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紫咬住下脣,覺得小和尚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難纏了。
氣氛僵住時,她拽住僧衣白袖的手,被人輕輕抓住手腕,挪開。
“別拿任何事情爲難她。我們這就走,是死是活是囚禁還是自由你隨意。”楚堯說完,拉着她的手就要離開。
“等等!堯哥,再讓我勸勸他,他這是糊塗了!”
楚堯到底是不敢對她用強,怕她生氣怕她掙扎傷了孩子。
於是停下,好言好語氣,“別管了,嗯?”
巫紫糾結,“可是……可是他的麻煩說到底都是因爲我的原因,我若真的放任不管,我心裡……我……”
楚堯微沉了臉色,薄脣緊抿成一線。
了厄卻在此時輕笑了一下,笑容無端妖冶,他說,“阿紫,我聽你的。你要我入這紅塵,我便入。可我孤身一人,入了紅塵後,你身爲姐姐是不是要對我負責?”
“休想!”楚堯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兩個字。
想從此賴上阿紫,不可能。
了厄毫不在意的轉身上榻,盤膝閉目,“二位走罷。”
楚堯冷哼,正準備不管不顧地推門出去,被發現了又如何?這個道貌岸然的臭和尚,他們絕不會再管他的閒事!
腳步一頓,是她阻止了。
巫紫側首,看着榻上的清秀小和尚,說,“好,我答應你。”
“阿紫!”楚堯慍怒。
卻見她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榻上了厄睜眼,毫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她會答應。
然後聽見她說,“我對你負責,是姐姐對弟弟的那種負責。你明白嗎?”
了厄垂目沉思,片刻後揚起淡笑,“姐姐,我明白。”
………
夜色深深,二人回到廂房。
男人額上青筋直跳,立刻在屋中來回暴走。
巫紫有些累,坐在椅子上捏着眉心,無端煩躁,“堯哥,你晃的我眼暈。”
楚堯驟停,語氣帶了質問,“你明知道他不安好心刻意賴着你,爲什麼還要答應他!”
巫紫一時無言以對,只微閉着眼深蹙着眉。
側臉髮絲被捋至耳後,男人溫暖的手掌貼了上來,語氣溫柔已沒有方纔的質怒,“累?還是困了?”
煩躁和疲憊瞬間沒有了,這個男人的溫柔沒人能抵擋得住。
她勾着他的頸,送上纏綿悱惻的吻。
………
暖風使得鳥兒聲碎,春日照得高巒在問罪臺上投下重影。
那單薄的背影如冰峰般屹立在日光下,圍觀之人紛紛噤聲。
清風霽月般的男子,緩緩陳述了很久。隨着他仰面嘆息,最後一句話如針般紮在衆人心頭。
“貧僧……的確犯了色戒。”
“阿彌陀佛!”
所有僧人譁然,有的是唉聲嘆氣,有的人就差手舞足蹈。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厄想,佛門……也不過如此。
“必須嚴懲!他不僅污染了佛門淨地,更是侮辱了普渡師祖!”
“嚴懲!他敗壞了我萬古幾百年聲望!”
“必須嚴懲!”
………
巫紫呼吸幾近窒息,那一聲聲問罪懲戒踏伐掉的是他對佛門的信念和對這些同門的情誼。
了厄在刺眼的陽光下睜了眼眯着,勾着豔紅色的脣,“貧僧頂無戒疤,但仍將自己視爲佛門弟子。吃佛十七載整,期間一直恪守佛門戒律,從未懈怠半分。如今受衆生所害犯下色戒,佛門竟不得諒我?”
執行院主持冷笑,剛要開口抵上兩句。
卻是了厄凌厲了眉眼,揚聲自答,“既不諒我,也是枉我誠心吃佛數十載,衆生平等,我……亦要求平等!”
巫紫翹起了脣,“好一個衆生平等!”
無塵等人會意,立刻揚聲附和道,“衆生平等!他是被害者!無需懲戒!”
“無需懲戒!”
