沉默了起來。
老人也覺察出了氣氛壓抑,忽兒笑道:呵呵,看我說哪兒去了,來,來,喝酒,小軍。每人倒一杯。都嚐嚐吧,就一杯啊,不能多喝,呵呵。
在老人的絮叨當中,酒場的氣氛又逐漸濃了起來。按二哥的說法,從沒見老爺子如此的放縱過。他確實好喝兩口,但很有分寸,每次絕對不超過二兩,這是多少年來形成的習慣,但今天卻破例了。
這種破例弄的二哥他們全家一陣緊張,但又不敢勸說。只好在倒酒的時候,給他少倒上一點,可這老爺子的脾氣也是怪,誰要是給他倒少了,就是一陣的罵,弄的倒酒人下不來臺。
看着這一羣人的模樣,我突然有了一種特別的感覺,這應該就是父親之於家吧。可惜,我從沒享受過一丁點的父愛。
看着他們的熱鬧,我覺得自己超脫了,遊離在他們的感覺之外,竟然有種要挑戰這種權威的想法。於是拿了一個大杯子,把了酒瓶,倒了一整杯酒,就要站起來說話。
剛要站,大哥在我旁邊拽了我一把,對着他旁邊哪個歲數跟他差不多大的漢子笑呵呵的說道:呵呵,五叔,我們老三可要敬你拉,你用什麼杯子喝?
被大哥喚做五叔的哪位,穿一件黑色羊絨杉,偏分頭,一臉祥和,總是一副笑哈哈的模樣,宛如彌勒般的可愛。他看着我,笑嘻嘻的說道:呵呵,我可早就聽說你手眼通天啊,就是沒見過你。我不太能喝酒,就這一小杯,你隨意吧。
大哥又給我挽上套了,我倒了這一杯子,要是喝少了,顯得沒誠意,要是都喝下去了,那別人怎麼喝啊!可我現在也沒退路了,只好硬着頭皮,滿臉笑容的說道:呵呵,五叔,您也太擡舉我了,我還不是靠着你們的賙濟,混碗飯吃嗎,這杯我幹了,您隨意。說着,兩口,把杯子裡的酒灌了下去。這酒進到胃裡,只頂的差點沒吐出來。
老爺子見我這口酒下去,馬上又樂開了,說道:行,是條漢子。來,我也陪你一杯。說着,端起自己的杯子,一口喝了下去。
他是小杯子,我這兒擺的可是大杯子。無奈之下,又端起來,灌了下去。但這次不再故意壓胃的排斥了,喝到一半的時候,就直接的把嘴裡的酒噴回了杯子裡,然後掩口向外跑去。
我隱隱的聽着後面一陣亂笑,看來他們也只不過是拿我當只猴子耍了。氣歸氣,但還得撐着,畢竟這是我在巴結人,自尊太多了,你能巴結的上嗎。
這個想法一出,使得我自己都暗自的詫異。詫異的是自己性格的轉變,剛到北京的時候,天地不怕,愛誰是誰,現在卻落得如隨風浮塵,漸漸的迷失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