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連環前腳剛進莊,孟傳情後腳就從惜花別院出來了。他拖着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朝武林莊走去。勞桑心瞧見了,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將劍架在他脖子上。
“你想幹什麼?”孟傳情面不改色。
勞桑心道:“我要你的血救領主。”也不管孟傳情答不答應,抓起他的右手,就準備割破。
“等等!”冉必之忽然叫道:“沒有器皿裝。”
勞桑心道:“趕快去找。”
冉必之“嗖”的一聲離開了。
孟傳情無法反抗,任由勞桑心架着,抽空問道:“夜未央怎麼呢?爲什麼要我的血才能救?”
勞桑心恨聲道:“因爲你將本該屬於領主的雪蓮用完了,神醫說,只有你的血可以救他。”
孟傳情道:“如今我的身體這般虛弱,你要我的血,不是要我的命嗎?是不是該詢問一下我這主人的意見?”
勞桑心道:“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的血我是要定了!”話剛落音,冉必之就回來了,手中拿着從地攤上買的小花瓶。
勞桑心翻過孟傳情的右手手掌,卻瞧見了手上的大紅掌印,微微一愣,“這是?”
冉必之湊過一看,道:“這難道是滅絕神掌嗎?當初就是用這個殺了南華。”
勞桑心想了想,對冉必之道:“那隻手。”
冉必之抓起孟傳情的左手,聽他問道:“你們要多少?”便不經意地回道:“裝滿就行了。”
孟傳情眼皮一緊,那不是要抽乾他的血嗎?見兩人注意力都在左手,冉必之正欲揮刀割破掌心,他靈機一動,右手朝勞桑心一推,口中道:“滅絕神掌!”
勞桑心一驚,猛然放開孟傳情,閃向一邊。冉必之也是一愣,手中不禁放慢了動作。就此之際,孟傳情抽出左手,轉身就往回跑。
勞桑心見並沒有掌印打出,怒道:“敢騙我們!”追了過去。
正巧此時,鄢商慈和水連環出了莊,孟傳情和兩人撞了個滿懷。
鄢商慈將孟傳情護在身後,看着面前的兩人,冷聲道:“你們想幹什麼?”
水連環也護着孟傳情,道:“你們這不是趁人之危嗎?想要他的血,必須經過他的同意,若是強取的話,就算得到了,我也不會拿它去救夜未央的。”
勞桑心也自知理虧,語氣緩和了許多,“我與小孟畢竟相識一場,若是有法子,也不會強人所難。”她看向孟傳情,眼神陳懇,“還望你看在昔日交情的份上,給我們一些血。”
孟傳情經過剛纔激烈的掙扎,氣息有些亂,被鄢商慈攙扶着才穩穩地站着。聽了勞桑心的話,問道:“夜未央他什麼毛病?”
勞桑心如實相告,道:“領主之前遭叛徒刺傷,命懸一線,如今就等着雪蓮救命。可惜……所以,迫不得已,我才求你的血一用。如果沒有這救命良藥,領主將命不久矣……”
鄢商慈忽然打斷勞桑心,道:“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可是傳情纔剛剛醒來,身體虛弱至極,你們要他的血,就等於是要他的命。我不能同意,如果你們一定要,至少,也要等到他身體好些了。”
“小孟……你也不願意救領主嗎?”勞桑心懷着最後一絲希望,看着孟傳情。
“我……”孟傳情如鯁在喉,張了張口,剛想說話,鄢商慈卻將他往莊裡拉。“傳情,我們進去吧,先養好身體再說。”
鄢商慈態度堅決,孟傳情也不好違她的意,只能隨她一起轉身。這時,身後的勞桑心“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小孟,我求你了,求你救救他,我不能看着他死。”
孟傳情轉過身看着她,臉上充滿了震驚。這個女子,一向孤傲,眼高於頂,竟然肯爲了夜未央向他下跪。她對夜未央的忠誠,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不僅僅是孟傳情,連鄢商慈和水連環,甚至是勞桑心身邊的冉必之,無一不面露驚色。
“你這是何苦呢?起來吧。”面對這世上最沉重卑微的請求,孟傳情豈能無動於衷。
“若是你不答應,我就一直跪着。”勞桑心依舊跪的筆直。
孟傳情剛想開口,聽得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我不答應!”孟傳心抱着孩子,和桑引言一起,緩緩走了過來。
“姐姐?”孟傳情詫異。
孟傳心看着勞桑心,道:“如同我之前去求江才情救我弟弟一樣,如今傳情都自身難保了,怎麼可能去救夜未央?我堅決反對。”
桑引言也在一旁道:“我也不會同意的,傳情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讓孩子怎麼辦?”
冉必之冷笑一聲,看向孟傳心,道:“孟大小姐莫不是忘了,當初你受困堂主之手,是領主冒死放了你。你欠他的這份人情,可是答應過要還的,如今,可不正是你們還的時候。”
孟傳心微微一愣,一時語塞。
這時,桑引言厲聲道:“那是傳心欠的,又不是傳情欠的,憑什麼要傳情的血?說不救,就不救,你們還是滾回去吧!”
