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蘇晴發現自己沒有死,慢慢睜開眼睛,怪獸或許知道蘇晴不會傷害它,將爪子收了回去。蘇晴這時看見它的眼明亮無比,再沒有兇惡,卻有一種類似人的神情,是什麼呢?蘇晴一時也說不清楚。
經過剛纔的生死一線,蘇晴奇怪自己這時突然不害怕它了。縱然它咧開那張幾乎撕開整張臉的大嘴,蘇晴也不怕了。
蘇晴伸出手輕輕撫摸那獸的頭頂,皮毛光滑,很是舒服。那獸也將頭靠過來蹭着蘇晴,獠牙冰涼如寒冰一般。唐巧也撐着過來,笑嘻嘻地拉過怪獸的爪子來看,爪子四指,鋒利如刀。
二人相對一笑,知道又過了一關。
怪獸這時哀哀地向蘇晴和唐巧叫喚着,把另一隻一直背在身後的手伸了過來,似乎要給二人看什麼東西。
蘇唐二人一看愣住了,怪獸的這隻手紅腫潰爛,比那隻手粗了足足三倍有餘。掌中游動着一點淡極的青光。
“它是給我們看這個麼?”蘇晴道。
蘇晴輕輕觸了一下那點淡青色的光,一絲涼意象透過重簾的一點春寒傳遍全身。怪獸疼得將手抽了回去,又伸過來。這時蘇唐二人明白,它是要她們看那青光似的東西。
“鏡影刀?”蘇晴和唐巧同時驚呼道。
不及多想,唐巧和蘇晴同時拈住那青光,輕輕一挑,青光就浮在空中了,蘇晴伸手接在掌中。
輕如月光,一點寒涼,漸漸地青光的色澤越發接近蘇晴手掌的顏色,不仔細看卻哪裡有它的蹤跡。
那怪獸此時伏在蘇唐二人腳下,一會兒抱着蘇晴的腳,一時又來拉唐巧的手,極盡親熱。咧着它血紅的大嘴,似笑又似哭。
蘇晴道:“看它歡喜得很,是在謝我們呢。”
唐巧這時哪裡禁得住這怪獸來拉扯,一個踉蹌險些跌倒,蘇晴忙輕聲喝止。怪獸立時伏在地上老老實實地,半天才偷眼來看蘇晴和唐巧。
蘇晴和唐巧這時才顧不得理會它,唐巧用手指一抹,那光飄起來在空中又變作青色。唐巧用指尖接住,再將手指倒過來,那光並不飄走,只是附在她的指上。
“這纔好玩哩。”唐巧笑道,把這青光輕輕帖在自己的耳垂上,蘇晴看見笑道:“好一枚明月璫。比那些金玉飾物好看百倍。”確實,那青光若有還無,無珠光寶氣之豔俗,輕靈飄渺間卻勝似世間的珠玉,唐巧此時憔悴的容顏映着這一抹青光,分爲惹人憐惜。
“我也來試試。”蘇晴迫不及待地從唐巧耳朵上將一點青光摘下來,稍稍用力了一點,那青光就伸長了,顏色也變作紫色,蘇晴就勢將這道紫光圍在脖子上,頭微後仰,問唐巧道:“好不好看?”
唐巧屏住呼吸,半天才說:“美豔之極。”
蘇晴聽了十分得意。
唐巧又道:“不是說你,我是說這道神光。”
蘇晴哼了一聲。
二人身負武林重任來這地宮,也只能將女孩子的紅妝打扮放在一旁,現在得了這寶貝,終究是女孩子愛美,卻把它做了首飾穿戴起來,把怪獸都忘在一邊了。
唐巧道:“如果這是鏡影刀,可是天下第一神兵。我們只顧拿來做女孩子的飾物了。”
“我看是天下第一的珠寶纔對,我寧可它不是什麼打打殺殺的神兵,只是一枚耳鐺就好。”
“傻丫頭,如果是天下第一的神器,我倆就可以稱霸武林了,那時什麼珠寶沒有?我來試試是不是申公子說的鏡影刀。”唐巧說着,把這光拿到怪獸面前,怪獸嚇得一跳幾丈開外,渾身發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唐巧。
“別嚇它了,看起來和申公子說的一樣。我們還是去救申公子,如果這是鏡影刀,說不定••••••對了,快試試如何用。”
唐巧道:“讓一邊去,我來試試。”
蘇晴忙躲到怪獸那邊,這時只覺得怪獸乖巧,還輕輕理着它頭上的毛髮。
唐巧也使不出內力,就將青光稍稍拉成一把劍的形狀,輕輕用力向那崖壁砍去,青光霎時暴長,通體白亮,然後是無聲無息。
唐巧神情茫然地看着石壁。
怪獸卻側過身子,以手抱頭,好像聽見了晴天霹靂。
蘇晴過去用燈細看那石壁,卻什麼痕跡也沒有。二人有些失望。
“晴妹,你用內力試試。”
蘇晴接過這道光,先在手中掂量把玩着,原來用的力道方向不同,這光的形狀短長色澤都會變化。漸漸覺得順手了,才以內力催發,向一塊大石頭砍去,一道數丈長的白光迅疾如電映在石上,只是一瞬。仍是無聲無息。
蘇唐二人過去看時,那大石頭上並無異樣,蘇晴圍着大石頭轉了幾轉,突然發力一掌,大石立時分作兩半,那切痕光滑之極,唐巧張着嘴合不攏了,用手去摸切面,滑如鏡子。
蘇晴想起了什麼,提着燈去細細地用手指撫過剛纔的崖壁,手指停下來的地方,卻有一條細如線的刀痕,只是不知有多深。
二人心中駭異。
“這是什麼兵器?就是不會武功的人拿着,也能取高手的性命。”
蘇晴低頭看着自己掌中一點青光。顫抖着將這點青光繞成一枚指環,戴在指上,舉給目瞪口呆的唐巧看,那手兀自顫抖不已。
“果然能殺人於無形,想來真是申公子所說,此刀本是天地的無形之氣,卻經過這怪獸的精血熔鍊,故又有了形跡,只是極薄極飄渺,所以••••••”
“所以以刀削石,也是無形無聲,沒有半點痕跡。”
“真的是鏡影刀?造物主的刀麼?