………
“禁止喧譁!”
戒律院大主持沉聲,“請諸位圍觀施主莫要嘈雜,擾亂大典。”
然後問,“清風子,你還有何言爲自己辯解?”
了厄長嘆,“我甘願受懲戒,但我不能囚於寺中。”
衆主持交頭接耳。
晴空萬里,一片烏雲漸漸席捲了暖陽。帶來了一陣風,風中夾雜着一絲悶燥之氣。
自峰巒處由遠飛來一道白衣身影,手中執一杖,杖頭三轉,上掛九環。
衆僧豎着佛掌低下了頭,紛紛道出“阿彌陀佛”。
看着好像來頭不小,巫紫小聲問,“是誰?”
楚堯略一思索,凝重,“應是普沐,普渡和普沅的師兄長。有點麻煩了。”
巫紫想到那天晚上去戒律院找永印的時候,好似聽過這個人的名字。
問,“怎麼回事?”
男人極力壓低聲音,“我也只聽外公說過兩句,普沐與普渡自入師門以來就已極爲不合。”
巫紫皺眉,這麼說他是來踩小和尚的?
果然,普沐輕蔑地看了眼臺上的清風子,“他教出來的弟子也不過如此!戒律院?”
戒律院大主持上前,“師叔。”
普沐跺了跺手中九環杖,“犯色戒的僧人罪大惡極,絕不姑息,一律嚴懲不怠!”
“師叔……了厄這孩子是被衆生所害……”
“你也知道是衆生?難不成你要將所有責任推脫到衆生頭上?”
“師叔……”
普沐冷冷瞧了他一眼,繼續看清風子,“你的辯解我聽到了。不過,一日爲佛門弟子,則終生爲佛門弟子。所以,辯解駁回。”
場面安靜。
一聲“呵”地輕笑入了衆人的耳朵,玄衣男子緩緩入場,走上問罪臺。
“能否容本王說上兩句?”楚堯看了眼小和尚。
“阿彌陀佛,殿下請言。”戒律院大主持雙手合十,心裡頭隱隱感覺有些不妙。
普沐眯着老眼看他。
楚堯挑了劍眉,道,“本王此次前來目的有三。一,受父皇所託關心清風子。”
衆僧,“……”
“二,爲報少時之恩,本王決定與清風子拜這兄弟之情。”
衆僧震驚臉。
了厄擡眼看他,紅脣的笑意不減,說,“我一介普通人,怎有資格與殿下拜兄弟情?況且,我已經有了一個姐姐。”
觀看席上的巫紫暗暗磨牙,這個笨蛋小和尚,就不能閉嘴嗎?
楚堯鳳目沒什麼情緒的睨了他一眼,繼續,“三,本王此行最後的目的,是帶着他,完好無損的,離開萬古寺!”
衆僧,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因爲那問罪臺上的玄衣男子周身氣場乍然冷冽,銀白寒霧,身後八明頓時如墜冰窖。
戒律院大主持身形一晃,普渡師叔的天機之言要變成……真的了?
“皇室的人?你這內功……”普沐皺着白眉,他常年修習閉關,早已不問塵世,雖這內功奇怪,但這後生着實年輕,不值得他另眼相看。
遂搖着頭道,“此乃我萬古寺中之事,與皇室何干?回去告訴現今皇帝,莫要多管閒事。”
有的僧人開始發抖了。
就連執行院等主持也擦了把冷汗,“師祖啊,您可能還不知道普渡師祖臨終……”
“提什麼普渡!”普沐暴喝,“你是不是也想進三隱陣?”
沒有主持敢開口了。
楚堯卻在此時反問,“大師想把清風子囚在三隱陣?”
普沐不耐煩地回道,“是又如何?”
楚堯笑,“恐怕不行。”
普沐也笑,跺了跺手中杖,“我佛慈悲,雖不可殺生,但將爾等一起扔進三隱陣亦是不難。”
一支銀冰長槍凝了出來。
楚堯淡淡反問,“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