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傳人,軒轅之後,這兩方人士,是整個江湖的傳奇。而唯一能夠與這兩方相提並論的門派,就是天魔教和浪子谷。四方稱雄,各領千秋。
慧冠武林,智絕天下,雪花漫天,瀚海預言。這十六個字,概括了神女謝青花的所有本事。學會了這些,便可成爲真正的神女傳人,從此掌握天下人的命運。
神女傳人,這個無限風光的稱呼,最初指的是神女謝青花的後人和弟子。在這些人之中,誰最先學會雪花漫天和黯然銷魂,誰便可洞悉天下人的命運,便有資格成爲真正的神女傳人,繼承靈淵閣的閣主之位。
謝青花離世後,百年間僅有兩人真正學會了雪花漫天和黯然銷魂,繼承了神女的觀星算命之能。而第三位,正是如今的靈淵閣少閣主,雪碧淵。她的能力,比前兩位更出色。
靈淵閣是武林聖地,位於南方仙境乾坤鄔,因此地紅烏鴉居多,故又被稱爲紅烏居。自小在這樣的仙境長大,水連環少時的生活可謂是無憂無慮的。如她父親一樣,自小就對醫術極度癡迷。平日裡,除了鑽研醫術,就是跟着水柏蒼修習武功。
雪滄桑,雪碧淵,莊伏樓,水連環,聶鬆胤,年少的幾人,雖然年齡相差甚遠,但關係一直很要好,互相玩耍照應,可謂青梅竹馬。直到十年前,江才情帶着重傷的夜未央來此求醫,才讓這個清幽的仙境變得罪惡起來。明爭暗鬥就此開始,衆人的關係也因此惡化,繼而造就了八年後的那場內亂。
二十八年前,靈淵閣也曾有過一次內亂,靈淵五才明爭暗鬥,最終留下來的只有雪皇和神醫水柏蒼。在那場內亂中,雪皇的妻子身受重傷,留下隱疾,導致她一雙兒女自出生就無法修習內功,因此,水連環成爲神女傳人的最佳人選。除了學醫之外,水連環更多的時間就是被父親監督着,修習雪花漫天和黯然銷魂。水柏蒼也一直堅信,他的女兒會成爲真正的神女傳人。
十年前,江才情和夜未央的到來,點燃了導火線,水柏蒼因此開始防備雪皇。和睦相處數十年的兄弟各自佈下了心防,幾經醞釀,終於在兩年前爆發。
事情的起因是,雪滄桑吃了莊伏樓和水連環一同採的藥草,暴斃身亡。雪皇大怒,一口咬定是水連環殺害了他的兒子,欲殺她爲子報仇。水柏蒼替女兒爭辯與雪皇大打出手,兩方弟子也彼此仇視,拔劍相向。早已無主的靈淵閣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雪滄桑的死,成了雪皇和水柏蒼徹底決裂的導火線。
那一年,莊伏樓十九歲,聶鬆胤十八歲。作爲水柏蒼和雪皇的得意弟子,他們也加入了這場戰鬥。戰鬥中,聶鬆胤被水柏蒼毒害,暈倒在地,莊伏樓的佩劍被雪皇折斷。爲救水連環,他毅然拔出了那把長掛廳中的瀝血劍,與雪皇相鬥。最終因不敵雪皇,倒在了血泊之中。
水柏蒼武毒雙用,在最後關頭重傷雪皇。他將驚恐的水連環拉向高高在上的神座,向衆弟子宣佈,他的女兒,是新一任的神女傳人。然而,所有事情,並非如她所想那般順利。
看着雪滄桑的屍體,水連環瞬間淚如雨下:“父親,對不起。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要做神女傳人。早在六歲那年我就吃了藥……我一直都在欺騙你。”
水柏蒼不敢相信,“爲什麼?”
