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趙家樓
1919年5月4日下午4時許,遊行隊伍經崇文門和長安大街,穿街過巷涌到趙家樓衚衕前街的曹宅門前。
曹家大院門窗緊閉,軍警密佈,戒備森嚴。原來,當日中午,曹汝霖、章宗祥正應徐世昌之邀在總統府參加宴會,主要是爲剛剛從日本歸來的章宗祥洗塵。參加宴會的還有陸宗輿和錢能訓等人。
當學生們遊行示威,大喊懲辦賣國賊的消息傳來時,有官員勸曹汝霖等人暫時留在總統府躲避一時,不要回家。但是曹汝霖、章宗祥哪裡將赤手空拳的學生放在眼裡,執意回去。於是徐世昌特別電令警察總監吳炳湘,要求其加派兩百名警察到曹宅守衛,以防學生衝擊。
曹汝霖及章宗祥回到趙家樓後,親日派代表、陸軍部航空司長丁仕源和一名叫中江醜吉的日本新聞記者也隨後來到曹宅。他們都認爲,學生們不至於有什麼暴力的舉動,即使有意外情況發生,也會被警衛用武力制止。
遊行隊伍到達曹宅後,很快與警衛發生衝突。學生們一邊高喊着:“賣國賊快出來見我”,一邊奮力衝破警衛的阻攔,三五成羣地將荷槍實彈的警衛分割包圍起來,向他們宣揚愛國道理。
幾個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學生,奮力跳上圍牆,砸毀鐵窗,躍入曹宅院內。在院落裡擔任守衛的十幾名全副武裝的衛兵,早就被院牆外震天動地的喊叫聲所震懾,並且由衷地對這幾名從天而降的學生感到敬佩。他們主動取下槍口上安好的刺刀,退出槍膛裡的子彈,默默走到一邊,沒有阻止砸開大門鐵鎖的學生。
大量學生從打開的後門衝進曹家大院時,聞訊的曹汝霖和章宗祥已經躲避起來。富麗堂皇
的大廳裡空無一人,正面牆上高掛着的日本天皇畫像更激起了學生的憤怒。大家一齊衝進去,將畫像撕得粉碎,又將廳內擺設的名貴傢俱通通拋到院子裡。
衝進內廳的學生碰見了曹汝霖的父親及曹汝霖的小妾。學生們並沒有傷害他們,而是交代院裡呆站着的警衛帶走他們。由此可見,情緒激動的學生們仍然保持着理智,並沒有肆意傷人。
忽然,有人發現了一條甬路,通往曹家的花園。學生們衝進去一看,一張圓桌旁邊坐着幾名東洋人和一個身穿東洋裝的中國人。此人一臉泰然地喝着茶,好像沒事一般。學生們上前仔細辨認,認出正是“大仇人”章宗祥,於是紛紛怒聲責罵其賣國求榮。
章宗祥無動於衷,反而是旁邊的幾個日本人當即站了起來,嘴裡面嘰裡呱啦地指着學生們鬼叫,樣子極其囂張。章宗祥仗着有日本人撐腰,穩穩當當地坐着沒動。這一下,學生們憤怒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打”,頓時拳頭如雨點一般落在章宗祥身上。
章宗祥老奸巨猾,就勢倒地,佯裝昏死過去。那名日本新聞記者中江醜吉,急忙扶起章宗祥逃出後門,藏入對面的一家雜貨鋪內,不料又被過往學生看見。學生們將兩人拖了出來推倒在地,用手中的旗子等物品一邊抽打,一邊痛罵。有學生隨手拿起雜貨鋪內的雞蛋,一個勁地往兩人身上狠砸。摔碎的蛋清和蛋黃糊滿了章宗祥的全身。這位一句“欣然同意”將山東半島拱手送人的大賣國賊,此刻被學生們戲弄成了真正的“混蛋”。
此時,在曹宅前院,學生代表之間卻發生了爭執。原來,北京高等師範學校的學生代表匡互生等人因沒有找到曹汝霖,憤恨難平,遂取出事先準備好的
火柴和煤油,決定放火逼出曹汝霖。然而,此事被北大學生代表段錫朋發現後,堅決反對火燒曹宅。他阻止匡互生說:“事關重大,我負不了責任。”匡互生及數名已存死志的學生大笑着說:“誰要你負責任,你也確實負不了責任。”語畢,幾人毅然將攜帶的油潑到了大廳內的地毯上,扔下一根火柴。霎時,一道“火蛇”便吐着“信子”,火勢順着地毯蔓延開來。
熊熊大火很快吞噬了大廳,滾滾濃煙瀰漫在趙家樓上空。此時已近晚上6時。火光映紅了傍晚的天空,彷彿趙家樓是另一個夕陽,即將在日落後腐朽消失。至此,“五四”示威運動以火燒趙家樓而進入**。
眼見賣國賊的巢穴即將化爲灰燼,示威遊行的學生們心中積壓已久的怒氣才稍稍緩解。大家已經筋疲力盡,三三兩兩地分頭散去了。
約半個小時後,警察總監吳炳湘和步兵統領率領大批軍警趕到,一面撲滅大火,一面抓捕尚未撤退的學生。許德珩、楊振聲等來自5所學校的32名學生被如狼似虎的軍警逮捕入獄。參與抓捕的軍閥頭目公然叫囂:“寧可十年不要學校,不可一日容此學風。”
然而,軍閥能撲滅趙家樓的大火,卻撲不滅學生們心中已經燃起的反抗火焰。反動政府能將學生們鎖在黑暗的牢籠裡,卻鎖不住熱血青年的拳拳愛國之心。在獄中,被捕的學生團結一心,不屈不撓地堅持鬥爭。許德珩在獄中寫了兩首鼓舞士氣的詩歌,表達被捕學生的旺盛鬥志。其中一首這樣寫道:
爲雪心頭恨,而今作楚囚。
被拘三十二,無一怕殺頭。
痛毆賣國賊,火燒趙家樓。
鋤奸不惜死,來把中國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