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大尊的表情十分慎重,臉上那一直漫不經心的表情也給收了去,他收回掌勢,一瞬不瞬地盯了林炎越半晌,認真問道:“你是何人?”
林炎越自是不答。
巫族大尊又道:“當今天下,怎麼可能有你這樣的人傑?你是誰?把名字說出來!”
林炎越身軀筆直,這個我愛的男人,永遠是這般玉樹臨風,他依然置之不理。
這時,巫族大尊冷笑起來,他說道:“五千年不出世,一出世竟然遇到你這樣的後輩,不錯,真不錯!”他說出這幾個字後,右手再次伸出。
這一次,巫族大尊的手伸出時,我和林炎越都有面對着巨大山峰從天空滾下,轉眼便要把我們壓輾成灰的感覺。
這一次,反應更快的是我,畢竟他已是凡人,而我身懷二十年靈力。
我深吸了一口氣,腳步一閃,便先於林炎越的動作前閃了過去,生生地擋在他和大尊之間。
我擋在兩人之間,伸出雙手,隨着我伸出的手臂,一道道火牆呼嘯排出,它們如同被狂風捲起的海浪,層層疊進,重重地向着大尊輾壓了過去!
可能沒有想到我居然還敢還手,巫族大尊冷笑起來。這個人長相俊美邪異,那雙泛着琉璃紅光的鳳眸,這般冷笑時,直有一種說人不寒而慄的殺機。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是剛剛感覺到大尊的殺機,我那排山倒海的火焰便無影無蹤了。再一轉眼,大尊那隻手,便破過虛空般輕輕握住了我的肩膀。右手壓着我,巫族大尊漠然地說道:“區區一個玩物也敢對本尊動手?”
聲音一落,他右手收緊,而隨着他右手這麼一縮,我周圍的空氣被壓,虛空被壓縮,一種讓人窒息的疼痛,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
不過一個轉眼,我便被這種壓力擠得口鼻出血!
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死亡危機!
眼前這個可怕的巫族大尊,他動動手,便可要了我的性命!
也不知是不是所有的人,在臨死前都會這麼浮想連翩,這個時候的我,清楚地感覺到死亡來臨後,不是恐懼,也不是痛苦,我只是反射性地轉過頭,瞬也不瞬的朝着林炎越看去。
……我想再多看他一會。
林炎越顯然也沒有想到這種變故,那張永遠淡定自若的臉上,第一次現出了一種張惶,他白着臉看着我,手迅速地拍出一張張符籙,可巫族大尊那是什麼人?他這些符籙拍出再多,也如水滴入海一樣無影無蹤。
不過一息之間,林炎越的額頭上便汗水涔涔,他這時也感覺到了無望,擡頭定定地迎上我,那雙片波不動的眸子裡,第一次清楚地流露出痛苦和無力。
說得這麼多,其實這些變化只是一瞬間的事。就在我的眼睛也開始流出鮮血時,巫族大尊突然輕咦一聲,收回了力道。
陡然死裡逃生,我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林炎越衝上前來,緊緊把我抱在他懷裡。
感覺到林炎越抱着我的手是那麼冰冷,我擡起頭來,想對他說一聲‘沒事’,也想對他說,我很聽話,你看,你以前交待過我,如果遇到巫族大尊,無論遇到何等境地,都不可激發血脈,這一點我也做到了。當然,更深的原因也許是,在死亡來臨的那一刻,我心裡並沒有那麼的痛苦和怨恨,根本達不到激發血脈的條件也是一點。可是這些話,我一個字也說不出,我一張嘴,便是一口口鮮血迸出,剛朝他一笑,眼角便沁出了紅色的血水。
我與林炎越還在兩兩相望,巫族大尊低下了頭,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直看了好一會,他才疑惑地說道:“爲什麼我下不了手?”他轉頭看向我,認認真真,非常專注地盯着我,“爲什麼對你,我會下不了手?”
他顯得非常困惑,非常不解,盯着盯着,巫族大尊緩緩說道:“怪不得上次我拿出一滴精血,卻還是被你們兩個小輩逼得無功而返!”
他說到這裡,突然打了一個法訣,只見他手一伸,便抓住了我與林炎越,朝身朝那突然出現的空間門走去。
轉眼間,我們三人消失在書樓,一陣天眩地轉後,我和林炎越的眼前,出現了一座熟悉的花園。
花園裡的僕役來來往往,巫族大尊這一出現,便有好些聲音同時叫道:“大尊回來了!大尊回來了!”
