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在自己大哥觥玄同志身上,苦命的遙白公子也沒少操心。觥玄同志雖然高大英俊寬肩窄腰,天生的標準模特身材,平時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臉龐瘦削略有不鬱便一臉彪悍,但是卻是個個性相當好的傢伙,很容易相處。當然這也意味着奶容易受到欺騙或者傷害。
遙白也覺得神奇,假道學容夫人捧着顆七竅玲瓏心竟然養出了一個正氣十足毫無陰暗面的兒子。莫非是隔代遺傳?果真神奇。同時,遙白對於容夫人恨鐵不成鋼的心態,表示了深刻的同情與理解。
但是,想要依靠外力把先天性格扭轉到背道而馳的方向上去,基本上是不大可能成功的。而且危險性很大,搞不好就會一時失手扭出個雙面嬌娃來。
嗯,觥玄版的雙面嬌娃…這個設想把強大的遙白公子都駭着了,所以每當觥玄鬱着張臉出現,遙白都會耐下性子採取以輸導爲主的教育手段,推心置腹排憂解難。少管所的心理輔導員,幼兒園的保育阿姨都不及他有水平。
有時候遙白說的口乾舌燥頭痛欲裂,就會下意識伸手摸摸頭頂,看那裡是不是正浮着一隻金燦燦的天使光環。然後再下意識的摸摸自己胸膛,看那裡是不是仍保持着男性特徵,唯恐自己入戲太深會糟到天神嘉獎,變成聖母瑪利亞。
觥玄這人隨和,挺容易哄的。就是排解情緒方面手段過於單一,除了練功就是打獵,暴力特徵過於明顯,毫無情趣可言。這對於一個優秀小攻的性格養成是很不利的。遙白認爲他應該培養更爲廣泛的興趣愛好。
練字吧,觥玄隨手輕輕一捏,上好的湘竹毛筆就脆生生裂了道縫,心疼的雅緻才子太湖君大人的萬年沉井臉都迎風綠了一綠;
學琴吧,觥玄大手伸來在那幾根弱不禁風的琴絃上一陣亂撥,良久收手面無表情,肩背巍然,衆侍衛躲在門外雙手掩耳,面容扭曲表情撕心裂肺;
讀書吧,觥玄捧本書搖頭晃腦倒是頗爲認真,一目十行翻頁如風。遙白問“看完了?這麼快?”觥玄擡頭應道“嗯。快麼?我還可以更快。”…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的實驗期過去了,觥玄同志仍然沒養成什麼正常人類的愛好。這讓遙白同志頗有些挫敗感,於是靈光一閃,使出了絕招——喝花酒!
一般情況下來說,喝花酒這個愛好,是男人都有,根本勿需培養。遙白也認爲這次必定大獲全勝。哪知情況出乎意料,觥玄實在不一般。
坐在桌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觥玄俊臉微沉對身邊纏來繞去衣着大勝的的美女直接無視,坐懷不亂甚爲強大。
美女不愉,纏臂過去膩聲道“怎麼,難道本姑娘還不夠美麼?”
觥玄少爺聞言擡眼細細打量她一下,依舊是張冰山面癱臉,手指一伸指去了遙白公子的方向“你美麼?你可比的上他?”
