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緣分極其奧妙,當年,江才情,夜未央,神無赦,雪碧淵,四人因緣際會,恩怨糾葛,相互牽制着彼此的命運,他們勢必還將糾纏下去。
想起那段往事,在場三人都是感慨良多。夜未央不由得嘆道:“歲月催人,一眨眼,十年的時間就過去了。當年那個小丫頭片子也長大成人,成爲了如今的神女傳人,可謂世事變幻,令人難測。”
雪碧淵輕笑道:“說來,我還得感謝閣下當年的虛無之言,否則,就不會有今日的雪碧淵。”
夜未央已隱隱約約猜出了其中緣由,也沒有多問,道:“那麼,我今日來此向你求救,全當是討你這份人情了。”有便宜,不佔白不佔。正說着,猛然臉色一變,急忙捂住胸口,伏在牀上痛苦不堪。
“糟了!又發作了!”江才情一驚,急忙上前扶住他。還未有所動作,雪碧淵已搶先一步出手,連續數指點向夜未央胸前,後者白眼一番,再次暈了過去。
“他體內的劍氣……我逼不出來,你能救他嗎?”江才情擡眼看向雪碧淵,眼中帶着期盼。
雪碧淵伸手,運送一股內力到夜未央體內,真氣卻緩緩消失,遂遺憾地搖搖頭,“我救不了他。”
“怎麼會?你怎麼會救不了他?”江才情一驚就坐了起來,睜大了眼睛看着雪碧淵。
雪碧淵緩緩道:“你需知道,他體內的真氣,一方是你母親留下的,一方是殘陽劍氣。如果要驅除劍氣,就必須先剋制你母親遺留的真氣。”
“我知道。但我的功力,還遠遠不及母親,所以……無法剋制。”
雪碧淵道:“我雖然能夠剋制你母親的真氣,但各派武功,均有不同,我的內力和你母親本就不是一脈,若強行剋制,必然要分個高低,如此一來,二者便會在他體內相鬥,如今他虛弱的身體,只怕會承受不了,隨時有可能斃命。”她頓了頓,又道:“所以,只有你們軒轅家自己的內力,才能救他,你的姐姐有這個本事,何不找她相救?”
江才情搖搖頭,道:“姐姐是不會救他的……她早就想殺死未央了,又怎麼會救他呢?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着未央死嗎?我……做不到。”他徹底絕望了,“如果……如果連你都救不了,那未央要怎麼辦?”他擡起自己無力的雙手,顫聲道:“我只怕也撐不了太久了,可未央不能死,你知道的,我不能讓他死……”他顯得有些激動。
“你也不必灰心。”雪碧淵話鋒突然一轉,道:“救死扶傷乃醫者的本分,有病人,自然要找醫生相救。這世上,若還有一個可以救他,此人必是神醫無疑。”
江才情愣了愣,道:“你是說神醫?她武功不濟,怎能救未央?”
雪碧淵不置可否,淡淡道:“救人不一定要靠武功,這世間有很多良藥可以剋制內力,你要相信,沒有什麼病人是可以難倒神醫的。”
她意味深長的話,江才情聽着卻是半懂不懂,皺眉問道:“什麼良藥可以救未央?”
雪碧淵道:“你無需多問,只要找到神醫,自有救治之法。”她頓了頓,又道:“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也不會讓你白來我靈淵閣一趟。你爲他剋制劍氣,消耗了太多內力,一時恐怕難以康復。我這裡有幾粒靈丹,可助你快速恢復功力,也許你會用得到。”說完,婢女朱顏從門外走了進來,將一瓶藥物遞給他。
江才情服下一粒靈丹,運功調息,不出片刻,氣色便已好轉,慢慢恢復如初,精神奕奕。他感激不盡,不再打擾,背起夜未央離去。
朱顏看着江才情走遠,問道:“少閣主,他會死嗎?”
雪碧淵站在門口,看向梅林的方向,薄脣輕吐:“他不會死,他命中註定會因殘陽劍死兩次,這只是他的第一場死劫。”緩了緩,又輕聲嘆息道:“那個人也一樣,他們的命運本就是緊緊相連的。”
那個人,孟傳情同樣也正經歷着他的第一場死劫。
江才情揹着夜未央穿過乾坤鄔,返回蒼渡崖。
夜未央半道上醒了過來,趴在江才情背上,問:“看樣子,那小丫頭並沒有救我?”若是救了,此時他應該在靈淵閣休養纔對。
江才情腳步未停,沉着臉道:“她說只有神醫能救你。”
夜未央愣了愣,嘖嘖道:“早知道我們何苦背這麼大一個圈子?”他拍了拍江才情肩膀,道:“行了,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江才情卻似沒聽見,徑直前行。夜未央也懶得去跟他爭論,任由他揹着,到了蒼渡崖,天道駕着馬車,一路往回趕。
一路上,夜未央也是時時發作,江才情片刻也不敢離開他,一有動靜,馬上爲他輸送內力剋制劍氣,消耗內力後就服下一粒靈丹。夜未央看在眼裡,思緒百轉,打心底裡不願再拖累江才情。
這日,三人到了一個鎮子,夜未央藉口要吃糖葫蘆支開了江才情,至於天道,他比江才情有思想,有頭腦,沒那麼容易支開,只能尋找機會。
夜未央掀開側面的小簾口,見前方有兩個拿劍的人走了過來,心裡已有了主意,嘴裡含了口吐沫。待那兩人經過馬車時,伸出頭一口吐在對方的脖子上,完事後假裝不小心,慌忙道歉:“啊,對不起,沒看到。”
靠近馬車那人伸手摸了摸脖子,頓時怒了,指着夜未央大罵:“眼瞎了,找死是不是!”
