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梅好像在認真地聽什麼人在講話,幾分鐘後,她默默低下頭。而這時的龍婆豐也閉上眼睛,開始低聲唸誦經咒。他念得很慢,也很吃力,有時候還會停頓下來喘上幾口氣,然後繼續念。我們都不敢出聲,靜靜地看着龍婆豐唸誦經咒,幾分鐘後,龍梅身體開始劇烈起伏,然後又恢復了平靜。龍婆豐收回左臂,旁邊的僧侶連忙用被子將師父的胳膊蓋好,示意我們可以出去。
來到病房外,那幾名牌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幾個大泡沫箱子也都帶走了。除去低頭默默往樓梯走的龍梅,我們這幾個人都摸不着頭腦,小楊和鳳梅想追上去問,被我攔住:“既然龍婆豐師父施完了法,又沒多說什麼,肯定是已經解決。我們回去吧,在附近找個先旅館住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我掏出五千泰銖遞給年輕僧侶,僧侶卻又退回三張鈔票,怎麼也不肯多收,我也只好收回。幾人出了醫院後,在兩條街區外找了家旅館,開了四個房間分別住下,龍梅在單獨的房間。小楊追着龍梅問到底是什麼結果,可龍梅就是不說,進了房間把門關上,怎麼叫也不出來。
她媽媽擔憂地問我:“大梅子會不會想不開……”
“沒事兒,一會兒我去好好問問她,你們就放心吧。”我安慰道。
小楊和方剛帶着張家三口人出去吃飯,我敲了敲龍梅的門,半天她纔打開,看到是我,也不說話,轉回身坐在牀邊。我問:“龍梅,剛纔在龍婆豐的病房裡,你能聽得懂他所說的泰語嗎?”
龍梅看了看我,說:“我也不知道。”
我奇怪地問:“爲什麼不知道?你以前學過泰語嗎?”龍梅搖搖頭,她告訴我,當時就在龍婆豐對她說話的時候,她雖然聽不懂泰文發音,但忽然能在腦海裡感應到對方的意思,似乎這個重病在身的慈祥老人,已經鑽到她的腦子裡在與她交流。她下意識地用中文回答,就這樣,雙方交流了三次,最後龍婆豐用手輕輕拍她的頭,她忽然聽到小侯在和自己說話,聲音就在她的斜上方。她認真地聽着,後來小侯走了。
我問小侯對她說過什麼話,但龍梅笑着搖搖頭,我也沒再問過。我很想問小侯以後是不是不會再纏着你了,但想了想,又把話嚥了回去。
在房間裡,我給鳳梅發短信,把剛纔的事告訴她。她回短信問我怎麼辦,是直接回昆明去,還是問出結果再說,我憑直覺告訴她,你們可以直接回家去了,事情已經解決。
第二天,我們來到附近的酒店,小楊又要幫張家四口人訂機票,被龍梅父母婉拒,他們自己掏錢訂了機票,中午就乘大巴車趕往曼谷,回雲南去了。我則和方剛、小楊來到芭堤雅,準備好好玩上幾天。路過一家電影院,看到門口的巨幅新片海報,我對這部電影很感興趣,就提出想去看看。
方剛哼了聲:“有什麼好看的,老子十年沒看過電影了,沒興趣,要去你們兩個去,別拉着我!”
小楊說:“方大哥,你也太落伍了,真的有十年沒看過電影?”
方剛看着她:“沒有,怎麼了?”
小楊很認真地連說帶比劃:“你要坐在大屏幕前面,聽着音響,左手拿着爆米花,右手拿着果汁或者可樂,還要加冰塊的。電影裡有爆炸或者驚險鏡頭的時候,你還要跟着大家一起驚呼,發出‘哦’的聲音,搞笑的時候,也得和大家一塊哈哈大笑,那才叫有意思呢!”
方剛半信半疑:“真有這麼好玩嗎?”