“因爲我想滄桑哥哥做神女傳人,所以,我想醫好他,讓他可以修習內功。我吃了失去內力的藥,用自己的身體做實驗,給滄桑哥哥配了藥,可是……”水連環泣不成聲,“我卻讓他的身體變得更差,是我害死了他……”
“原來竟是你醫好了他?難怪他突然就練成了雪花漫天。”水柏蒼喃喃自語,突然掐着水連環的肩膀,怒吼道:“你振作點!他死了更好,現在,你纔是唯一的神女傳人。”
“不,我不是。”水連環早已虛脫,有氣無力,“我已經不能練武了。”
水柏蒼笑得陰險:“這不是問題……以我的醫術,絕對可以在短時間內讓你恢復武功。你還那麼年輕,有的是時間。相信我,你一定可以成爲真正的神女傳人!”
“哈哈哈……”躺在地上的雪皇聞言大笑:“師弟,你別做夢了。別忘了,我還有一個女兒,她也是神女的後人。”
“碧淵是麼?我怎麼可能忘了她?可惜,她和滄桑一樣,自出孃胎就不能修習內功,早已是廢人一個!”
“師弟……”雪皇嘆息:“你輸了。從一開始,你就輸了。”
水柏蒼陰狠一笑,“我是不會輸的。現在,我就讓你們一家團聚。”他一拍手,兩名弟子將雪碧淵押了進來。
十七歲的雪碧淵,清純,美麗,縱使被擒,也不顯一絲狼狽。看着滿地傷員,不露一絲害怕,沉穩,淡定。她豁然開口:“師叔,這是何意?”
“碧淵,你是無辜的,這場鬥爭本不該扯上你,但爲了連環,我必須殺了你,以絕後患!”水柏蒼靠近雪碧淵,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父親!”“師父!”水連環和莊伏樓雙雙求情。
“父親,如果你殺了師姐,我就死在你面前!”水連環離開神座,奔向父親,語氣堅決。
“師妹是無辜的,師父,請放過她。”莊伏樓重傷在身,眼見雪碧淵受制,突然來的力量讓他衝上前去阻攔。
“連環,如果你不想我殺她,就答應我,重新練功,做神女傳人。”水柏蒼一掌推開莊伏樓,並藉機要挾女兒。
莊伏樓滿臉的祈求,和對雪滄桑的愧疚,最終讓水連環點頭妥協。
“來人!”水柏蒼放手,吩咐弟子,“將這父女二人關進密室!”數名弟子涌進大廳。
這時,雪碧淵突然笑了:“師叔,你錯過了最後一次機會。”
“什麼?”水柏蒼不明白她話中之意,扭頭詢問,卻見雪碧淵雙手一舞,押着她的兩名弟子立刻鬆了手,齊齊半跪於地。
在水柏蒼驚訝的同時,雪碧淵黃影一閃,越過衆人的頭頂,慢慢飛向神座。黃色的身影如輕蝶飄舞,遊於半空,距離神座也不過幾米之遠,卻彷彿有千里之遙。那一幕,震驚了所有人。
水連環豁然扭頭,望着飛向神座的雪碧淵,眼中充滿了疑惑。如果沒有內力,如何練就這一身絕頂的輕功,可是自己並不曾醫過雪碧淵,她是如何恢復內力的?
雪碧淵長袖飛舞,旋身入座,眉目一閃,英氣盡現。高坐神座的她,如真神降世,素顏容端,盡顯萬般風華。她居高臨下,在衆人的驚訝中緩緩開口:“師叔,神女傳人乃天命所定,師妹註定坐不了這個位子,何苦強求?”
