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傳情和鄢商慈一起回到城中客棧。
孟傳心、桑幼憂、桑俊、小麥四人正焦急地等着,見兩人回來,急忙圍上去問長問短。孟傳情簡要說了一下經過,並告訴衆人決定帶他們一起去盟主府作客,一直沉默的孟傳心卻站起身率先反對。孟傳情好說歹說花了不少時間,終於說動了她一同前去。
正準備動身時,桑幼憂卻藉口要留在蘇州城。
“表妹,你該不會真想去找龍公子的麻煩吧!”
被孟傳情一語猜中心思,桑幼憂只好大方承認,“沒錯。我說過,我一定要連本帶利討回來。這個奸商,我一定要教訓教訓他,免得以後繼續坑害他人。”
孟傳情想勸她罷手,孟傳心卻扯了扯他的衣衫,示意他禁聲。見孟傳情一臉不解,孟傳心不由得笑了。“有時候你真的很呆,此時,她不是你表妹,而是商人‘公子霧’,就像你此時不是孟傳情,而是楊誓一樣,她有自己的意願和志向,你何必插手呢?”
孟傳情道:“我沒有想插手啊!只是覺得龍公子沒有那麼好對付,而且,我隱約覺得蘇州城十大富商似乎有着某種聯繫。我怕她偷雞不成蝕把米。”
“喂!二表哥,你咒我啊!我有那麼差勁嗎?”
“沒有啊!既然你堅持留下來,那就祝你順利扳倒龍公子吧!”
孟傳情只好帶着孟傳心、鄢商慈、小麥幾人去路口與衆人會合。幾人穿過一片樹林,眼看就要走到盡頭,一場意外,或者說是巧合強迫幾人停下了腳步。
一場打鬥正在進行,不過幾人的到來迫使它提前結束。他們來不及上前營救,一個尼姑已經被黑衣人一劍穿腹。黑衣人匆忙逃走,留下孟傳情幾人面面相覷,一臉疑惑。有什麼人跟出家人過不去呢?
尼姑滿身是血,虛弱地對幾人開口道:“求求……你們……送我……回……回家……”
孟傳心心有不忍,問道:“師太,您在哪裡落腳?”
尼姑斷斷續續道:“浮雲……我們的靈魂……必須……迴歸那裡……”
“浮雲居!”孟傳心低呼出聲。
孟傳情又聽到一個新地名,一如既往地對江湖事毫不知情,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孟傳心慢慢解釋道:“浮雲居是天下廟堂之首,門中弟子皆是修行之人。她們秉承萬事皆浮雲的理念,教化世人遺忘生死、看破紅塵。是江湖上最沒有殺傷力的門派。不過……”孟傳心頓了頓,看了一眼昏死的尼姑,接着道:“也有人說,它是江湖上最惡毒的門派,殺人於無形。不少女子被她們的理念說服,紛紛出家做了尼姑,這其中還包括許多待嫁新娘、青梅竹馬的戀人、待字閨中的少女,因此傷了許多父母和男人的心。”
鄢商慈聽後驚訝不已,問道:“她們怎麼會出家呢?難道她們早已萌生了出家的念頭?”
孟傳心搖頭道:“不知道。浮雲居的弟子就彷彿有魔力一般,凡是跟她們接觸過的女子,多數都已削髮爲尼。而現在,這裡既然出現了一個浮雲居的人,那就說明又有一個女子要盾入空門了。”
“那現在她死了,是不是意味着跟她接觸的女子不會再出家了?”孟傳情盯着地上的老尼姑,胸中油然生起一種的敬佩之情。
不耍任何手段與計謀,僅憑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就可以讓一個滿心歡喜的待嫁新娘心甘情願地出家,這種本事他可沒有。相同的一件事,自己做不到而別人卻做得到,這樣的人,他向來就刮目相看,敬重萬分。無論是做好事還是做壞事,他們憑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有本事的人總是值得人敬佩的。
孟傳心淡淡道:“也許吧!想來她接觸的女子跟剛纔那黑衣人有關,纔會引起對方的報復。不過,儘管我們不認同她們的行爲,也不能讓她露屍荒野。浮雲居的弟子皆是信佛之人,她們堅信死後靈魂迴歸故土,纔算不枉此生,所以從來沒有一個弟子死後被埋於居外。”
孟傳情表情怪異地看着她,“姐姐,你該不會想送她回去吧?”
孟傳心點了點頭,“她已經開口求我了……這也算是她的臨終之願,總不能讓她帶着遺憾離世吧!”看着孟傳情,她眼裡透露出一絲堅決,“你們幾個去盟主家吧!我送她回浮雲居。”
“不行!我不同意!”孟傳情反對道。
孟傳心有些奇怪他的反應,皺眉問道:“傳情,你怎麼呢?”
孟傳情掃了身邊三個女子一眼,嘆道:“我只是不放心。既然這浮雲居的弟子是專門哄騙女子出家的,你這樣送她回去,不是羊入虎口嗎?我可不想幾天後江湖上傳來消息,武林莊的大小姐盾入空門了。”
孟傳心撲哧一聲笑了,道:“怎麼可能?我的定力有那麼差勁嗎?只要我無心出家,任憑她們怎麼說我都不會動搖的,難道她們還能逼我不成?再說了,我可還捨不得你這個弟弟,豈會輕易削髮?”
