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葉未央坐在窗櫺邊,看着窗外幾個宮女在澆花修枝,嘆一口氣,換一隻手撐臉。
唉…………
看得無聊又沒勁,心中無比鬱悶,再嘆一口氣,再換另一隻手。
唉………………
“聖姑,如果心中煩悶,何不出去走走?”珠簾在身後勸道。
葉未央擺擺手,表示沒興趣。想起律袖淡漠冷然的臉,她苦澀地搖頭。換了誰都會生氣吧,他這樣只是冷下臉已經很寬容了,若是她自己恐怕已經翻臉不認人了!
看吧,三心二意的結果便是這樣,遲早遭雷劈!可是,叫她怎能輕易答應下來?她若答應了,小冉怎麼辦?鳳羽怎麼辦?一個娶了王爺的女人,還能娶鄰國的太子,前朝的遺屬嗎?
爲什麼,爲什麼她招惹的都是那麼麻煩的人物呢?爲什麼他們就不能想阿牛那麼簡單呢?阿牛,你在大山裡過得好嗎?唉,在外面的世界雖然精彩,卻比不上小鄉村寧靜安詳,太複雜太險惡,讓人活得好累好累啊!
“聖姑。”珠簾畢恭畢敬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葉未央淡淡回頭,只聽她說,“六皇女殿下又派人來送帖子了,她說務必請聖姑賞臉今晚過府一聚。”
葉未央一陣心煩,正要說她不去,可話到嘴邊又忍了下來,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她必須要將這件事做好啊!
“我知道了,我會去的。幫我更衣吧。”葉未央起身,朝內室走去。
珠簾揮揮手,便有另外的小宮女去回話,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葉未央還了見白色的道袍,素白的料子繡以暗紋,腰間束了一條帶子,乾淨利落,如水的長髮簡單綁起,再無半點裝飾。
“走吧!”她往宮外走去,出了宮門,便見一輛平凡無奇的馬車靜靜地停在一邊,凝霜低眉順眼地站在馬車旁。
葉未央心中微微一動,帶着期盼和渴望快步走過去,不等凝霜說話,一把撩起布簾。
空的!
他沒來!
“王爺命我侍奉聖姑赴宴,恭請聖姑上車。”凝霜用恭敬而淡漠的聲音對葉未央說話。
葉未央詫異地看着凝霜,這個在她受傷期間細心服侍她,即便被她氣得青筋爆發也咬牙忍下,多次拉開懷恩讓她和律袖單獨相處的凝霜,竟用如此陌生的態度跟她說話!
葉未央慢慢垂下眼瞼,落寞地想:是了,她深深傷了律袖的心,她在得到律袖的身心後沉默地拒絕了律袖,這些以律袖爲天以律袖爲神的人又怎麼還會給她好臉色看呢?
“那,有勞凝霜姑娘了。”葉未央說,不等身後的珠簾來扶,自己跳上了馬車。
凝霜隨後上車,挺直着背坐在一邊,有禮而疏遠。
馬車緩緩行動起來,馬蹄“踢踏踢踏”有節奏地敲打着整齊的青石板上,葉未央從小小的窗口望出去,過往的街道景象沒有半點進她的眼,狹窄的車廂內空氣異常壓抑。
“他……還好嗎?”葉未央忽然開口問。
凝霜冷着聲音恭敬而疏遠地回答:“王爺無礙。”
“我只是沒想好,不是有意負他。”
“是。”
“只是太突然了。”
“聖姑無需向奴婢解釋。”
葉未央沉默了一陣,又說:“若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奴婢以爲,自古魚與熊掌不能兼得,世間萬物,有舍纔有得,聖姑乃得道之士,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凝霜冷冷地諷刺道。
葉未央無言以對。是啊,有舍纔有得,可是……要她捨棄誰?她暗自嘆了一口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過來對凝霜說:“你對六公主,可有了解?”
“略知一二。”
葉未央點點頭,她說:“京城中,人人都知道六公主性格懦弱溫和,不愛朝政,素喜養花弄草,舞文弄墨,是個名副其實的富貴閒人。但是,你說這樣一個人,好端端地來招惹我幹什麼呢?”
葉未央輕輕笑了一下,嘴角彎彎勾起,帶着輕微的嘲諷,她看向凝霜,已經沒有剛纔對律袖的愧疚,模樣詭媚而狂傲。
“今晚六公主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記下來,如果有其他人作陪,那麼你便要記下這些人的身份、說過的話,回去後仔仔細細稟告給你家王爺。”葉未央吩咐道。
凝霜略微垂下頭顱,淡道:“奴婢盡力而爲。”
葉未央的眼珠子滑向凝霜那個方向,冷冷一笑道:“你家王爺未必想聽你這句盡力而爲!”
凝霜心中一凜,暗道這女人看來並非想象中那麼簡單。她想起臨行前王爺交代的話:協助葉未央,儘可聽她吩咐。
“奴婢遵命。”
葉未央呵呵一笑,她神秘地問凝霜:“你猜今晚她會不會送禮物給我?”
凝霜一愣,不知她爲何這麼一問。
葉未央卻也沒想要她回答,只是撫掌笑道:“我猜她一定會送,而且送的是書!”
凝霜擰眉,更是不解。
葉未央卻不理她,扭頭又看向窗外,心情似乎很好,慢慢吟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車馬……多簇簇啊!”
馬車在六公主府前停下,剛一下車,就聽見一個女人高興的從正門迎上來:“聖姑駕到,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原來馬車剛停下便有人跑進去通報,六公主律櫻親自來迎。她走上去牽着葉未央的手,笑道:“聖姑,我怕你忘記了,又巴巴地派人再去請,幸好你來了,我這顆心總算放下了。”
葉未央看着律櫻那張美麗的臉,也笑得親暱:“怎麼能不來呢?六公主於我有恩,原該早些來登門道謝,卻不料聖恩雋深,入宮後一直與聖上研習道經,竟抽不出時間來,還望六公主原諒則個。”
說着便要團手作揖,律櫻慌忙扶住她的手,連連說:“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啊!能爲聖姑效勞是律櫻的榮幸,怎敢奢望其他。快,聖姑請進!”說着便牽着葉未央的手往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