“這不可能!”水柏蒼臉色大變,眼珠一鼓,驀然衝向神座,一掌劈向雪碧淵。
雪碧淵擡手,迎向水柏蒼的毒掌,暗運內力,拂袖一揮,對方一聲驚呼,摔向了大廳。
水柏蒼擁有數十年的功力,卻被年紀輕輕的雪碧淵輕易打退,這等驚人的內力,更是讓無數人錯愕。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水柏蒼如一頭瘋狂的獅子,再次衝向神座,卻被雪碧淵再一次打退。
雪碧淵望着狼狽的水柏蒼,眼神冷冽,淡然開口:“師叔,何苦再做無謂的掙扎?你已經敗了。”
“爲什麼會這樣?”水柏蒼面無血色,顯然是受到了重創。
“不明白是嗎?那麼,我告訴你。”雪碧淵高坐神座,俯視着他,道出了驚人真相,“八年前,在梅林用雪花漫天打傷夜未央的,並非我的哥哥雪滄桑,而是我。”
水柏蒼搖頭,“不對,他明明告訴我,打傷他的是一個少年。怎麼會是你?”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說謊。”雪碧淵輕笑:“我得感謝他隱瞞了這個事實,讓你以爲練成雪花漫天的人是我的哥哥。所以,從那時起,你就對哥哥起了戒心,時常想着迫害他。”
雪皇接口道:“師弟,現在你知道自己敗在何處了吧?你下錯了賭注,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連環!”水柏蒼看向尚處在震驚之中的女兒,厲聲問道:“是你醫好了她?你早就知道她恢復了內力?”
水連環連連搖頭,“不,我沒有醫過師姐,我不知道……”
“如果不是你醫好了她,她怎麼可能坐在上面!”水柏蒼已接近瘋狂,朝女兒怒吼。
“我沒有……沒有……”水連環蹲在地上,抱頭痛哭,“我什麼都不知道……”莊伏樓看着不忍,將她攬在懷中安慰。
雪皇道:“師弟,你可是冤枉連環了。她的確沒有醫過碧淵,這些年來,除了我和滄桑,也沒有人知道碧淵會武功這一事實。”
“師兄,你果然是老謀深算。”水柏蒼反倒平靜下來。
雪皇接着道:“是的,師弟,你還是嫩了點。”他慢慢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當初你我二人聯手,逼走大師姐,遣走五師弟,還害死了四妹。我一直以爲,我們兄弟二人始終是一條心,可是,當我的夫人生下碧淵後,我才發現,原來你早就對我出手了。”
“滄桑從一出生脈搏就與常人不同,當時,我並未放在心上。四歲那年,我開始教他習武,才發現他根本就不能修習內功。我將這件事告訴了你,你跟我說,那是因爲我夫人的內傷所致。我信了你的話,還託你尋找良藥救治滄桑。”
“三年後,碧淵出生了,她的情況竟與滄桑一樣。那時,我夫人的傷已完全好了,所以,我開始懷疑你的話,並暗中想辦法救治我的兩個孩子。誰也不會想到,事情的真相其實是你在我夫人體內下了毒,導致他們兄妹二人從一出生,就不能修習內功。如此一來,便只有連環可以修煉雪花漫天,成爲神女傳人。你機關算盡,從未想過今日的局面吧?”
水柏蒼並未反駁,顯然是默認了這件事,他看向神座上的雪碧淵,問道:“你是怎麼恢復碧淵的內力的?”
