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起來,說話時候的聲音竟是繾綣又性感,“枝枝,你在做飯嗎?”
“嗯。我現在已經會自己做飯了,而且廚藝不錯。”她連忙招呼陸司淳進入房間,眉眼盈笑,“以前總是姐夫做飯給枝枝吃,現在枝枝也會做好吃的給姐夫吃了。希望姐夫不要嫌棄纔好。”
餘生的新住處,房子不大,80平米的單身公寓,兩室一廳,有獨立的廚房和衛生間,採光極好。拉開嫩綠色的窗簾,天外的日光如同一把亮閃閃的長梳,光線一束一束傾瀉下來,被窗櫺切割成規則的形狀,投射在木質地板上,光影模糊。
“不會嫌棄。”陸司淳換了拖鞋,走進去,見着房間裡極素雅乾淨的裝潢佈置,便笑道:“這裡被你拾掇得還挺好的。姣”
“當然,我爲人妻也有一段時間了。”
話音一落,餘生就後悔了,因爲她看見陸司淳的臉色變了變,溫潤眉目好似染了冰霜之氣,眼中笑意也一瞬轉幽。她垂下眼瞼,咬住下嘴脣,說話時連聲音也變得低軟甜糯,“我的意思是說……這麼些年了,也該學會自己照顧好自己了。”
陸司淳靜靜地看着她,眼神透出令人心動的溫柔,沉默一晌,他說:“那好,今天我就嚐嚐枝枝的手藝如何。”
“好。秈”
餘生擡眸盈盈一笑,脣紅齒白,日光幽幽渺渺晃過來,落在她白皙無暇的側臉上,漸漸亮起,映得她眸心愈發的清澈乾淨。
餘生去廚房做飯的時候,他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不過等了個小時,餘生就端着幾碟子菜品出來。他站起身來,走到玻璃桌前,見不過是幾道最平常的家常菜,便笑了笑,“糖醋排骨,木瓜滑魚,桂花鮮慄羹,素炒三鮮絲。看起來都色香味俱全,就是不知道嚐起來,味道怎麼樣?”
“不相信我的廚藝……要不你先嚐嘗?”餘生眸底有一絲笑意聚攏,將筷子遞給陸司淳,她回頭望向廚房,“我裡面還有一道菜沒做。”
“等你一起吃。”陸司淳將那雙筷子放在了筷託上。
餘生點了點頭,便走進廚房,陸司淳尾隨其後,見光潔如玉的瓷碟子裡裝滿了已經剝掉蝦皮的蝦仁,便有些詫異地問:“你在做水晶蝦仁?”
“嗯。”
晶瑩剔透的蝦仁,因爲和了雞蛋清和澱粉,滑嫩醇香不可方物,置於瓷碟子裡,就像一團團鮮美誘人的通透玉石。
陸司淳心神一凜,驀然將眼神望進她清澈的眸心,目光逼迫,看得那麼認真那麼深。見餘生低垂着頭,一頭烏黑松軟的長髮被齊齊扎於腦後,額前唯有幾縷碎髮掉了下來,遮了她的眼。安安靜靜毫無變化的表情,他便挑眉一笑,說:“倒是學會做水晶蝦仁了,我記得你以前挺不喜歡吃的。”
“爲什麼不喜歡吃呢。”餘生手上動作一停,問。
“覺得皮難剝。”
“所以我就先把皮剝了,再做啊。這樣更好吃一點,不是嗎?”