小楊眼睛裡閃着光:“不信可以感受一下。”
方剛看了看她:“好吧,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又轉頭看着我:“田老闆,還不去買票?”我悻悻地走向售票口,心想這老哥也算是悶騷型的,我提出看電影他不答應,小楊說完就可以感受一下,也是佩服得不行。
看完電影又去KTV唱歌,出來再去吃夜宵,三個人瘋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晨,我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原來是龍梅。她說昨晚夢到小侯和她傾訴了很久,最後告訴她,自己要走了,雖然很捨不得她,但畢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祝她幸福。她也希望能開始自己的新生活,最後還謝謝了我。
雖然我看不到龍梅的表情,但似乎能猜得出,她應該是在流着淚給我打下這串文字。這樁生意我分文未賺,但卻沒怎麼後悔。並不是因爲客戶是小楊的同學,而是覺得幫助一個人甚至一個家庭脫離幾乎無法解決的困境,有種相當大的滿足感。做佛牌生意兩年多,我已經很少有這類與賺錢無關的滿足感了,那是一種很久違的感覺。
在芭堤雅和方剛小楊瘋玩了幾天後,小楊就離開泰國,去海南玩耍去了。我回到羅勇在表哥家小住了幾天,因爲有兩名瀋陽周邊城市的客戶一直催着要上門看貨,無奈之下我只好又回到瀋陽。
這兩位客戶一個是海城人,另一個是鞍山人,也想從我這裡進貨,專門在自己的親戚朋友圈子裡賣。談好之後交了定金,我讓方剛和老謝各給我發一批貨過來。
下午兩點多鐘,太陽照得佛牌店裡很暖和,我這困勁又上來了,剛想睡覺,進來一箇中年男人。此人個子不高,比較瘦,還留着兩撇鬍,眼睛放着精光,嘰裡咕嚕地亂轉,一看就是個精明人,或者是個喜歡耍小聰明的。但我也覺得他不像是能請佛牌,也就沒怎麼搭理,讓他自己看。
這男人在幾個貨架旁轉了兩圈,問我:“老闆,你這佛牌真是泰國來的進口貨?”我說當然,沒看牆上掛着那麼多我在泰國和高僧法師的合影。
男人問:“那有什麼能保平安的東西沒?”
“說說具體要求。”我隨口說。
男人說:“老弟,說實話,我總覺得是不是撞邪了。”
一聽撞邪兩個字,我職業性地打起精神,從靠椅上坐直身體,問怎麼回事。男人說:“也說不好,大白天睡覺被窩也是冰涼的,就像被子裡有一大塊冰。”
我說那是你感冒或者傷風了,搞不好還是瘧疾,得趕緊去醫院看。男人急了:“我又不是傻子,發藥子和撞邪分不清?睡覺的時候總做噩夢,夢見有個沒有臉的人指着我鼻子罵,總說‘爲什麼把我帶到這裡來’這句話,聽聲好像是個女的。晚上在衛生間洗臉,總覺得背後站着人,一回頭啥也沒有。最可的是,有一次我表弟帶孩子來我家玩,那孩子不到兩歲,一進屋就哭,硬說我屋裡牆角蹲着個人。你說這是不是撞邪?”
經他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兒懷疑。這類事經得太多,而且他的描述也都是撞邪的典型現象。我問:“開始有這些異常的時候,你做過什麼事,或者得罪過誰,接觸過什麼不該碰的東西?”
男人搖搖頭說沒有,說自己白天基本都在家裡睡覺,很少見人。我問:“白天睡覺,那你晚上能睡得着嗎?”
“哦,是我上夜班的。”男人回答。
我想起方剛賣給我的那條魂魄勇,就指着貨架說:“那條魂魄勇是阿贊古歷加持的早期佛牌,專門擋災辟邪,什麼家仙外鬼,一律都能給你攔住,效果相當好,三千八百元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