鄢商慈和小麥見孟傳心笑得如此開懷,不禁目瞪口呆。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她露出笑顏,一直以來這個女子都是淡漠、憂愁的,她們以爲她永遠也不會笑。只是不曾想到孟傳情的一句話就能夠牽動她的情緒,或許她們永遠也不會明白,這對姐弟的感情有多麼深厚,那是任何人、任何感情都無法超越的。
“可我還是不放心。你剛剛把她們說得那麼可怕,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呢?”孟傳情說什麼也不肯妥協,他的善良是建立在身邊人的安全之上的,若是因爲一時的心善而讓親人陷入困境,他寧可做個自私自利的俗人,受世人唾罵。
孟傳心知道要用什麼法子對付這個看似無害其實很難纏的弟弟,緩緩道:“其實你去盟主家又何嘗沒有危險呢?你以爲我就不擔心嗎?只是有時候,人是很無奈的,明知前方的路危險重重,可我們還是要堅持走下去。因爲我們要的不是結果,而是一次經歷,讓我們更加成熟穩重的經歷。每個人的一生都需要越過重重險阻,重重考驗,是順利到達頂峰還是在半路摔倒,都是自己願意承受的結果。所以,我選擇繼續前行,如果被束縛了,那也是我命中所有,不是嗎?”
孟傳情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哀嘆一聲,認輸低頭。他這個姐姐很能講道理,而且講的都是那種高深的人生哲理,一般人聽不懂。就像現在的鄢商慈和小麥,頭上更是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而他竟也找不到任何語言反駁。畢竟經歷的太少了,還不懂滄桑爲何物,也許他真的該經歷一些事情,讓自己儘快成長起來。
“好吧!拗不過你。”他看向鄢商慈,道:“商慈,可不可以讓小麥陪姐姐走一趟,兩個人在一起起碼有個照應。”
“嗯。”鄢商慈點頭答應,並在小麥耳邊叮囑道:“你一定要看好姐姐,千萬別讓浮雲居的人把她拐走了。”
聲音很小,但是姐弟倆還是聽到了,對視一笑。事實上,更令孟傳心開心是,鄢商慈大她一歲多,卻願意稱她爲姐姐,可見她真的已經把心交給了孟傳情。
小麥拍着胸脯,道:“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大小姐少一根頭髮的。”此時的小麥一改之前的寡言少語,儼然是一副江湖俠女的作派,豪氣干雲,惹得幾人哈哈大笑。
孟傳心和小麥,一人守着尼姑的屍體,一人則返回城中僱馬車。而孟傳情和鄢商慈兩人繼續前行,去城外與盟主會合。
兩人趕到時,除了舒玉,幾乎所有該到的人都到了。見兩人來到,韓令風既欣喜又有些疑惑,問道:“楊少俠,怎麼就你們兩個人?”
孟傳情笑道:“抱歉,他們有一些私事要處理,不便前來。”他頓了頓,又道:“我只是初入江湖的毛頭小子,少俠兩字愧不敢當,所以盟主不用如此稱呼我,直呼在下姓名即可。”他不喜歡這種過於客套虛僞的稱呼,給人一種壓迫感。既然出了牢籠,就該放鬆自己,做最真實的自己。
“呵呵……”韓令風笑道:“少俠果然非凡,既然如此,我就稱你爲小楊吧。”
就在這時,人羣裡的農秋音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站在她身邊的韓知處不解地問道:“農姑娘,你笑什麼?”
農秋音擡頭見衆人都望着自己,甜甜的酒窩在臉上盪漾開來,笑道:“沒什麼啊!只是剛好想到了我家後院養的那隻小綿羊。”
衆人恍然明白原因,皆是低頭悶笑。韓令風更是一臉尷尬,看向孟傳情,“我看,還是換個稱呼吧!”
孟傳情一臉黑線,道:“換什麼?‘誓’能比‘楊’好到哪裡去,連在一起更難聽。”他現在開始後悔當時爲啥要取這個名字呢?楊誓,初時不覺得有啥不妥,現在聽農秋音一說,真是噁心透了。
鄢商慈見每個人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就有些不高興了,連忙爲心上人說話:“誓,誓言的誓,是情與義的化身,是愛與忠誠的延續,它可以讓無數癡心人爲愛堅守承諾,爲了那份約定縱然身死也無所畏懼。然而,塵世中,又有多少人敢於立下誓言盡而忠守一生呢?它只是一個平凡的字,但它的意義卻又有幾人能懂呢?”鄢商慈一雙清澈的眼睛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落在了孟傳情的身上。
孟傳情略感欣慰地看着她,畢竟她還是懂他的。當時他取這個名字的意義不也是在於此嗎,加上自己的生肖屬羊,便直接叫了“楊誓”。當時他沒有想過這世上還有一個詞語叫“同音”,以至於搞成了今天這副尷尬的局面。不過,對待事情,他向來就看得很開,所以,聳肩一笑,道:“沒關係,其實綿羊也挺可愛的,我就當你是在稱讚我。”
他看着對面那個臉微紅的少女,道:“你叫農兒是吧!什麼時候帶我去你家看看那隻小綿羊,我去跟它比比,究竟是它白,還是我白。”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少女還不算太傻,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漲紅了臉解釋道:“我沒有說你是羊……”
孟傳情看她那一副窘樣,好像是自己欺負了她一樣,就差眼淚還沒掉下來,頓時不忍再與她多做計較,遂揚頭問衆人:“誰?你們誰聽到她說我是羊了?我怎麼就沒聽到呢?莊兄,你聽到了嗎?”