夜未央神態傲慢,道:“是你自己倒黴,怨不得我。”
“你給我滾下來!”那人吼塞一嗓子。
馬車前面的天道聽到動靜,走了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夜未央立馬變換一張委屈的臉,“他讓我滾下去。”
天道豈會不知他是在故意惹事,皺眉道:“你又怎麼招惹人家了?”
“吐口痰,他不知好歹地往底下鑽,中招了。已經道過歉了,他不理解。”
“媽的!還敢貧嘴!”那人抽出手中的劍朝夜未央刺了過去。天道明知這是夜未央的計謀,但還是得上前去保護他,很快就和那兩個人糾纏在了一起。夜未央趁着這個檔口,從馬車前面悄悄鑽了出去,混進了人羣中,因害怕江才情追上,他飛快地往反方向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夜未央覺得沒有了力氣,在一家玩具攤前停了下來,大口地喘着氣。旁邊一個買玩具的姑娘猛然擡起頭,看着他,眼中透着驚喜,“哎!未央哥哥,你怎麼在這裡?”
夜未央扭頭看向農秋音,頓時傻眼:怎麼剛甩開一個難纏的傢伙,又遇到一個纏人的傢伙?
農秋音丟下手中的玩具,攬住夜未央的胳膊,開心地道:“未央哥哥,太好了,我正想去找你呢。你知道嗎,上次我回家之後,爹爹就不讓我出來了,還把我鎖在家裡。我打敗了爹爹,這才逃了出來。未央哥哥,我好想你啊!”
夜未央回過神來,強笑道:“是嗎?這樣逃出來不好吧,你爹會傷心的,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若是以往,夜未央巴不得農秋音留在身邊爲自己所用,但如今,他已對自己的生命失去了信心,更不用想去對付天魔教了。此時,農秋音的出現,無疑是他等死路上的一道阻礙。
農秋音道:“我纔不回去呢,爹爹一直不讓我來找你,還說你壞話。我要跟你在一起,不回去了。”
夜未央頗爲無奈,抽出被農秋音纏住的胳膊,“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你一個人玩吧。”正想脫身,劍氣又開始擴散,痛苦的表情沒法逃過農秋音的眼睛,她急忙扶住夜未央。
“未央哥哥,你怎麼呢?”一觸到夜未央的身體,農秋音就發覺了不對,喃喃道:“你的體內,怎麼會……”不由分說,右掌運功打向夜未央的胸口,後者當即暈倒在她身上。
“未央哥哥,你的體內很危險,我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給你療傷。”
農秋音扶着夜未央來到鎮外的樹林中,開始專心地逼迫他體內的劍氣。
“好奇怪啊!”試了片刻,發覺自己的功力完全無法與夜未央體內的另一股力量抗衡,無奈,農秋音只得依照江才情之法,暫時剋制住殘陽劍氣。
夜未央還沒有醒過來,農秋音將他的腦袋抱在懷中,臉上充滿了不解,“未央哥哥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呢?不會……不會是那個小白吧?”
兩人靜靜地依偎在樹林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江才情和天道急急忙忙地趕來了。農秋音看見了江才情,趕緊鬆開夜未央,起身退的遠遠的。對於江才情,她只有懼怕。
江才情上前看查夜未央,微微一愣,擡頭看向農秋音,問:“是你救了他?”
農秋音點了點頭,“我逼不出來,只能剋制。”
天道聞言,心中震撼,許久不見,這個小姑娘的功力竟然提升這麼多,連這麼強勁的劍氣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剋制。逼迫劍氣需要比江才情更高的功力,但要剋制劍氣,也需要足夠的功力。否則,以冉必之,勞桑心之流就完全可以代勞,江才情也不必一個人守着夜未央那麼辛苦了。
江才情沒有多說什麼,背起夜未央,打算離開。身後,農秋音突然問道:“你們是回家嗎?”
見江才情沒有理睬,她鼓足了勇氣,又道:“我可以一起去嗎?”倘若夜未央醒着,她必不會如此害怕。
江才情想了想,道:“看在你救未央的份上,可以。”
農秋音高興極了,歡快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