衆人默然。美女轉頭去看,遙白公子舉了只瑩白玉杯坐在水畔,杯倚脣瓣目光輕垂,煙雲似霧緩遊移,整個人便如一幅潑墨山水般的清雋。
美人遂掩面而去。
經此一役,遙白美人的挫敗感更加深重,也更爲憂慮。攤上個容夫人那樣的母親,觥玄在遺傳基因方面就令人不敢恭維了。若是再缺乏良好的後天培養,BT是遲早的事。
觥玄反倒來勸他“我很好,沒什麼情緒要排解。不用擔心,我會一直好好的。”真實他想說“只要有遙白,怎樣都好。”可是沒說出口。
遙白同志再強大也峭有脫籍成仙,所有那些沒說出口的話,他是半點不知的。
今夜觥玄深夜來訪,瞳色沉沉極是鬱悶的樣子,遙白倒也一時無從問起,只好拖了他手坐去牀邊,自己冥思苦想情緒排解大法。
雲中君大人從日深山隉陵君靖帝正妻瑞夫人那告辭出來,回到煙水浮城時,月至中天己是深夜。
衆位主君應邀前來日深山赴宴,大多是住到了日深山半山腰那一片紅牆金甌華貴非常的宮殿裡。只有雲中君大人高調出場全不避諱,驅着自己建於浮雲半空之中的煙水浮城,直接飄到了日深山上空。
諾大的一座宮城高聳雲端,把日深山整個罩到自己投下的陰影裡,山間深紅淺朱的高牆,隨即光彩盡失。
如此膽大包天橫行無忌,雲中君大人只當是家常便飯。太湖君苦笑着勸他“莫要太張揚了。”這對於那個好大喜功又極要面子的隉陵君來說,絕對是赤祼祼的挑釁。
切。怎樣?雲中君拂拂銀袖,扯着脣角飄然而去。老子認牀行不行?想滅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用得着找這種無聊藉口嘛?
別人的藉口暫且不提,雲中君同志認牀的說法絕對是百分之百的藉口。他想想日深山裡小氣巴拉的窄殿小牀,覺得睡起來必定委屈,遙白的睡相可不甚好。而且那裡每間寢殿都建的跟小密室一樣,連個窗子都沒有。哪比的上煙水浮城,自己一推隔門就能撲到遙白牀上,多麼便捷多麼愉快!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的乖乖徒兒還沒在公衆面前亮相,就有人早有預謀挖空心思的算計於他。這簡直是欺人太甚目中無人!雲中君一口尖牙蠢蠢欲動。
他沒想到的事還不止這一件,當他匆匆趕回傷離殿時,發現自己那豔名遠播的徒兒正與觥玄酷哥並肩坐在牀邊,親密無間有說有笑,純潔的聊天!
雲中君大人軟軟倚在門邊,側昂着臉鳳目半眯,姿態甚是撩人。目光卻緊緊盯在那對兄弟交握的手上“呀,貴客。要玩什麼,帶我一起呀。”
第二天,隉陵君靖帝攜長子紀沉二子伊尹共宴四方主君。
遙白也去了。沒辦法,自己那妖精師傅又抽風,死死扣着他手腕誓不放鬆。
事實上,雲中君大人的抽風歷程昨晚回來就開始了。扭着腰進來三言兩語就把觥玄嚇跑了,言詞豪放到了一定程度,讓純情帥哥觥玄紅着張臉掩耳急奔,頭都沒敢回。之後,就大刺刺倒在遙白牀上,眯着雙鳳眼,聲音粘膩的自說自話“上牀來嘛遙兒,爲師很是空虛。”
空虛算什麼?他應該去死!遙白很惡毒的想着,豎着頭髮扭過臉去,沒理他。
有如此精彩熱鬧的開端,這一天還有什麼指望?
赴宴前,雲中大人非要遙白換身衣服,親自張牙舞爪撲將上來,把遙某人的白色外袍剝下來丟去門外,期間還不忘吃幾記嫩豆腐。可憐的遙美人勢單力薄哭笑不得,抗議無效只得從命。
所以,這次盛宴,我們光彩照人的遙美人以新造型登場亮相。浣碧色裡衣亮銀色外袍,其上繡以茶紋婷婷嫋嫋。這外袍是雲中大人的,穿在遙白身上略略寬大了些,更顯得襟袖飄搖身姿楚楚。
果然他一進場就得到了各方各面的關注。兩枚假道學容夫人和太湖君在第一時間各送他一記目光飛刀,甚是志同道合。
瞧瞧,越發的不友好了。遙白本想雙手掩面長嘆一聲,無奈一隻手被雲中君扣的正緊,只能改爲以手支額。
異界統領一方疆域的上位主君共有六位,坐位安排的很是有趣。主位竟然有兩個,右首一桌坐了隉陵君一家,左首那桌只設了兩個位子。雲中君同志袍袖一展,拉着遙白就坐了過去,面色平淡。衆人的表情也都再正常不過。
這說明了什麼?遙白乖乖垂頭坐着,暗自驚心。他完全沒有料到,自己這全無正形的紈絝子弟一般的妖怪師傅在異界boss集團中竟然身居如此高位。與帝君平起平坐,被人家滅了全族就很容易理解了。
浴雪君夫婦坐於隉陵君下首,觥玄卻是不在。太湖君攜了輕藍坐在雲中君下首,面上帶了抹溫和笑意,眼光掃到遙白麪上便乎的一寒,銳如冰錐氣勢攝人。再下首的兩個位子都空着,流沙之域的眠棲君、苦澤之地的緲舟君並未出場。
在遙白轉着眼珠四下觀望形勢並且思索隱情的時候,他又一次收到了太湖君目光發出的鋒利寒意。第三次了…遙白同志終有所悟,斂了神肅容端坐,曲了手肘以下犯上攻擊自己師傅“放手!你那小情人大吃飛醋,別害死我了!”
