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排排站
“衙門官差來了?”阮彥真頓時一個激靈地起身,面色本能地有些不安。
“阮相公放心,我已經打點過了。”石墨淡淡地道,目光沉穩地環視了一眼衆人,“事情的全部經過我也已瞭解的很清楚,雖說是阮姑娘先動手摔的人,可有許多百姓都看到是對方先試圖輕薄,阮姑娘這才因自衛而還擊的,不想那四個歹徒竟然惱羞成怒地下重手報復,還揚言要將人往死裡打。這些個情況,百姓們都會作證。如今官爺也只是例行錄口供,阮姑娘只需實話實說便是。還有向家小娘子,他們應該也會問你。”
這樣的證詞完全對阮綿綿有利,向巧依怎麼不明白,忙點了點頭:“小女子知道該怎麼說了。”
他居然什麼都已經安排好了那些冷漠無情的百姓怎麼可能會平白無故地替自己作證,必定是沒少花錢打點。阮綿綿訝然地看着他,想起昏厥前石墨那一句“賞銀十兩”,神色不由更加複雜。
這次的人情可真欠大了而自己除了竭力將他爺爺的壽禮做好之外,好像都沒有別的方法回報。
阮綿綿將感激藏在眼底和心中,本來就一直對石墨很有好感的阮彥真則連忙又拱手相謝。
“阮相公無需多禮,我們還是先去迎一迎官爺,莫讓他們等候爲好。對了,阮姑娘身子虛弱,最好不要強撐着起來了。”石墨回了個禮,意有所指地又注視了阮綿綿的一眼。
阮綿綿會意地點了點頭。
阮彥真明白如今也不是客套的時候,便挺了挺身,慎重地整理了一下頭巾和衣服,正起神色和他一起出門相迎去了。
因爲石墨說官差還會問及向巧依,向母也沒有避嫌,低聲鼓勵了阮綿綿幾句之後,就退到一旁,讓出牀前的空間。
很快的,阮彥真和石墨就陪着兩個官差走了進來。
這兩個人石墨顯然已經打點了,並沒有擺出一副官架子,反而顯得十分客氣,甚至都沒有讓向巧依迴避,就這樣輪流地當場詢問了事情的大概。沒過多久,就順利地完成了記錄,給阮彥真看過確認所言俱實之後,又讓阮綿綿按了手印,就爽快地告辭了。
阮彥真和石墨又一起陪送了出去,不過等迴轉時,卻只有阮彥真一人。
不等衆人疑問,阮彥真就解釋說由於天色已晚,石墨怕家人記掛,就先回去了,臨走前還託他轉告,要阮綿綿什麼都不要想地好好休息。
向母不由感嘆:“石相公看着面色清冷,卻實在是個外冷內熱的好心人哪”
其他三人都深有同感地齊齊點頭。
由於這一出意外,衆人先前都無心吃晚飯,此時天色已黑,再回家做就更來不及了,阮彥真便出去叫了一些酒菜就在屋中吃。阮綿綿這才知道由於醫館沒有客房,自己昏迷中又不便多移動,就被安排在醫館對面的客棧之中,而且房間的錢石墨早已付了,並且還一下子付了三天。
想想自己欠石墨的人情反正也深的不得了了,也不在乎再差這點錢,阮綿綿索性也不提了。
因臟腑受了些震盪,胸悶無食慾,阮綿綿幾乎沒有胃口,只用了些粥食便吃不下了,但之後的藥卻是不得不喝的。
等到杯盤和藥碗都撤走,見女兒精神還好,阮彥真這才嘆息着坐回牀邊,委婉而又凝重地說了阮綿綿一通。大意便是如今郝氏起的謠言到現在還沒平息,而今日之事,由於有不少百姓圍觀,早晚還是會被傳出去。到時候,前頭的謠言沒洗清,後頭又有閒話,若是留下了一個身爲女兒身卻喜歡逞兇鬥狠的污名,將來哪還有好人家肯要她呀。畢竟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任誰的名譽都經不起這樣折騰的。
向家母女原本還沒想這麼多,聽阮彥真這麼一說,也擔憂了起來,一時間衆人都不禁沉默。
想到自己差點被打死的悲劇,親人的擔憂和如果真的會失去自己的悲痛,石墨前前後後所費的打點,和這個無法償還的人情,阮綿綿直到這時才真正地後怕和後悔了起來,尤其是看着阮彥真那深深的愁色,更是大感愧疚。
她還是沒有真正認識到,自己頂了阮綿綿這個身子,從此以後自己的一言一行所牽扯的已絕不僅僅只有自己一個人啊不論是爲了這個身子的父親,不,現在應該說是自己的父親了,還有向家母女,她真的都還是考慮的太少了。
別的不說,就說婚姻一事。
雖說作爲一個現代靈魂,對於這種因爲區區謠言將來就找不到好人家之說,她從來都有些不以爲然,可不管她怎麼保留着現代人的高傲,就事論事而言,在這樣一個極其注重聲譽的時代,這確實是個極嚴重的問題。畢竟她可以保留現代人的人生觀和道德觀,卻沒有權利也沒有能力讓這滿天下的古人都理解她,更別說提供給她大量的擇偶機會了,不但沒這可能,甚至還會累及到親人朋友的聲名,令他們陷入爲難甚至難堪的境界之中,即便她想要獨身一世,所影響的也不止是自己一人。
想到此,阮綿綿真真切切地看着父親和向家母女,垂下頭,彎着上身深深地一禮:“對不起,爹,對不起,嬸子,巧依姐,我不該害你們這樣擔心,也不該這樣不愛惜自己,對不起我真的錯了”不該發生的畢竟已經發生了,現在再來後悔也無濟於事,但從今往後,她做事是該多用用腦子,多想想自己的親人朋友了。
“哎呀,綿綿你這是幹什麼呀,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
向母說着就要來扶她,阮彥真卻伸手一攔,神情中雖還有愁色,但已然欣慰了許多:“向家嬸子,你就讓綿綿行禮吧,這禮確實是她應該賠的。”經過這一事,有些方面他的女兒應該能懂事許多了。
向母只好訕訕地接受了阮綿綿這一拜,而後趕緊扯開話題:“對了,阮家叔叔,你請的那幾個人還沒拿到郝家婆娘的證據麼?”