“必是造物主的刀遺落在人間了,除了天上的神器,還會是什麼?”
兩個女孩喃喃說道。
“只要是血肉之軀都躲不過的,老怪也躲不過。”
“原來申公子說得話,卻是半真半假。”
“現在就回去找申公子。”蘇晴道。
“我們還有一個高手。”唐巧道。
蘇晴向怪獸一招手,那怪獸一躍就過來了。
“好像我們爲它去了這鏡影刀之痛,它就聽我們的話了。”
“自然,你看,我們現在都是它的主子了。倒有趣。我且試一試它。”
“可別捉弄它了。”
唐巧四下看看,只見崖壁高處,一道月光照着一朵血紅的花,唐巧就指着那花向怪獸道:“去。”
怪獸一躍而起,將花摘了來遞到唐巧面前。那花嬌豔異常,二人此時也無心看花,蘇晴說,這下好了,有這靈獸相助,勝算更大。
怪獸見唐巧也不要那花了,大口一張,將花吃掉。
蘇晴背起唐巧走在前面,怪獸上來拉着蘇晴,又看着唐巧。唐巧道:“它是要揹我呢。”
於是唐巧騎在怪獸背上,怪獸雖然不算高大,揹着唐巧卻有如無物。只是唐巧身材高挑,腳拖在地上。乾脆把兩腿都蜷縮起來,跪坐在怪獸寬闊的背上,一手抓住它頸上的長毛。
蘇晴突然回過頭來對唐巧說:“我們的噩夢到頭了。”
唐巧道:“噩夢的盡頭就是好夢。”
“既然是好夢,申公子就不會死。”蘇晴且奔且說。
“既然是好夢,老怪的噩夢就開始了。”怪獸在蘇晴的身後,緊緊跟着。說罷,唐巧在怪獸的背上盈盈一笑。
見到老怪時,蘇晴就是這樣對他說的。
“該到你做噩夢了。”蘇晴對老怪說道。
又回到了地宮,只是這次蘇晴看見地宮那永不變更的寂靜襯着死人臉色似的燈光,卻不像以前那樣覺得壓抑了。
因爲有了鏡影刀,還是因爲看見申公子還活着?蘇晴來不及去想。
申公子看見蘇晴,也是大喜,大家都有隔世之感,雖然分別不過兩個時辰。
然後申公子看着蘇晴就愁眉不展了。長嘆口氣。
“我從不做噩夢。”老怪道,“只是常爲人所騙,還有,不知活屍做不做噩夢?說罷,看着申於賢又道:“等我把你們都做成了活屍,你再告訴我,只是不知那時你還是不是滿嘴胡言。”老怪笑得淒厲惡毒。顯然他的鏡影刀之夢又落了空,心中失望無比。
申於賢又嘆了口氣,“老妖,何必動怒,那些古書真真假假,我也是被古人騙了,四十年你都等了,再等上幾個月,我••••••”
“不用等了。”老怪柔聲說道,“只等我的另一個乖徒兒來,就可以開始做我的活屍了。”
申於賢也不理老怪了,問道“唐姑娘呢?”
“我們分頭找你,去那邊了。”
“這裡倒像你們家一樣,好自在。“老怪陰笑道。
正說着,唐巧騎着怪獸過來了,一見老怪頓時笑逐顏開,道:“乖徒兒,師傅給你買了一匹小馬駒,喜不喜歡?”
那怪獸一見老怪和申於賢,立時齜牙咧嘴。
唐巧下來,拍了拍怪獸的頭,怪獸就老實地蹲伏在地。
唐巧笑道:“這坐騎倒是快,只是坐着不舒服,好馬還得有好鞍。”
老怪看着怪獸甚是驚奇,申於賢更是眼睛瞪得多大。
“此乃何物?四不像麼?”申於賢道。
“哪裡找來的••••••”老怪說了一半不說了。只是在想着什麼。
蘇晴對唐巧笑道:“我給它想了一個名字。月光。”
“好俗氣。”唐巧笑道,想了一下,“嗯,也不錯,今夜我們第一次在這地宮中見到月光,不過,我也給它取了一個名兒,叫做大聖。”
二人看也不看老怪一眼,只當他沒在這裡。自顧自地說笑。
老怪冷笑道:“兩個小娃兒,如此放肆,卻不知哪裡找來一個畜生,是要用它來對付我麼?當真好笑。”
“大聖?何以名之?”蘇晴對唐巧道,對老怪的話置若罔聞。
唐巧也不看老怪一眼,只笑着道:“你不記得說書人說的那玄奘取經的故事了?那齊天大聖孫猴兒就是此名之所本。”
蘇晴笑道:“倒也貼切,只是還是我的月光要好些。”
“申公子,你說哪個名兒好?咦?這時你怎麼不說話了?”
申於賢哪裡還有心思說笑,看着唐巧道:“也罷,反正是死,你們就說個夠。”
唐巧嘆道:“死不了,我們不是要成活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