叫嚷聲中,腳步聲奔跑聲不斷傳來,過了一會,巫木仙使和魏三小姐跑了過來。他們剛向大尊行了禮,一眼看到我與林炎越,都是瞪大了眼。
大尊鬆開我們,他隨手打出一個法訣,把它拍在我與林炎越身上後,轉向巫木仙使交待道:“安排這兩人住下。”說罷,大尊轉身匆匆離去。
魏三小姐等人還在怔忡,巫木仙使大步走來,朝着我與林炎越上上下下打量一會後,巫木仙使看向五竅中還有鮮血的我,道:“師尊對你出手了?”
我倔強地看着他,自是不答。
巫木仙使卻蹙起了眉頭,他嚴肅地說道:“能在師尊出手後還活着的,你是唯一一個。看來得當貴客招待了。魏凌月,你知會你們魏府的那些下人,讓他們別怠慢了咱們的貴客。”
轉眼,他又看向林炎越,朝着林炎越上下打量了好一會,巫木仙使輕咦一聲,道:“炎越仙使好風度,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能讓所有人自然而然的忽略你。看來我上次確實錯了眼。”
他越是打量林炎越,表情便越是慎重,又過了一會,巫木仙使揮退上前的僕人,道:“還是由本仙使親自安排兩位貴客吧。”說到這裡,他朝我們右手一揚,客氣地說道:“兩位,請。”
林炎越提了步,我連忙也跟了上去。
魏三小姐一直在看着我,一直沒有吭聲,直到我從她身前走過,魏三小姐才驚疑不定地抓住我的衣袖,低聲問道:“你的傷是師尊造成的?他真的對你動了手?他都對你出手了,你怎麼可能還活着?這不可能!”
我自是沒有回答魏三小姐的疑問。
巫木仙使一直把我們領到魏相府的東廂院,走在這樟木和沉香樹林立,暗香流動的院落裡,巫木仙使介紹道:“我與師尊都住在這個院落,如果上界來了人,一般也是住在這裡。”“呶,那棟木樓是師尊住的,那棟前面有竹林的是我的住處。林炎越,你們喜歡哪一棟,不妨說一說?”
林炎越開口了,他淡淡說道:“不必。”
巫木仙使也不在意,他笑了笑,“既然你也不講究,那就住那棟前面有溪水的吧。你與魏枝隨便挑一個房間住下,呆會我會安排一些僕傭來服侍。”剛要轉身,他又記起一事,回頭交待道:“魏凌月那女人心眼有點小,魏枝,如果她對你有什麼要求,通通不用去理會。”
在巫木仙使派出的僕傭過來時,房間裡,林炎越端着一盆熱水,擰乾毛巾,正細細地擦着我的臉。
大尊的出手,確實是可怕的,我這麼一會是連眼睛也睜不開了,這樣躺在牀上,感覺到林炎越手下的溫柔,我好想睜開眼朝他笑一笑,可那眼睛就是粘在一起,怎麼也睜不開。不止是眼睛,現在的我,彷彿手腳被人抽了筋一樣,沒有半點力道,更感覺不到半點丹田中的靈氣。
這時,外面有人喚道:“公子,我等是仙使喚來侍侯兩位的……”
他們的話還沒有說完,林炎越已低聲喝道:“退下!”
“……是。”
婢僕們退得一乾二淨後,林炎越關上房門,再把窗戶都扣上,又打了一盆水,開始解起我的衣裳來。
他的動作輕柔卻也生澀笨拙,這個男人只怕是第一次幫他人脫衣解衣,感覺到身上的涼意,我瑟縮了下,低低嘟囔道:“冷。”
“一會就好。”林炎越用熱水幫我細細地擦着身上,他擦得緩慢,過不了一會,我甚至聽到他呼吸有點急。
又過了許久,終於幫我把褻衣穿上的林炎越替我蓋上被子,他坐在牀邊握着我的手,低聲道:“睡吧,我就在你身邊。”
我雙眼睜不開,感覺一口氣總喘不上來,虛弱地說道:“好。”過了一會,我又聲音細細小小地說道:“你也睡……大不了一死。”
林炎越握緊我的手,他脣湊在我臉上親了親,啞聲說道:“死不死的事以後再說……阿枝,我知道你難受,可你這種內傷需要他人把靈力打入你體內,助你疏通血塊後才能服下丹藥治療,你夫君無能。”
我忍着四肢百骸中傳來的疼痛,喃喃說道:“……不,不怪你。”
林炎越卻沉默了,過了良久良久,他低低啞啞地說道:“魏枝,剛纔以爲你將……”他說到這裡直是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道:“我那時,甚是害怕。”
我連忙握緊他一根手指,想要告訴他我沒事,卻沒那個力道。
在我意識越來越虛弱,神智越來越迷糊時,林炎越的聲音沉啞隱約地傳來,“我有二百餘年不曾體會過那種恐懼了。魏枝,我是陷下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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