雪皇看向水連環,“這一切,都要感謝你的女兒。”
“我?”水連環豁然擡頭,滿臉不解。
“連環是個醫癡,她的天賦以及對醫術的熱愛程度遠遠超過於你。六歲時,她就懂得治病了。你也知道,她和滄桑的感情非常要好。所以,當她知道滄桑不能習武時,便決心治好他。七歲那年,她給滄桑配了藥,滄桑只是抱着陪她玩、試一試的態度服用了半個月,沒想到他竟奇蹟般地可以運功了。”
“那年,滄桑剛滿十五歲,已是個懂事的孩子,見連環的藥起了作用,他便與我商討,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藉口想要快點好,要連環多加了一副藥,想悄悄分一副給自己八歲的妹妹。哪知連環怕他承受不了那麼多的藥物,只加了少量。這點藥根本不夠兩個人服用,滄桑爲了碧淵,只好服用了少量。”
“因爲服藥不當,半年後,滄桑的身體出了毛病,但他依然堅持將連環每日給他的藥,煎好了端給碧淵。在此期間,碧淵一直跟着我在密室練武。”
“你永遠也想不到,老天有多麼的眷顧我們。碧淵服用連環的藥不到一年,就完全根治了。她是個奇才,之後,僅用兩個月的時間,就掌握了雪花漫天的奧妙。”
“八年前,頑皮的碧淵爲了試一下雪花漫天的威力,在梅林將夜未央打傷。那時,我就擔心這個秘密藏不住了。豈料,這件事竟讓你以爲滄桑學會了雪花漫天,你開始防備滄桑。於是,我便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讓他們兄妹二人一明一暗,各自修煉黯然銷魂。這幾年來,他們兄妹二人勤奮練功,各有所成,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想。碧淵更是在一年前,將黯然銷魂練到了最高層次。你知道,除了祖師謝青花,沒人可以將黯然銷魂練到最高層次,但碧淵她做到了。這是天命所歸,註定了只有她纔有資格做神女傳人。”
“不是這樣的……滄桑哥哥對我那麼好,不可能騙我的……”水連環冷的發抖,她不相信自己只是雪滄桑手中的一顆棋子。
“連環,不要怪滄桑,他本就無意騙你。他一直對你很愧疚,臨死之前還託我好好照顧你。”雪皇對水連環無不感激,他看向水柏蒼,道:“師弟,你毒害我妻兒,連環又醫好了他們,算是替你贖罪了。你毒害滄桑的事,我也不怨你了。你走吧!”他怎會不知真正毒害兒子的是誰,他只是想是時候了結這一切恩怨了。
“師伯,你說什麼?滄桑哥哥是……我父親害的……”水連環更是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走?”水柏蒼陰狠地看着他,“你讓我走去哪裡?該走的應該是你!”他彈指一揮,一陣煙霧飄向雪皇。雪皇身受重傷,來不及躲閃,正中此招,面露痛苦之色。
雪碧淵瞬間移動身體趕到父親面前,雙手運功,替他逼毒。
“沒用的,這是劇毒,哪怕神女在世,也救不了他!”水柏蒼笑得瘋狂。
“師妹。”莊伏樓看着水連環,“你快去救師伯。”
“救?”水連環眼神渙散,“怎麼救?我該救嗎?我能救嗎?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她的心被傷透了,精神不濟,語無倫次。
雪皇最終還是死於水柏蒼的劇毒之下。雪碧淵眼神一變,殺氣盡現,擡手砍向水柏蒼,二人在廳中劇烈地鬥了起來。不過三十招,雪碧淵就將拼盡全力的水柏蒼制服,她扣住了對方的死穴。
“師姐!”水連環見父親被擒,猛然清醒,“不要殺我爹……都是我的錯,所有的一切都怨我,你殺了我,放過我爹……”她站起身,嘶吼着,聲音已然嘶啞。
雪碧淵看着水連環,想了想,放手了。她慢慢走向神座,站在神臺上,俯視衆人,緩緩道:“我靈淵閣神隱江湖百餘年,已然數十年無主。今日,順應天命,重臨新主,我雪碧淵便是新一任的主人。衆弟子還不速速參拜!”
“參見少閣主!”廳中百餘名弟子迅速列好隊形,齊齊跪地參拜。唯有三人無動於衷。
雪碧淵看着莊伏樓和水柏蒼父女,冷然道:“雪花漫天,黯然銷魂,已盡握我手。你們還有什麼不服的?”
水連環面無表情,緩緩跪地:“參見少閣主。”
莊伏樓隨後跪地,卻是沉默不言。
水柏蒼陡然坐在地上,四肢癱軟,口中唸唸有詞:“我輸了……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