“小孟!”勞桑心眼見孟傳情就要隨桑引言走了,不死心地喚了一聲。
“傳情,進去,別理她。她想跪到什麼時候就跪到什麼時候。街上有這麼多人看着,她有臉跪,就讓她跪!”桑引言毫不領情。
孟傳情望了勞桑心一眼,歉聲道:“對不起。”轉身隨衆人一起進屋去了。
勞桑心依舊跪着,身體微微顫抖。冉必之瞧着鼻子忽然有些酸,勸道:“起來吧,都走了。”
“不。”勞桑心道:“我一定要拿到孟傳情的血。”
冉必之想了想,道:“實在不行,我就做一回惡人,今晚潛進武林莊,挾持孟傳情,將他帶去糊塗堂。我相信,他見了領主的樣子,一定會心軟的。”
勞桑心眉頭低了下去,半晌後,道:“那就跪到天黑吧。”
孟傳情隨衆人進屋,幾女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勸他愛惜身體,吵得他甚是頭疼。無奈之下,只得開口讓衆人離開,“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孟傳心有些不放心他,眼中帶着疑惑,“傳情……”還未開口,就被孟傳情打斷,他臉上帶着笑容,輕笑道:“姐姐,你放心吧,我會珍惜性命的。”
孟傳心盯着他,似是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她心中非常瞭解這個弟弟,一向心善的他,是不可能見死不救的,更別說是夜未央這個惺惺相惜的摯友了。然而,孟傳情一直表現的很自然,淡淡道:“若是以前,我可能會……可如今,就算不是爲了自己,爲了你們,我也會珍惜生命的。”
見孟傳心還有些懷疑,他又道:“姐姐,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先帶孩子回去吧,我晚些再去看你。”
孟傳心看了他一會兒,微微點頭,抱着孩子離開了。
其餘幾人見狀,也紛紛離開,唯鄢商慈有些依依不捨,回頭看了孟傳情好幾眼,這纔出門。她始終放心不下,待衆人都走後,一個人躲在門外,看着裡面的動靜。見孟傳情果真脫了外衣,上牀睡下,這才離開。
鄢商慈剛走沒多久,孟傳情就從牀上坐起。自櫃子裡翻騰出一把小刀和一個小瓶子,在桌邊坐下,一咬牙,割破手掌心,頓時一股鮮血流了出來。
孟傳情忍着痛,將血滴進瓶子。一滴,兩滴……他未曾數過一共滴了多少滴血,只是覺得時間在這一刻彷彿過得很慢。心如絞痛,他卻無怨無悔,任由那鮮紅的液體緩緩流失。
正如孟傳心所想,他無法做到見死不救。拋開夜未央的身份和野心不說,光那一份無人可及的智慧和朦朧友情,也值得他一救。或許,夜未央真是這個世上爲數不多瞭解他的人之一。他相信,倘若今日面對這個的是夜未央,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救自己。所以,無論面對什麼樣的結局,他都不後悔。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瓶子越來越滿,孟傳情的意識卻慢慢模糊。最後,終於支撐不住,轟然倒在了桌子上。
孟傳心將孩子抱回惜花別院,交給丫鬟照看後,又匆匆返回了武林莊。見所有人都在大廳,有些驚訝,道:“你們怎麼都在這裡,沒人看着傳情嗎?”
“怎麼呢?”桑引言不解,道:“傳情說他要休息一下,我們也不好打擾。”
孟傳心心中忐忑不安,搖頭道:“我只是不放心他。如果是別人倒也罷了,可對方是夜未央,傳情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夜未央又怎麼呢?”桑引言心中還有些怒氣,“管他是誰,天王老子,也不能讓傳情救!”
“夜未央……”鄢商慈聽後,臉色微變,喃喃道:“我相信,他對傳情來說,是特別的……他該不會……”想到這裡,匆忙衝向了孟傳情的房間。衆人也紛紛變色,隨之奔了過去。
鄢商慈趕到孟傳情的房間時,看到的就是孟傳情昏倒後的景象。他趴在桌子上,手掌依然流着血,桌子染的鮮紅一片。
“傳情!”鄢商慈一聲驚呼,上前查看孟傳情。身後衆人也都趕到,瞧見這一幕,心中無比震驚。
“他……果然還是這麼做了。”孟傳心將瓶蓋蓋上,塞進袖中。既然已經這麼做了,就不能讓他的心血白費,還是找個機會將血給冉必之他們吧。
鄢商慈趕緊找來紗布爲孟傳情包紮傷口,瞧着他蒼白的面容,鎮定道:“傳情失血過多,要找小神醫過來看。她人呢?”
桑幼憂道:“剛纔大表哥帶她去姑父書房了,說是要找一下,看看有沒有其他救治夜未央方法的相關書籍。”
孟傳心有些意外,“父親的書房?他不在嗎?”否則怎會讓外人進去?
桑幼憂道:“表姐你不知道,姑父已經閉關好幾天了。”
鄢商慈不解,問:“他怎麼這個時候閉關?”她聽傳情說過,孟凡塵每年都要閉關一個月來提升武功,去年閉關時,是在六月初,如今已到了八月份了,怎麼又要閉關?
桑幼憂解釋道:“姑父因爲二表哥的事,今年一直沒有閉關,拖了兩個月。前幾天知道二表哥醒了,就又去了。”
“他會因爲傳情而放棄閉關?”孟傳心有些不敢相信,嘀咕了一句後,對衆人道:“你們看着傳情,我去找神醫。”
水連環趕過來後,對孟傳情進行了緊急搶救,從鄢商慈和孟傳聞身上抽了些血,喂孟傳情服下,這才保住了他的命。讓衆人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孟傳心見此,也鬆了一口氣,想着孩子要餵奶了,就準備返回惜花別院。這時,一道暗器忽然從莊外射了進來,插在大堂正中的牆上。
孟傳聞拔下暗器,打開上面的紙條,念出聲來,“想救孩子就拿孟傳情的血來換。”
“孩子?”孟傳心臉色微變,“他們抓了我的孩子?”
桑幼憂不禁暗罵道:“這兩人真卑鄙,竟然用孩子威脅我們!”
水連環一直很冷靜,道:“他們既然要用孩子換血,必不會傷害孩子。反正血已經有了,給他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