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女士夫婦頭一次出國,更沒接觸過泰國這些鬼鬼神神的東西,看到阿贊洪班那陰冷的眼神,和滿身滿臉的經咒紋刺,叢女士顯得很害怕。女人通常比男人膽小,而叢女士尤其突出,讓我不解的是,這麼膽小的一個女人,卻能把一具死胎冷藏在冰櫃裡,還敢每天隔着玻璃門注視,讓我佩服。
幾天後,曼谷港口那邊給老謝打電話,通知他去取貨。老謝就又回到曼谷,從貨運公司倉庫將那個用進口冷藏箱密封着的死胎取出來,再返回孔敬。
老謝擡着裝有死胎的小冷藏箱剛從出租車內走下來,還沒進屋。那時候我和叢女士夫妻都坐在內室,阿贊洪班正在給我們講解如何把死胎製成小鬼。忽然他停住了,說:“很大的怨氣,越來越近。”
叢女士夫婦不明白什麼意思,我卻立刻明白過來,這時阿贊洪班的徒弟和老謝推門進來,把小冷藏箱放在地上。叢女士才知道,原來剛纔阿贊洪班已經感應到這個死胎所散發出來的強烈怨氣。
人和貨都已到齊,剩下的就是開始製作小鬼了。叢女士的丈夫掏出五萬塊錢人民幣遞給我,過境不能帶太多現金,這是他從曼谷機場附近銀行現提出來的。老謝告訴阿贊洪班可以開始,本來製作小鬼的過程要全程迴避,但叢女士強烈要求必須在場,她要親眼看到阿贊洪班師父怎麼把她的兒子製成小鬼。而我也從來沒見過製作小鬼,也提出想旁觀,在老謝的勸說下,阿贊洪班只得同意讓我們在旁邊觀看,但警告我們絕對不能打擾他,否則小鬼沒製作成功也不退任何費用,我們連忙點頭答應。
第二天早上,大概七點多鐘,阿贊洪班的徒弟開車,我們六個人驅車來到孔敬市以北某墳場,這裡有至少幾百座墳墓,就算太陽高照,我卻也感覺相當荒涼。叢女士抱着胳膊,一個勁地發抖,說爲什麼這麼冷。她丈夫抱着叢女士:“今天太陽這麼毒,我都直出汗,你怎麼還冷,是不是感冒了?”
老謝說:“她不是冷,而是這裡陰氣太重,很多死者都是橫死,怨氣太大,消散不出去,體質差的人就會受不了。”叢女士和丈夫對視一眼,臉上露出恐懼表情。
(注意:以下文字涉及到東南亞製作小鬼的某些內容,有可能引起讀者反感,請介意者自行跳過)
阿贊洪班的徒弟先在一個平坦的地方鋪了兩張畫有經咒的符紙,再把冷藏箱打開,阿贊抱出仍處於半冷凍狀態的死胎,放在符紙上。他盤腿坐在地面,雙手平託着兩串黑色珠串,開始念動經咒。
叢女士夫婦、我、老謝等人都坐在旁邊看着,誰也不敢出聲。我嗓子發癢,也只能忍着,連低聲咳嗽也不敢。
那具死胎漸漸解凍,體液慢慢往下淌,落在灰黃色的符紙上,變成黑色。就在阿贊洪班給死胎加持的時候,旁邊的叢女士神色大變,呼吸急促,身體劇烈抖動,好像生了急病。她丈夫連忙抱住她,又不敢出聲。阿贊洪班的徒弟走過去,用手按在她額頭,她漸漸平息下來。老謝遠遠躲開,生怕被叢女士咬到似的。
過了十幾分鍾,阿贊洪班站起來,讓徒弟將死胎包好放進木盒裡,打道回府。
我很奇怪,這就算完事了?回到阿讚的家,在二樓臥室裡,我問老謝,他說:“這還沒有開始呢!師父先要把死胎放在墳場,然後去感應它的怨氣有多大,以此判斷製作的過程中要加持多少天。”
“爲什麼要放在墳場裡感應?”我問。
老謝說:“墳場有很多橫死陰靈,如果把善終的屍體放在那裡,那些陰靈的反應就比較強烈;如果也是橫死的,則沒什麼感應。剛纔阿贊洪班對我說,墳場的陰靈反應不大,說明叢女士的這個死胎怨氣比較重,恐怕要多費時間。”
我問:“能製作成功嗎,不會失敗吧?”
