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蘇墨君掃視了眼身邊的一地狼藉，那雕花木桌粉碎粉碎的，地上的窟窿正面目猙獰的提醒着對面的女人怒氣未消。
“終於願意來見我了？”
“你是怎麼發現的。”沒話找話的全然尷尬，像個做錯事被抓住的小孩，蘇墨君這輩子都不會寫的慫字第一次的展現在他的身上。
安如柳從袖中掏出那張請柬，丟在桌上。“人前君子，人後小人，右手鋒芒畢露，左手溫潤如玉，樓主還真是多面。”
原來如此，蘇墨君伸手拿過那請柬，“果然，就知道瞞不了你多久。”
“錯，我原本不願想，怪只能怪你的人太過分，處處設計不說還膽大包天的闖入我的地方，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發現你的馬腳。”
蘇墨君那幅畫的字跡讓她覺得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但火盆裡那殘留的字卻點醒了她，所用的紙張觸感和筆墨手法與這張請柬上的一模一樣。
兩個全然不同的人卻是同樣充滿神秘感，除了是一個人她做不出別的想法。蘇墨君既然能易容成旁人，那旁人也可以易容成他。
“什麼我的人。”蘇墨君皺眉。
“你不用再說，我問你，上次見面的時候你是不是就認出了我。”
蘇墨君沉默，“是。”
“所以約我見面的人是你，可中途卻換成了替身，你是無顏面對我，還是怕被我看穿你設計我的事實。”
“在此之前我並不知道天香閣是你的勢力。”
“就算知道了你會罷手嗎。”安如柳問到了關鍵，卻是他們都清楚，對方會怎麼選擇，蘇墨君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後依舊沒有放棄自己的計劃，利用她的人去做墊腳石。
“你我立場不同。”
“是啊，你效命於上官屠蘇，而我要幫的是上官傾城，自然立場不同，我問過你，你的目的何在，現在我知道了。”安如柳冷笑。“除去太子是你的第一步，宮中無皇后，賢貴妃一人獨大，二皇子的家族重新登臺，奪位之爭勝負已經可想而知。”
“而利用天香閣對付太子，既可以幫你完成這步佈局，也可以削減我的勢力，一箭雙鵰。”
“如果是你，你也會和我做出同樣的選擇。”
“是，你說的沒錯。”安如柳毫不否認，可是心底卻是溢出一抹悲哀，“若是錢財損失也人就算了，你知道我這次損失了多少人！”
一拍桌子。“這些人出生入死的跟了我這麼多年，我若不爲他們報仇，你讓我如何去面對他們的家人！”
“欲成大事必有犧牲者，你不是心慈手軟的人。”
是，她不是，可這些人從南暨跟隨她到天鳳，一直不離不棄，他們那麼相信她，這種感情蘇墨君不會懂，也不能理解她的憤怒。
擡眼。“很早之前我就告訴自己，我這一世是爲了復仇而生，我的性命早就不屬於我自己，沒有他們我也不會有活下去的力量，天香閣是我的一切。”
“你還是要支持上官傾城，他就這麼值得你幫他。”
“他值不值得我不清
楚，我也不知道你和上官屠蘇達成了什麼協議，但我清楚，從今日開始，我們就是敵人。”
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蘇墨君敲着桌子。“如果，上官傾城知道你和南暨有關，甚至是南暨的奸細，他還會相信你？”
“南暨，呵呵，你別忘了我是安家六小姐，如果我是南暨奸細，那安家是什麼，是個笑話嗎。況且，我既然敢來找你，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安小姐從始至終都是這麼有備無患，看來想要再用這個來威脅你始終是不可能了。”蘇墨君看似頗爲遺憾。“只是有些事情只怕你還不知道。”
“上官傾城並非你所想象的那般軟弱無能，他的寬厚也只是遮掩自己的假象，只怕這次除去太子他也是借你之手而”
“夠了！他是不是好人我有眼睛會看，不用你說，如今你說的每句話我都不會在信。”安如柳手心攤開，黃色的細碎花蕊紛紛落下，“這些還給你，今日一別，我們下次再見恐怕就是決勝之時。”
蘇墨君垂下眼，纖長的睫毛看不清他的神色。
安如柳起身，腳步略帶沉重，扶着門框。“這歌舞坊的味道似乎不好，驅驅黴氣吧。”
“小姐。”
“安……小姐。”
安如柳頭也不回。“逐月，我們走。”
“這是怎麼了。”紅蘇摸摸腦袋，看起來安如柳倒是挺平靜的，難道就這麼不了了之了？再看屋內，坐在一片廢墟之中的蘇墨君顯得有些頹然和泄氣。