莊伏樓抱着劍識趣地閉嘴,擡頭望天。
“勞天,你聽到了嗎?”孟傳情又把矛頭指向那個黑衣勁裝少年。
勞桑心看了一眼農秋音,淡淡道:“我只聽到了她說她家有一隻羊,好像跟你沒什麼關係。”
孟傳情又一一問過其他人,衆人都很識趣地幫農秋音開罪。孟傳情向她投去一抹安慰的目光,笑着道:“是你自己多想,根本就沒有人聽到嘛!”
“真……真的嗎?”閃動着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少女那剛消失的酒窩又重現在臉上。
變化的真快啊!這樣天真的少女,是誰也不忍心惹她難過的吧,光看她臉上那天真燦爛的笑容,都覺得是一種享受,再大的煩惱也會隨之消逝。
“對了!”孟傳情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那位舒玉兄弟呢?他好像是跟你一起的吧!”
農秋音甜甜地道:“對啊!他是我哥哥,可是……”她擡頭看向韓知處,皺眉問道:“你不是說他很快就來找我嗎?爲什麼還沒有到?”
農秋音一時生氣跑出了茅屋,迎頭便撞上了韓知處。天真的少女本就好騙,加之正在氣頭,被韓知處幾句話就騙來了這裡。
韓知處帶着討好笑容,道:“農姑娘不用擔心,他應該快到了。”
正在這時,遠遠地聽有人喊道:“農兒!”不是那舒玉還能是誰?
舒玉飛奔過來,微微喘氣,顯然消耗了過多內力。見到農秋音安然無恙,他鬆了口氣,隨後又帶點歉疚的語氣道:“農兒,你沒事就好,跟我回去吧!”
農秋音奔向舒玉,緊緊地抱住了他,“哥哥……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她轉身看向韓知處,也是一臉的歉疚,道:“韓知處,對不起,我不能去你家了,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韓知處一臉吃驚,呼道:“農兒姑娘,你剛剛答應我的!”
農秋音卻已不再理他,牽着舒玉的手準備離開,這時,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麥長風開口了:“舒公子請留步,在下誠心邀請公子去盟主家作客,不知公子可願同行?”
舒玉瞅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不喜歡去別人家作客,就像我不喜歡別人來我家作客一樣。”隨即,在衆人的驚訝中,他又變幻了一張溫和的笑臉,非常溫柔地對農秋音道:“農兒,我們回去吧!孃親和舅舅一定擔心了。”
麥長風依然不死心地勸說道:“舒公子難道不想與你的這些對手結識一下嗎?你不覺得很有緣分?”
麥長風總有辦法說服舒玉,自始至終都沒有露出一絲失望的神情,至少在韓令風和韓知處聽到舒玉說不願去作客而露出失望的神情時,他沒有。
舒玉遲疑了一會兒,雙眼一一從勞桑心和莊伏樓身上掃過,最後將目光鎖在了孟傳情的身上。不知道爲什麼,在舞獅臺初見時,他就對這個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少年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好感,就彷彿他身上留着自己親人的血一樣,總讓他想起自己的母親來。所以,他一直盯着孟傳情,看了很久。
孟傳情也笑着看他,“說的是,的確很有緣分,如果我們不結爲兄弟,那真是太可惜了。”
舒玉問:“你要去嗎?”
“盛情難卻。”
“你很喜歡去別人家作客?”語氣中帶着一點不解。
“我也不喜歡去別人家作客,可是有這麼多朋友相伴,不去的話豈不掃興?”
舒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好,我也去!可是,我不喜歡別人掃我的興,既然是請我去的,就要招待好我。”
舒玉的點頭,讓韓令風幾人暗自鬆了口氣,對他們來說,四人答應去作客只是第一步。而接下來的這一步,絕對是最關鍵的一步,它將決定着所有人的去路。
幾人各懷心思,一同朝盟主家而去,卻不知等待他們的又是什麼?
《本卷完》
下卷 《乾坤訣》簡介
盟主府風雲變幻,殘陽瀝血巔峰對決,天地驚魂誰人泣;
豔陽湖一戰,藍眸驚現,殺氣縱橫風雲變,血霧殘!
孟傳心浮雲居之行暗藏着種種玄機,卻引來神女傳人的兩度現身。
雪花漫天初露鋒芒,三姊妹聯手節節敗退,誰人可擋?
天魔教復出,迷霧鬼林,魔音之琴奏悲歌,懾心之術喚本意,終抵不過一顆忠誠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