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朝天闕(1)

原本騷動不已的大殿,此時卻如被寒霜冰封。冰冷刺骨的空氣沉甸甸壓抑着,衆人冷寂垂首,連呼吸都凝滯。

“胡說……”許久之後,才聽到太后似乎從牙縫之中蹦出這兩個字,“暻燁是我和先帝的兒子,他是皇家血脈,誰敢質疑!?誰再敢多言,哀家定不輕饒!”

“太后,到底是不是皇家血脈,還是要驗證了纔算。”木梓衿泠然看着太后,“有韋少鐸的詩和謝明嬈姑娘的證詞在,就算不是鐵證,也需要確定,否則將來真的發現有人混淆皇室血脈,大成的江山豈不是岌岌可危?皇家的顏面如何保存?”

太后倏然轉頭看着她,凌厲的氣勢絕望如困獸,她剛要發話,突然聽到殿外有人說道:“皇上,怡親王和太醫院院正大人到。”

皇帝咬牙,沉聲道:“帶上來。”

怡親王與太醫院院正一前一後進入大殿,衆人的目光立刻落到寧元修的臉上。紛紛好奇又探究地打量着他的模樣,似乎是想從寧元修身上找出些先帝的影子。

可寧元修不過三歲多,五官身量都沒有張開。

“這……似乎不像太后……也不像先帝……”有人輕聲說道。

寧元修規規矩矩的行禮,還未欠身,便被太后一把抱住攬在懷中。她防備地看着寧無憂,冷聲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既然有人懷疑怡親王皇室血脈,那便只好滴血認親。”木梓衿蹙眉,“若怡親王真是太后和先皇的孩子,那麼至親之血滴在同一碗清水之中便會相融,若不是,血就不會相融。”她凌盛咄咄逼人地看着太后,“太后,只需一滴血。”

“太后與怡親王千金之軀,怎麼能隨意取血損傷?”謝瑾瑜面色灰白,一字一頓咬牙說道。

“既然問心無愧,又何必懼怕?”木梓衿冷笑,“還是……太后根本就怕滴血認親之後,發現怡親王根本就不是你的兒子,所以才心虛不敢?”

“不……”太后緊緊地抱着怡親王后退,瞬間淚眼婆娑,她緊緊地咬着牙,驕傲地擡眼怒視着木梓衿,“他是我的兒子,他是!”她呼吸急促紊亂,身影微微顫抖,頭上的步搖劇烈的晃動着,連聲音也變得嘶啞如干枯的朽木,“他是我一手養大的兒子,我和他相依爲命,在這皇宮這種吃人的地方,這種迫不得己的地方,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和慰藉,你們誰都不能搶走他,誰也不能!”她近乎絕望的低吼。

謝瑾瑜及時過去扶住她,雙手緊緊地捏住她的肩膀,太后臉色蒼白絕望,可也快速的平靜過來。她依舊將寧元修抱在懷中,按住他的頭。

謝瑾瑜面色扭曲,雙眼透出幾分殺氣猙獰,他漠然看着木梓衿,輕聲問道:“韋少鐸根本就沒有見過怡親王,他的詩中的猜測,也根本不成立!”

“非也!”木梓衿直視他,目光毫不避諱,“既然謝都尉說韋少鐸沒有見過怡親王,那爲何又要讓謝長琳去殺了他?韋少鐸在國子監學習,而恰好見過去國子監拜師的怡親王或許也見到了怡親王當年身邊的那個穩婆,或者是其他的熟人。”她慢慢的走進,擡手指着怡親王,“難道你不覺得,怡親王的模樣,長得與謝明嫣有七八分相似嗎?尤其是他眉心的那顆硃砂痣。韋少鐸雖然只是一個書生,但是並不愚鈍,他看見了怡親王,再看見了怡親王的貼身奶媽,便會想起當年太后派來照顧他妻子的穩婆,以及之後其兒子無端去世,妻子也死於非命……難道他就不會發現這其中的端倪?”

木梓衿一字一頓,目光如炬篤定,輕聲問:“否則,他又怎麼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留下這首詩。我想,在韋少鐸進入國子監之時,謝家人就曾經想要殺了他,他一定是發現了一些線索,所以纔會想方設法的寫下這首詩,我說得可對,謝都尉?”

“本王幼時曾與謝太后有過一面之緣,並曾有過口頭婚約,本王清楚地記得,太后眉心是有一顆硃砂痣的。”寧無憂輕笑着,漫然的笑容如霧一般,“可否請太后卸下眉心花鈿,露出硃砂痣?”

