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距離懸崖邊緣大概只有十來米,眼看着Nangya就要自己走下山崖,我心想不能再等了,就算她想把我推下去,也得過去攔,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Nangya自殺吧?於是我跑過去,再次站在她面前,雙腳站成馬步,兩手也張開,準備和洪霞的陰靈對抗。
看到洪班從山洞中緩緩走出,臉上戴着儺面具,嘴裡唸誦經咒,而Nangya停住腳步,轉過身對洪班厲聲道:“我一定要她死!”
洪班並沒直接回答,只是在唸誦着經咒,Nangya又說:“你的妻子和女兒都被外人害死,爲什麼還要教?”她的口氣很衝,而且聲調也越來越不像自己的,聽上去很尖利,很彆扭。洪班走到Nangya面前站住,雙手扳着她的肩膀,唸誦經咒的音量也逐漸提高。
而Nangya垂着頭,開始低聲哭泣,說:“爲什麼一定要告訴她?”洪班也不回答,只念誦經咒,聲音透過儺面具發出來,讓我更覺得詭異。
忽然聽到Nangya尖聲道:“就是不行,你不要說了!”猛地推開洪班。可能洪班也沒什麼防備,被她推到旁邊摔倒,而Nangya快步走向懸崖邊,說:“我把她摔死,看你能教給誰……”
這當口我不能再旁觀,只好衝上去在後面抱住Nangya的腰,這樣她就沒辦法推我了。可沒想到的是,Nangya居然用手肘用力撞我的頭,正好頂在太陽穴上,我眼前直冒金星,不知道Nangya什麼時候下手這麼狠,但我不敢鬆開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只能用本能死死抱着,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一棵大樹那樣。
好在洪班已經爬進來,我耳邊嗡嗡直響,隱約聽到洪班似乎在念誦經咒,但最後怎麼解決的不知道,等過了幾分鐘,洪班拍着我的肩膀,告訴我可以鬆開,但我仍然沒敢鬆,最後還是洪班用力把我的手指掰開。
其實那個時候我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後來在地上躺了半天,慢慢恢復正常。看到Nangya站在懸崖邊上,身體搖搖晃晃,而洪班站在她身後,用手按着她的頭頂,而那張儺面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戴在Nangya的臉上。我這心就一直提着,生怕她再向前邁出幾步,那就全完了。
洪班並沒讓這種事情發生,我緊張地在旁邊看着,洪班仍然在念誦經咒,似乎聽到Nangya也在低聲唸誦,兩人唸的內容都相同,就像洪班的經咒有了迴音。山風吹得我身上直髮抖,大概半個小時過去,洪班停止唸誦,聽到Nangya低聲說:“你不要後悔。”
隨後,Nangya身體發軟,好像要倒下,被洪班扶住,我也連忙上去幫忙,兩人共同攙着Nangya,小心翼翼地從原路返回。那時候我還回頭看了看山洞,心裡特別好奇,就想親眼見見那尊洪家上百年的巫師的乾屍,可惜最後也沒見到。
緊貼石壁返回的時候,我緊張得額頭全是汗,這路很窄,完全是靠人來人往踩出來的,洪班在前,我在後面,把Nangya夾在中間,扶着她的身體不至於摔倒。好不容易出了這片石壁,在我的幫助下,洪班將Nangya背起來,我在後面託着她的腿,從山中回到洪家。
剛進院子,就看到陳大師坐在石桌旁發呆,看到我們三人回來,他緊張地走過來詢問。我和洪班都沒時間時他,徑直進了後院Nangya的房間,讓她平躺着。然後洪班坐在牀前,左手的五指張開,壓在儺面具上,又繼續吟唱儺巫咒。
陳大師想要問什麼,被我示意別出聲,他只好站着看熱鬧。十幾分鍾後,洪班把儺面具從Nangya臉上摘下來,收在懷裡,對我說:“沒事了,讓她好好休息。”
我們三人走出房間,在院子裡的石凳中坐下。陳大師焦急地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實我雖然全程在場,卻什麼都沒看明白,只能猜出好像洪霞的陰靈附在Nangya身上。
“我已經說服洪霞,同意讓我把洪家的苗巫咒教給Nangya了。”洪班平靜地說。我和陳大師都很驚訝,但我有心理準備,畢竟我聽到了洪霞借Nangya軀體說的那幾句話,最後是“你不要後悔”,看來洪霞勉強同意,但並不情願。
陳大師問:“洪霞不是已經死去多年,怎麼還要說服她?”
洪班沒回答他的問題,我就把剛纔的情況說了,陳大師驚訝異常,關切地問洪霞的靈魂今後會不會再找Nangya的麻煩。洪班搖搖頭,說洪霞很善良,也很聰明,之所以不高興,僅僅是因爲她擔心洪家的祖傳巫咒流到外面,會造成麻煩。
其實,我覺得無論什麼人,變成鬼之後脾氣都會改變,就算生前再善良、再沒脾氣,死後也有可能做出讓活人恐懼的事,只不過有時候是對自己人,而有時是對仇人。
次日中午,Nangya慢慢醒轉,我們五個人都坐在石桌旁,洪班這才說出昨晚的情況。那時確實是洪霞的陰靈附於Nangya體內,並表達出強烈的不滿情緒。可能因爲她就是死在這裡,再加上不希望看到洪班將巫咒傳給洪家以外的人,所以她的怨氣極大,竟然想要附在Nangya身上而跳崖自殺,就等於殺掉Nangya而讓洪班的心思落空。要不是我冒死抱住Nangya,可能現在已經得準備給她收屍了。
“我說服她把巫書咒上記載的所有文字和法門都教給Nangya,以後出什麼意外,由我自己承擔。”洪班說。
我心想,鬼和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樣,這能有什麼意外?Nangya掌握的法門越多,對她來講不是越好嗎,她又不會用巫術去坑人害人,這個洪霞真是想多了。
老謝點了點頭:“幸虧有田老弟跟着,不然Nangya就危險啦!”Nangya看着我笑了笑,我心想這也算是彌補情降事情對她的虧欠吧。
洪班又對老謝說:“她昨晚還問起你怎麼沒來。”老謝一驚,遲疑地問“她”是誰,我說當然是洪霞,還能有誰,我清楚地聽Nangya說了句“謝英偉怎麼不來”的話。老謝神色很尷尬,用手帕擦着額頭的汗,手掌都在發抖。看來,這是老謝心裡唯一的疙瘩,對他來說,世界上最牽掛的人是兒子,而最後悔的,恐怕就是當年對洪霞那件事。
Nangya說:“我已經掌握了全部的苗巫咒,回去之後,你幫我聯繫一下那位香港大學的章老師,看他的病症是否解決,如果沒有,就可以把他請來。”我連忙答應,說回去就辦。
陳大師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Nangya說:“我希望能多在這裡呆一段時間,因爲想熟悉地掌握苗巫咒。”陳大師欲言又止,洪班看了看他,說:“你們後天就走吧。”
我和老謝很意外,問爲什麼,洪班說任何經咒的效果都是通靈,只要經常在陽氣別太盛的地方多加練習,熟悉掌握是遲早的事。
Nangya似乎有些失望,但陳大師卻很高興,連忙握着洪班的手,說您真是好人,當初送給Nangya巫書咒,現在又得罪您姐姐的陰靈,也要教給Nangya法術,我和Nangya該怎樣報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