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我做了一個怪夢,夢中,我誤入一片莽荒森林,被當地土著認作妖人,合力處死。我拼命的跑啊跑,跑啊跑,跑到無力之時,被他們抓住綁在一堆乾柴之上。人人歡呼雀躍要將我燒死,我狠命掙扎,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火苗一點一點燒上來,變成一片火海……
林溪聽罷,只淡淡一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被人誣陷,自然胡思亂想,是不是不守婦道,與人偷歡,自己難道沒數麼?”
春風沁人,我抱緊胳膊,抵禦霜風,溪將外衣脫下披在我身,柔聲道:“不要怕,有我在。”
我將頭靠在他肩上,靜聽林中颯颯的風聲,春暖花開,坡上一株白玉蘭花開正盛,如一隻只白鴿,振翅欲翔,又似一朵朵白蓮,平地而起,沖霄怒放。
他挽住我的手臂,我沒有推開,只默默享受這份青澀的溫情。與他在一起,我很開心,也很知足。
溪,請容許我再問一遍,你與我在一起,會不會覺得拖累?以你的才識,何必將精力耗費在此?我黯然落淚,心生一縷酸楚,一想到被困在這奴隸所,便覺得悲從中來……
“你被貶爲奴,又非一日之事,我若要棄你而去,焉會等到現在?還爲你捱了打,受了辱,我的心,你還不懂麼?”他的臉慢慢靠過來,與我的側臉貼在一起,我能清楚的感到他臉上的鬍渣,星星點點,扎人肌膚。
“你的臉,扎人!”我別過臉,不去看他,他摸着鬍渣笑笑,說這是今年新長得。
朦朧的月色醉人至迷,今晚的月亮,竟像披上兩層外衣,出現了兩道七彩光環,這是……天降異象?
“這叫月華。早春揚塵多,風沙大,極易出現月華。”
哦……我欲抽回手,卻被他緊緊握住,一擡頭,正對他的雙眸,清澈明淨,皖皖生輝,我的心狂跳起來,好想轉身跑掉,雙足卻如粘在地上,一步也動不得。你……
“不要說話。”溪將我攬入懷中,“不要再說連不連累的話,你我之間,不必講此。”
這是生平第一次與男子相擁,這種感覺,陌生而新奇,激動而迷離。
他若是一塊磁,我便如一枚鐵,惺惺相惜,遐邇一體;他若是一棵樹,我便如一段藤,纏纏綿綿,天荒地老;他若是一汪水,我便如一尾鯉,魚水相合,情投意忺。
“雖說我志在科舉,但能不能高中,猶是未知之數。若不能高中,日後只能做個教書先生,你願與我荊釵布裙,過此一生麼?”
沒等我作答,草叢裡陡然竄出一個人,指着我們狂狼大笑,“三更半夜與男子在後山幽會,還私定終身,你們兩個,膽大包天!”
呂步刊狡黠的眼神,如暗夜中刁悍的猛虎,閃着凌厲的兇光,緩緩逼近。
“這與你無關!”林溪出言相詫,呂步刊卻置若罔聞,一步一步死死迫臨,“瞧你纖弱恭謹的樣子,卻是個登徒浪子,只是披着君子外衣,許些無用承諾罷了!”他每走近一步,我們就後退一步,他越發得意,“某些人自詡爲貞潔烈婦,良家少女,我還以爲多純潔、多剛烈呢,原來也是個蕩婦!”
“你住口!”我們被逼到盡頭,無路可退,呂步刊癲狂的笑聲響遍曠野,欲引人來抓。
再怎麼下去,萬一招來護衛,如何解釋?我與林溪雖有私定終身之情,但克己復禮,未越雷池一步,更未挾帶私逃,他依是清白男兒,我依是規矩女兒,何必被他一嚇就自亂陣腳?
“比起你出賣涵燕,我們甘拜下風!鄭林溪不像你,引誘女子偷閱豔書穢畫,以期達到自己享盡風流的目的,你妄稱才子,於德於行,根本不配與之相提並論!”
呂步刊衝上來,欲揮拳相待,卻被林溪一把推倒在泥潭,“你爲了自己的飛黃騰達,不惜將吳涵燕推進地獄,她死後,你非但不愧疚,又跑來拐帶單純的驀秋,你良心何在?!”
溪不想與之糾纏,拉着我快步離開,路上,我們沒再提今後之事,將來太遠,未來太長,有些諾言不是食言而廢,而是人到當時,物是人非,在我心中,溪是世上最好的男兒,只要他對我有心,我於他有意,這份深情沒有辜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