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遙白的溫泉生活開始的比較突然,基本上算是一次小規模的峰迴路轉,讓他在雲中君和輕藍同學雙劍各並的夾縫式生活中得己排解鬱悶治癒心靈,緩解壓力排毒養顏。
最初發現這眼溫泉的時候,遙白以爲是幻覺。
那夜與雲中君大人對飲青杏酒,酒至半酣信步出行,天□□明煙雲橫生,絲絲縷縷宛如風裡纖絲遊動不定,籠在四周模糊了來徑去路。
遙白散着烏髮,於濃雲重霧之中頭重腳輕跌跌撞撞,沿着千回萬轉錯綜複雜的水榭迴廊不知走了多遠,於某個轉彎之處眼前豁然開朗。
泉水淙淙其聲輕越,分開雲氣迤儷而來,自巖間石隙汩然而出,活潑靈動帶了些微的光芒。泉水在巖下匯聚成一彎淺潭,水面並不甚寬,其上水汽如煙,遙白立於潭畔入眼俱是細碎水光,巖畔長草悽悽隨風若舞,煙水迷濛間讓人倍覺舒暢。
一向情感坦誠喜歡真舒胸臆的遙某人一刻也沒耽誤,甩下外袍就直愣愣躍入了水中。
沒有想像中的冰寒刻骨,水溫且柔宛如陽春三月帶着桃花香氣的風,讓人舒服的只想喟嘆。
神仙洞府大概也就是如此配置,遙白公子閉上眼浸身在水中,筋骨酥軟樂不思蜀。
自此之後,熱愛生活積極樂觀追求生活品質的遙公子便有了更爲豐富的夜生活,品完各式美酒便摸來此處放鬆一番,順便整理思路消化一下日積月累總是相當壯觀的八卦消息。
月懸高空銀盤玉洗,煙水蒙朧,白衣少年盤坐於幽潭之中,水深及胸瀲灩有光宛若星海,黑髮飄蕩渺然如墨絲,白衣繚繞態盡極妍。
那時的遙白並不知道,幽潭水面漣漪漸起,一些銀尾細魚自巖縫之中悄悄尋來,聚攏在他身側四周,寬尾飄遊如逐月影。
他不知道,自己身邊煙雲齊聚濃稠若霧,於清風略動中姿態萬千,卻聚而不散,漸漸凝成氣旋,繚繞盤旋隱約着升至九天,引了月色掠了輕風,成爲一時之異色。
他亦不知道,此眼溫泉所在之地即是巖溪澗,珊兒姑娘曾叮嚀萬萬不可妄入的地方。澗的另一側,有殿月岩,建於深山廣林之中隱在雲煙霧氣之後,外罩了冰白色結界,其中一隻獨角麒麟獸正怔怔俯頭望來,一雙銀瞳中滿是傾慕癡纏神色。
此一夜,清麗幽婉明月迴風,月色如玉同照九洲,這盛開在錦色華年裡血色璜夜前的清幽夜晚,成了我們無論如何堅守如何掙扎也留不住的過往。
在這同一片夜色裡,觥玄撫着發燙的面頰擡眼盯住自己的母親。那個女人黑衣金紋衣衫規整,廣袖高領面白如紙,眼睛卻明亮異常,激烈偏持甚至是爆裂瘋狂的。月光由窗外斜斜投入殿內,在兩人之間劃出道亮銀色鴻溝,並不甚寬卻無法跨越。
在這同一片夜色裡,太湖君半跪在雲中君榻邊,引着他的手扼住自己咽喉,寸寸捏緊,昂頭說話聲音酸澀無比“阿晉,你若想要,我願將整個世界奉於你,當然也包括我的性命。但不是現在。雖然你怨我,但我還不能死。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失去的盡數討還回來,不管你信與不信。”
在這同一片夜色裡,輕藍伏在試練場層疊堆積的妖獸屍骸之中,擡起澄清如泉蔚藍如海的眼瞳,一頭緋紅妖發飽浸了鮮血顏色越發亮澤,腥紅血色緩緩流動恍若活物。
跌跌撞撞起身,全身血污只有一張臉瑩白如玉越顯妖異,輕藍擡手將妖獸屍身扯成兩半,於腹腔之中將妖珠摸來吞掉。
狂爆的巨大妖力在他血脈之中紛亂暴走全無章法,橫衝直撞劇痛椎心,血氣翻涌幾乎無法控制,輕藍的眼瞳卻越發澄亮。無法思考無法抵禦,腦海裡俱是新月彎弧般的白光,他咬着牙面容扭曲。
遙白,總有一天,我們勿用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