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太湖君一行人抵達寒域時天剛破曉,空中鉛雲密佈一如平常,甚至雪勢還漸大了些,飛雪嫋嫋在空中輕輕婉轉。
浴雪君己在寒域主殿門外等候多時了,殿名祈年,以玄石砌築而成,宏偉古樸,帳殿旌門廊前飾以綾雪燈,映得殿前廊柱上浮煙雲紋有了幾分緋紅色澤。
浴雪君身側右後半步,容夫人肅容而立。玄色衣袍飾以流金紋路,廣袖長裾層層疊疊,頭上金簪步搖流珞低垂,華貴輝煌。
微垂了頭,容夫人面色平淡一如往常,不辨喜怒的若有所思。紅綾雪燈在她頰上投下淡淡的暖色光芒,卻仍然掩不住過於蒼白的臉色。
昨天,也是在此地,他們爲浴雪君側妻琳夫人送行,去往極西之地。路途遙遠天寒地凍,一路艱辛可想而知,而且越向西行寒氣越重,極西之地己是苦寒至極。以冰爲山以冰爲殿,沒了輕柔纏綿的細雪,取而代之的是銳利的冰碴,撲到臉上借了疾風之力,立時就能劃出一道細細血痕。
臨行前琳夫人仍然是一身紅裙,站在雪地裡回頭輕笑,美目流光貝齒嫣然,猶如盛開於雪崖之顛的藏地紅花。她揮揮長袖語氣輕快“匆用掛念,且等我回來。”輕鬆而愉悅的像是出門遊玩,不日便會滿載而歸。
爲什麼?要知道琳夫人原來是不寒域人,其獸身爲紅鸞,並不是寒獸。在那樣惡劣的苦寒之地,一般的寒獸尚且無法忍受,她即使是靈力再強也無法把冰天雪地曠日持久的寒冷變成萬里無雲的朗朗晴空吧。
那麼,她這滿不在乎的態度從何而來呢?她是己有對策還是另有所圖?
“啊,他們來了!”
浴雪君一聲低呼打斷了容夫人的思緒,她恍恍神擡起頭,就見遠處重重飛雪之中現出一對青色旗幡來,寒冷凜冽青幡盈盈而動。
突然耳邊多了一段汩汩水聲,由遠及近其聲清越猶如玉石相扣。緊接着空氣中便陡然多了份滋潤,無數細小的水流以青幡爲源飄然而來,活潑的柔和的與雪花混雜在一處,卻不受寒氣影響,香氣般滿逸。
鉛色天幕之下,青幡翩然而至。幡下淡青紗帳鑾輦流光,一道淺碧色半圓弧形光暮籠罩其上,揚雪紛紛墜下又即刻消散無蹤,點點雪光猶如微小的光團在水晶般剔透的光罩上明明滅滅。
淺碧結界中有人起身,遙遙而拜。墨綠色長袖輕輕撫動,有如碧波搖影,一段淺輕荷香隨風送至。
姚白站在隊尾,個子本就小,面前又齊刷刷擋了一片高木長林,殿前盛況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到了。抽抽鼻子,姚白有點不死心的踮起腳尖左右望望。
小狗弟弟站在他身側,雪膚紅脣,一段緋色髮梢搭在胸前,也穿白衣分外俊俏。見姚白左顧右盼心猿意馬,他便抿嘴輕輕一笑,又伸手偷偷握住了那片銀緞滾邊繡以雪紋的衣襟,大而圓的藍眼眯起來,有光瀲灩。
此時,墨綠色衣衫那人朗聲說道“太湖君·穎,特來拜會。”
話音未落,九天之上突然傳來一聲鳳鳴,有人淡淡接口,漫不經心的語調平平“還有我,雲中君·晉。”
衆人擡頭去看,空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面錦制繡旗,旗面爲月白錦緞光澤如銀,正中有血色鳳紋。
旗前有巨鳥,通體血紅羽間或有金光,長翅鳳尾,在空中翩然而舞。
人羣之中有人輕嘆“啊,紅鸞!”
姚白也擡頭去望,但見紅鸞之上坐着一個男子,穿亮銀色衣袍,髮長而卷其色若墨,又有些孔雀藍色潛伏其中,在陰暗天幕裡微微泛着金屬色澤。
紅鸞展翅由空中盤旋而下,那人長髮飄蕩面無法明辨,銀色衣衫在風中縈繞,其上如有水光波動。遠遠望去,猶如一片高墜而下的閃亮碎片,忽明忽暗不可琢磨。
切,姚白收回目光撇撇嘴。做死!哪來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