“嗯。”
兩個人坐在玻璃桌旁邊吃飯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了。頭頂上是一盞孔雀印花罩玻璃燈,和着斑駁白亮的日光,映得桌上幾碟鮮美菜品影影綽綽,斑斑點點,說不出的晶瑩誘人,秀色可餐。餘生爲陸司淳盛了一碗湯,和一碗白花花的米飯。陸司淳靜靜地看着餘生爲他盛這盛那,心就像桌上那道木瓜滑魚一般,癱軟融化成了一團,眼波流漾之下卻隱隱藏着冰冷,悵然若失。
“枝枝,如果可以一直這樣,該有多好。”
餘生的手微微停滯。
她看見自己細長白皙的手指上,被窗外斑駁的日光投下一抹靈動光影,睫毛一顫,說,“姐夫以後若是想過來吃枝枝做的飯了,枝枝隨時歡迎啊。”
“好。”他暢然應允。
“姐夫……”餘生擡眼瞧他,一絲惆悵在如水的眸中閃過,“姐夫之前一直照顧枝枝和媽媽,噓寒問暖,盡心盡力,比親哥哥還貼心。這天大的恩情,枝枝是一直不敢忘,也忘不了。如今枝枝能夠獨立了,自然是要好好謝謝姐夫的。”
聞言,陸司淳只有啞然失笑。
竟然只是哥哥……
“枝枝言重了。姐夫對你們,本來就心有愧疚,做的那些,都是應該做的,沒有什麼恩情不恩情的。”他說。
“姐夫人太好了。”餘生微微感概着,見陸司淳面色微慍,便笑道:“不說這些了,姐夫難得過來一次,就好好吃飯吧,枝枝也不囉嗦了。”
“還知道你囉嗦。”陸司淳好笑地瞥了她一眼,眼神裡帶着戲謔,直直望過去,卻有種波瀾不驚的清和。
“好好好,枝枝囉嗦。姐夫,再不吃,菜都涼了。”
“木瓜滑魚……”陸司淳首先嚐了一口木瓜滑魚,那魚片香糯爽滑,一入口,就溢了滿嘴的清香,便忍不住淡淡一笑,眉目間都含着如玉般的溫潤,“味道不錯,色香味俱全,魚片也鮮嫩爽口,香糯輕滑。”
“謝謝姐夫讚賞。”餘生凝眸一笑。
因爲陸司淳開了個好頭,這一頓飯,兩個人都吃得格外舒服。期間陸司淳問了餘生新工作的事,餘生說最近心情挺糟糕的,便想着先去聖彼得堡散散心,等心裡的傷疤稍稍癒合了,便出去找個設計的工作。起點低沒關係,她也不缺那一點錢,只是不想跟社會脫節,也想好好的提升自己一番。
陸司淳還說讓餘生去e&p做設計,餘生婉言拒絕了。畢竟她失憶了。如果她沒有失去記憶,她恐怕還能勝任e&p的設計工作,但如今她失憶了,就意味着已經無法揮灑自如地提起筆桿子了。而且她在設計方面的造詣也不夠,還需要提升和經驗。
吃過午飯,陸司淳微微休息了一會兒,便出了房間要離開。餘生給他遞上外套,漫不經心地問:“姐夫,枝枝都已經結婚了又離婚了,可是……可是姐夫什麼時候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呢。”
“枝枝想我什麼時候成家?”他反問,眸心一片陰鬱。
“倒沒個準時。枝枝只是覺得……姐姐已經走了那麼多年了,姐夫爲什麼還放不下?姐夫……”餘生擡眸,眼底才淡淡一波,便被幽幽渺渺照進來的一束日光打碎,“已經十年了姐夫,是時候該放下了。而且,枝枝希望姐夫能夠幸福,至少……比枝枝要幸福。”
“是chloe讓你過來勸我的嗎?”
“不是。”
“枝枝……”陸司淳將幽亮的袖釦扣好,再戴上腕錶,一切穿戴整齊後,他垂眸來看着餘生,眼神裡深深淺淺透着複雜之色,“枝枝,如果遇到了我想要結婚的對象,我會結婚的。只是現在,時機還不夠成熟,我想再等等,你不用操心我。”
餘生怔怔的望着他,隔得如此近,咫尺之間,她卻看不分明他眼底的神色。心下一片模糊,她點點頭,澀然一笑,“姐夫,枝枝如今已不幸福了,所以枝枝就希望,姐夫能夠安下心來成家,婚姻生活能夠幸福美滿。畢竟,男人缺不少妻子的照顧,也缺不了家這個避風港灣的溫暖。”
“有枝枝的照顧就好了啊。”他驀然笑出聲來,黑曜石一般深沉的瞳仁裡泛起溫柔的漣漪,便幽幽地說,“不能陪你廝守到老,是紀時景那小子沒有福分,別介意枝枝,你會得到更好的珍視。”
因爲他的打趣,餘生紅了臉,她將他送到門口,只說:“姐夫,慢走。”
“枝枝……”陸司淳回眸來看她,因爲背光,他眼中漸漸覆上了斑駁的淺影,明明暗暗,看不分明。
“什麼事,姐夫。”
突如其來的一個擁抱,讓餘生沒有由來的慌亂無措。他伸出手來緊緊抱住她,寬闊的胸膛將她纖薄的身子深深籠住,不留一絲罅隙,契合得蒼白無力。餘生那樣瘦,瘦得幾乎只剩下骨架子,硌得他生疼生疼的,可是懷裡的溫玉軟香又時時刻刻提醒着他,懷中的那個人兒是真實的,也是自由的。
“姐夫……”耳邊綿綿細細的的呼吸交纏,餘生一時酥軟,手中的遙控器驀然墜落在地,砰然一聲,驚得陸司淳回過神來。
“好好照顧自己,姐夫有空了再來看你。”陸司淳放開餘生,他平靜無瀾地看着她,心中早已百轉千回,繁華過盡。
“好。”
餘生垂下眸子,不敢看他。直到陸司淳離開了好久之後,餘生纔回過神來,她擡手摸摸自己的臉,已經滾燙得不行了,像是剛剛被火炙烤了一般,餘溫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