“人已經走了，你們說了什麼？”紅蘇試探的問道。
蘇墨君默默撿起桌子上的那些細碎花瓣，忍了許久，才忍不住的咳出聲。“咳咳咳咳”
“你又沒吃藥。”
“她會聞到藥味。”
紅蘇冷眼看了眼他手上那乾枯的花瓣，“還給你了？我就說哪有這麼容易，早讓你收手你又不聽，要麼不做，要麼就不要後悔。”
“從今日起，我和她就是敵人。”
“你後悔了。”
“我又後悔的權力嗎？”蘇墨君苦笑的問問自己。
“你可以告訴她你的傷是拜上官傾城所賜，你可以告訴她上官傾城一直在利用她，你可以告訴她你不是她的敵人！”
“紅蘇，我始終是要離開這裡，讓她這麼認爲也是好的，暫時不見我也可安心養傷。”蘇墨君合上眼，瞬間那些頹然和暗淡全都收了起來。“上官屠蘇的人來了嗎。”
“來了。”
“去見見。”戴上面具，又是另外一幅面孔。
“公主殿下。”樓下一羣人見安如柳下來了詢問道。
“辛苦了，都回去吧，不過是一場誤會。”安如柳淡淡道“我想自己走走。”
“這……”
“幾位辛苦了。”逐月點點頭，跟了上去。
安如柳漫無目的的隨地走，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那麼難過的心情，可能是從一開始就認爲蘇墨君是她可以相信的人，可在他面前暴露了一切的結果卻是被背叛，那種感覺比起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
“小姐，咱們去哪？”
“買些香火，去城外。”
青石坡外，循着安老夫人所說的路，不久之後便看到一片荒林。
無人之處，孤零零的一座插着無字墓碑的墳墓，伸手將那墓碑上的灰塵給撣掉。“那樣一個女人，讓那麼多人惦記，有着傾世容貌卻埋葬在此，真是可惜，可悲，可嘆，到頭來連個名分都沒有。”
“安家做事狠絕，不過小姐已經爲她報仇了。”
“我能爲她做的事情只有這些，佔了安如柳的身體，我欠她的，這些是還他們母女。”安如柳掏出匕首，在石碑上刻上“紅顏枯骨”四個字。“並非你女兒忘了你，只是這些年來她過的比你還苦，你既然知道自己不能久活，何苦留她一人在這世上受苦。”
“我沒見過你，卻知道你是個與衆不同的的女人，你也算是我半個母親給了我一條性命，這也算是我這個女兒的一片心意，若你泉下有知你的仇人已經得到了報應，是否能夠安息呢。”
“其實我很羨慕安如柳，雖然她過得苦，可她卻從未想過報仇，活在仇恨裡的人才不配得到幸福，你也是這麼想所以纔不去爭不去怨的吧。”插上香燭，安如柳靜靜說道。
逐月站在她身後，“小姐，你的心亂了。”
“你說什麼。”
“從前無論是遇到多麼強大的敵人，你都從來不會動搖，戰場，皇宮，明爭暗鬥，你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劍，銳不可當。可現在你學會了低調自處，是我們成了你的顧慮嗎？”
安如柳扶着墓碑。“不是。我只恨不記得教訓再次被利用，你們這麼相信我，我卻無顏去見大家。”
“可沒有小姐，我們永遠不可能爲以前的同伴報仇。沒有人會怪小姐半句。”逐月肯定道。“小姐的心亂了所以纔會不確定，害怕被背叛就是你的弱點，逐月跟了你這麼久，看的很清楚，蘇先生對你來說只怕有了不同的意義，所以纔會讓你的心亂。”
“小姐，逐月不妨直說，如果心亂了，日後便難成大事，帶着顧慮的小姐是一把鈍了的劍，一切就到此爲止吧。”
“逐月！”
“無論小姐多麼不想聽逐月還是要說，事到如今眼看着我們的計劃就要成功，小姐您沒有信心繼續下去嗎。”
安如柳擡臉深吸兩口氣，捫心自問，她剛剛是有了一絲動搖，她不確定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值不值得，“我知道了，逐月，你說得對，蘇墨君既然是敵人，我就不會心慈手軟，他欠我的我會在他身上一點點的討回來。”
“推薦給上官傾城的人都已經安排了職位？”
“不僅是三皇子那裡，就是這一屆的科舉也有安插進入天鳳的朝堂，雖然還是小官，但小小的火苗也能燃起一片原野。”
“安以知回朝勢必會掀起一場兵權之爭，上官鎏龍已經無力迴天，上官屠蘇就是我們下一個目標。”
“那小姐現在可以安心回去休息了吧。”
“饒了這麼大個圈子你也不嫌累。”安如柳翻了個白眼。“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