老謝笑了:“我和這位阿贊洪班師父的關係不一般,他是住在泰柬邊境的苗族,專修柬埔寨黑巫法,有很深的法力,田老弟你就放心吧!”
當天晚上,阿讚的徒弟給了我們每人一個白布條,讓我們系在鼻子上,當成口罩用。老謝說什麼也不要,就在樓下等着我們。
大家來到三層的那個小閣樓中,阿贊洪班和兩個徒弟都赤裸上身,不知道爲什麼。這間閣樓很大,坐了七個人仍然很寬敞。似乎經過特別設計,窗戶也特別地大,幾乎佔了三角形的整面牆壁。阿贊洪班的徒弟把窗戶全部打開,地面擺了一個大平底鐵鑊,鑊面焊了有近百根鐵釺,每根鐵釺上都插着一根粗大的蠟燭。鐵鑊上有個鐵架子,阿贊洪班的徒弟打開蓋盒,取出死胎,用一根三棱鐵釺從死胎肛門處穿進去,大概穿到頭部的位置,但並不穿透,然後把鐵釺放在架子上,兩端夾緊。叢女士夫婦看着鐵釺扎進死胎體內,都又嚇又心疼,叢女士的丈夫抱着她,輕拍她的身體以示安慰。
另一名徒弟手持蠟燭,把鑊中那些蠟燭全都點燃。泰國是熱帶,除了泰北地區,南部基本都是夏天。把那近百根蠟燭一點,閣樓中頓時更熱了,怪不得阿贊和兩個徒弟都脫光了膀子。
死胎在蠟燭的烘烤下,開始發出嗞啦嗞啦的響聲,還散發出燒焦的氣味。叢女士夫婦雖然都戴着口罩,但仍然被薰得要吐。其實這個味道和用噴燈燒豬蹄差不多,但一個是豬,一個是人,心理感覺完全不同。
在烤的過程中,阿贊師父不停地念誦經咒加持。大概二十分鐘後,死胎慢慢往下淌油,和蠟燭的蠟油混在一塊,落在鐵鑊中。阿贊師父盤腿坐在鑊前,低聲唸誦經咒,忽然那些蠟燭全都熄滅,但我們並沒感到有風吹進來。阿贊洪班站的徒弟將鑊中的油倒進一個大瓦罐裡。徒弟把這些屍油再次傾倒出來,都澆在死胎上,而這些油的顏色已經變成黑黃色,看起來就很噁心,然後徒弟告訴我們可以下樓去了。
第二天晚上,阿贊洪班上到閣樓,繼續開始烤屍工作。三天之後,我也不上去了,叢女士嚇得臉色慘白,卻非要每次都在場,她丈夫也很無奈。
就這樣,阿贊洪班每天晚上都要在閣樓烤死胎、澆屍油,一連四十幾天每天如此。白天的時候,陸續有幾名牌商來請陰牌和地童古曼,我心想不知道方剛是否也認識這位阿贊洪班師父。
快到一個月的時候,叢女士夫婦又回了趟曼谷,將旅遊簽證延長一個月。第四十九天的時候,阿讚的徒弟告訴我們,今天加持結束,就要完成最後的儀式,於是我們又都上去旁觀。我心想,阿讚的這二十萬泰銖賺得也不容易,連續加持四十幾天,又費法力又費精力。
那具死胎被烤了四十幾天,已經收縮成乾屍,黑黃乎乎的。徒弟把死胎從鐵釺中取下來,平放在符紙上,阿贊洪班用手將乾屍的兩隻小手臂交叉擺在胸前,雙腿也屈成蹲姿。
這死胎早就死了好幾個月,再經烘烤幾十天,肢體已經僵化,阿贊洪班的徒弟掏出一些灰白色粗線,在師父擺弄乾屍四肢的時候,他就把這些經線緊緊纏在乾屍身上,用來固定姿勢。最後阿贊洪班從口袋裡取出一些薄薄的金箔紙,分別貼在乾屍的頭頂和胸前兩處,然後開始念動經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