阮彥真搖搖頭:“今天爹還沒和他們碰頭,也不知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向母道:“這件事還是得儘快解決掉纔是,不然等鄉親們知道就更麻煩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問問吧?我也先回去看看情況,這裡讓巧依照顧就行了。”
阮彥真嗯了聲,歉意地看着巧依,“就是要辛苦你了。”
向巧依紅着眼:“我這個當姐姐的本該好好保護妹妹,今天卻這麼沒用,阮叔叔不怪罪我已經夠羞愧了,阮叔叔就莫要再這麼客氣了。”
“巧依姐,你要是還這麼瞎想,那我寧可不要你來照顧。”阮綿綿正色道,“都說了今日之事全是我自己惹的禍,沒有連累你也一塊捱打已經夠幸運的了,你怎麼還盡跟自己過不去呀?”
“你妹妹說的是。”阮彥真忙道,“今兒是她自作自受的,和你有什麼關係?快別胡思亂想了。”
向母也勸了女兒幾句,又囑咐她好好照顧阮綿綿,尤其是別誤了上藥吃藥,這才同阮彥真一起回去了。
等他們都走了,向巧依這纔要來溫水幫阮綿綿擦拭了一下身子,又重新上了藥膏。隔了這麼幾個時辰,那些傷痕的顏色更加地變深,被四周的晶瑩肌膚一襯,顯得更加猙獰恐怖。阮綿綿自己還沒覺得怎樣,向巧依倒是又流了不少眼淚。
上好藥換好衣服後,都已經摺騰累的兩人正想上牀休息,忽然聽到外面一陣激烈的犬吠,阮綿綿忍不住向外望去,儘管隔着門院,她根本瞧不到什麼。
向巧依見她顯然有些不放心,便重新披上外衣,說她去看看。
過了好一會,犬吠聲才平息,向巧依也才一臉餘驚未消地回來,說是那狗一見她就想撲上去,差點沒把她嚇得半死。幸好那狗本來就傷的重,掙扎了幾下就被夥計們按下了,不得不又用了麻醉藥才迷昏了它。
“那隻狗,可真的兇的狠。我又沒惹它,它竟然也想咬我。綿綿,我看它可能真的是條瘋狗,見人就咬的。”
“它想咬你,怎麼會呢?”阮綿綿很是驚訝地蹙眉,“可那幾個人渣欺負我的時候,它還幫了我的,那會我可離它更近,它要是亂咬人,應該咬我纔是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向巧依搖搖頭,關好門,拖鞋上牀,“不過它反正也活不久了。”
阮綿綿嚇一跳,不由坐起:“怎麼會?石相公不是說只要好好調養它也能好的嗎?”
“哎呀,妹妹你別起呀”向巧依忙將她按住,“千萬別亂動,慶先生說它的傷本來也是能治的,可要是一直這樣瘋,他們也不能一而再地用麻藥,而且它已經好幾天不吃不喝了,今天還是石相公說怕它死了你會傷心,堅持要救它,才廢了很大力氣灌了一碗藥的。”
“我去看看它。”好歹也是一場緣分,她真不希望自己付出這麼大代價卻仍然挽救不了它的生命,阮綿綿想要起來,“巧依姐,你放心,我看看它就回來。”
“說了不能亂動就是不能亂動,何況就算你現在去它也昏睡了,什麼都看不出來。”向巧依一臉堅決,“你要去明兒一早再去也不遲。”
阮綿綿無奈,只好躺下。其實她雖受了傷,但也沒嚴重到不能下牀不能走路的地方,不過今日確實已經把大家嚇得夠嗆了,還是安分點吧
這一夜,半是因爲身上疼痛,半是因爲心情太複雜,幾乎都不曾好好睡,迷迷糊糊地窩到天亮,就準備起身。
向巧依拗不過她,只好先請了個送水的小二去醫館問問慶先生有沒有起來,若起的話代爲問詢能不能讓阮綿綿下牀。
不一會,小二就回來回覆,慶先生得知她是想看那隻狗,竟意外地批准了。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