太后犀利冷傲的雙眸慢慢渙散,只是雙手依舊抱着怡親王寧元修不放,寧元修轉過頭來,靜靜地看着木梓衿,似又看着寧無憂,稚嫩的雙眼瀰漫着恐慌與驚怒。

謝瑾瑜依舊半擋在太后身前,面色僵硬,卻依舊鎮定,他嗤然冷笑,“王爺的意思,是讓太后娘娘當衆拋頭露面?太后娘娘千金之尊,豈能隨意讓人觀看羞辱?”

寧無憂轉身,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謝丞相,雖然只是淡然快速的一瞥,可眼眸之中的勢力和凌盛依舊讓人不容忽視。他不過輕聲一笑,看了看木梓衿。

木梓衿立即從箱籠之中拿出一幅字畫,字畫半新不舊,其畫上的色彩與線條卻依舊清晰明瞭,意境雅緻、情趣纏綿。她將畫當中展開,“太后娘娘可還記得這幅畫?”她微微擡眼,看着謝瑾瑜,“或許謝都尉也記得。這幅畫是琵琶藝女孫婉的東西,其上繪製的,是她與昭陽公主的駙馬以及另一個人在樹下彈琴起舞的場景。”

謝瑾瑜目光沉沉,直直地落在那幅畫上。

“事到如今,牽扯如此重大,本不該將一些隱秘揭露出來。”木梓衿伸手指着畫中的男人,“當時我認出駙馬是謝璘,其一是因爲這幅畫,但是這幅畫之中,還有一個人的臉被墨水掩蓋,無法辨認。但是在懷疑太后身份之後,王爺找到了一個可以處理字畫的師傅,將這被墨水掩蓋的地方重新清理乾淨並且還原,這個女人的真實容貌才顯現出來。”她將畫展示出來,又轉向皇帝,說道:“這畫中的女人,與太后娘娘有□□分的相似,且眉心並沒有硃砂痣。若是按照王爺當年對太后娘娘的記憶,太后娘娘眉心是有一顆硃砂痣的。若是太后娘娘想證明自身清白,還請卸下眉心花鈿,露出真容。”

皇帝緩緩地走向木梓衿,呆怔又慍怒地看着畫中的那個女人,再看向謝丞相,“丞相,太后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可有話說?”

謝丞相緩緩地轉身,朝着皇帝行禮,“陛下,老臣的女兒就是名妍,她貴爲太后,如今卻遭人無端猜忌!”他一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靜靜地盯着木梓衿,“老臣……與自己的女兒骨肉情深,又怎麼會隨意找人假冒?這未免也太可笑。這天底下,難道還有作假的父女?”

“丞相大人所言有理,可是當年您帶女兒入京,並與皇上約定了謝明妍與楚王殿下的婚約,可回陳郡之後,謝明妍就一病不起,自她病重之後,便一直在深宅之中修養,十餘年沒有與外人接觸過。請問丞相大人,這十餘年期間,您的女兒真的還在嗎?亦或者,其實她已經去世了。但是您又捨不得楚王殿下當時的實力,所以故意隱瞞了她病重的事實。等到她真的病逝,你卻故意隱瞞了她去世的消息,反而趁着皇上選秀,將與謝明妍長得相的太后送入宮中,以皇后之尊,成爲謝家人權勢的後盾……”

“你……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謝丞相臉色泛白,脣角輕輕地顫抖。

木梓衿再從箱籠之中拿出一份卷宗,“這是從陳郡戶部得到的卷宗,其上記錄了謝璘一家的資料。謝璘祖父,原本也是謝家人,可因爲與人私奔,最終被逐出謝家。而其孫謝璘,也不得入仕。可謝家人將他改頭換面,搖身成爲謝家第四房之子,迎娶了昭陽公主。謝璘之姊,謝明如,早在謝璘‘死’之前,就不知所蹤,連戶部都查不到。而其後,這兩人的卷宗,就被人改動過,謝璘與謝明如先後死於陳郡。那麼卷宗之上已經死了的謝璘成爲公主駙馬謝瑞軒,請問,謝明如如今又在什麼地方?”