本來這場甚是無趣的boss級高層峰會將在遙白硬着頭皮咬牙隱忍之中安然渡過,但是中場卻蹦出來個小小插曲。
此插此的發起人,是隉陵君靖帝的嫡長子紀沉公子。
此人主動請纓要獻舞一曲,以助酒興。他掐個標準蘭花指衝殿側樂人揮揮手,絲竹之聲汩汩而起,遙白同志有幸見識到了異界人妖的風采。
紀沉公子身材高挑,幾乎與觥玄相若,甚是瘦削加之筋骨柔軟非比尋常,纖腰一扭真真形如靈蛇。身穿豔紅爲底金紋爲飾的華麗長袍,其上繡紋繁複團龍飛鳳硃紅璨金,舞步一動長袖柔柔而起宛如彤雲。合着絲竹之音,移步擰腰抖水袖,身姿曼妙,衝着我們親愛的遙白公子拋媚眼,於諸位主君之前,絲毫不知矜持爲何物。
很好,很強大。遙白木着臉暗讚一聲。就算是藝術創作的需要,自己的犧牲也太大了,這種媚眼誰受的了?紀沉此人面相頗爲陰柔,眉目細長,以金粉上妝繪的極爲精緻,身上捲雲霞帔發中瓔珞墜飾,一應俱全可謂盛裝豔舞。媚眼拋來,含情脈脈春意無邊。
很惡,很猥褻。遙白又贊,木臉之上似有裂紋。反守爲攻於桌下回握住雲中君手腕,想要汲取點力量。沒辦法,因爲那個豔裝人妖己經開始圍着他繞圈了,濃香撲鼻笑容越發挑逗,肢體語言飢渴難耐。
最先受不了要爆發的人是護兄心切的輕藍公子,可他剛起身欲動,身旁的太湖君卻伸手將他大力拉下。此時,一道人影渺然襲來,狀若飛羽舉重若輕,有人冷冷發聲“閃開,你擋住我視線了。”
這是否應稱之爲非典型性英雄救美?豔裝人妖嬌應一聲被踢去一旁無人角落,遙白美人這才放心大膽擡了眼,卻在不期然間撞入一雙銀色眼瞳之中。
那是雙毫無生機的眼,泛着金屬色澤空茫而堅硬,沒有焦點沒有情緒彷彿己望斷了前生來世。它的主人是個清瘦少年,英俊而冷漠,臉龐上過於銳直的線條在幻紫流金七彩織錦的華衣襯托下,有種格格不入的突兀。一頭燦爛銀髮長而輕軟,沒有一絲煙火氣息。
銀髮少年望着遙白,用雙盛滿銀色塵埃的眼和深淵般的目光。
有種感覺似曾相識,遙白擰了眉心,扣着雲中君的手緩緩鬆開。
而我們的雲中君大人歷史上頭一次表現出了面對美色,色心不起從一而終的高尚情操。他仍然死扣着遙白的手,得寸進尺偏身過去倒入人家懷裡,假腥腥膩聲道“親親遙兒,爲師醉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