太和殿內,大殿之中,一片死寂。

木梓衿緊緊地拽着那幅畫,最終慢慢地將畫收起來,“陳郡的教坊之中,既然有藝女見過謝璘,那麼就有人見過其姊謝明如,不如找人來問一問就可以。”頓了頓,她又說道:“我想,孫婉當時認出謝璘之後,從謝璘口中得知了謝明如的去向,所以畏懼自己的畫會生出不必要的事端,這才因爲惶恐把畫中的謝明如的臉塗黑。我推測的,可對?”她冷冷地看着太后。

太后一動不動,猶如丟了魂魄的軀殼,了無生機。

皇帝緩緩地走向謝丞相,見他已經無話可說,只輕聲問:“爲什麼?爲什麼要欺騙父皇,爲什麼要欺騙朕?”他失望不已,神色渙散又語無倫次,“朕,這麼相信你……只是因爲,你是朕母家的人,你與舅舅,都是朕的至親,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謝丞相緩緩地跪下身,卻面無表情,只是依舊凌然地擡頭看着他,“怪只怪,楚王要回京!如果他好好地留在蘇州,或者他當年就被殺死,謝家,又何至於做出今天這些舉動?”

皇帝全身僵直,驚愕不已地看着他。

“所以,你就故意讓傳出‘楚王回京、江山易主’的流言,還故意曲解先皇臨終前所繪製的絹帛,好讓人猜忌楚王,以爲他真的會謀反?”木梓衿冷冷地看着他。

謝丞相全身微微顫抖,可身體依舊筆直,他蒼老幹枯的手緊緊地拽着廣袖,呼吸變得急促紊亂,壓抑着嘶吼,最終從喉間發出破碎沙啞的聲音,“是啊,世人愚昧,總愛信鬼神,總是對怪力亂神之說既懷疑又敬畏,通常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原本以爲,給了楚王這麼大的壓力,甚至還有儒生靜坐,連朝中的重臣也紛紛因此而彈劾你,你卻依舊留在京城!你若是死了或者會蘇州,一切不都好了嗎?”

寧無憂漫不經心地睥着他,緩緩地勾了勾脣,“真是可惜,世人信鬼神,可我寧溢不信。”他轉頭看着木梓衿,輕聲道:“我不信世上有鬼,只信人心有鬼。”他頎長的身姿如青竹清立,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摩挲着廣袖,淡然如一抹山嵐之巔的流雲。

謝丞相眯着雙眼,憤恨地看着寧無憂與木梓衿,“你們本就該死!你還有木梓衿,一個被多次暗殺甚至背上謀逆之罪,一個殺父在逃,本該斬首,可是你們卻依舊活着!”他自顧自冷笑着,笑聲淒厲不已,“若不是你們,謝家何至於如此?”

“殺父在逃?”木梓衿狠狠地閉上眼睛,壓抑住不斷上涌的酸澀與刺痛,她死死地咬着脣,“先帝駕崩前,曾下旨讓太后陪葬,可當時身爲皇后的謝明妍爲求自保,更爲求保住太后之位,竟自稱自己有孕。當時先皇的身體已不易使女子受孕,可謝明妍依舊得逞了。只是那胎兒不穩,並未保住,所以太后才因爲流產留下後遺症。”她轉頭看着太后,“我說得沒錯吧?”

太后咬脣,面如死灰,只定定地看着某處。

“太后流產,卻不敢求醫,生怕事情暴露,所以耽誤了醫治。加上醫治處理不當,胎兒殘留在體內,常年積鬱,無法排出,所以拖延成症瘕。這種病,平常大夫也不過用藥物處理,根本就不能根治。若是任由其擴展成癰瘤,便是性命之憂。普天之下,也只有我父親能在人身上動刀將體內的胎兒殘留取出來、如此方可保住性命。”木梓衿雙眸模糊,眼前的事物扭曲跌宕,她努力睜着雙眼,壓抑着悲痛和顫慄,“你讓我父親入宮爲你醫治,最終卻要殺了他滅口。甚至設計陷害於我,讓我背上殺父的罪名……”

太后的臉色終於變了變,她緩緩地轉頭,冷冷地看着她,輕聲道:“哀家不該讓他順利回宜水鎮,哀家應該在宮裡就秘密處決了他……”她緩緩擡頭,輕聲道:“哀家本來就想在他離宮的時候殺了他的,可卻不知爲何,他竟然逃脫了。那就只好,另尋他法,讓他去死了。”她怔了怔,不解地看着木梓衿,“你又如何得知我的病情,又如何知道你父親是入宮爲我治病?我已經讓謝家人將一切證據銷燬了。甚至他留下的病單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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