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健憑藉浮屠宮的勢力終於打聽到蕭墨遲果真被困於月氏王宮的地牢,而另一位身手不凡的闖宮之人卻是憑空消失了,再沒了蹤影。遲健一面爲着蕭墨遲掛心,一面也爲着禾之晗而懸着心。他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這一向沉穩的禾之晗究竟去了哪兒,好好的一個人又怎麼會憑空消失?但無論禾之晗去了哪兒,以他的身手均可自保,眼下最重要的仍是速速將蕭墨遲從那虎狼穴中救出來。
遲健回了秋陰山一趟,與宮中的長老們商議了一番,決定讓浮屠宮的易旻長老前去月氏王宮與月氏大王交涉,命他將蕭墨遲交出來。
遲健又琢磨了一陣子,有些不放心,於是扮作了易旻的侍從,與易旻一道進了月氏王宮。
易旻這人原也是慶人,因爲國公案而鬧得家破人亡,對大慶王朝充滿了恨意,後機緣巧合下與遲健相識,這才轉而跟着遲健,力圖顛覆大慶的統治,爲自家人報仇雪恨。易旻此時正坐在秋色堂裡等着,月氏大王遲遲不現身,作陪的是月氏宰相烏闊臺。
易旻有些惱怒,正色道,“月氏大王莫非是看不起我浮屠宮,竟一再推諉與我見面?”
烏闊臺在朝中一向是極力贊成月氏依附浮屠宮,於是賠着小心道,“大王他還有些事,忙完了便過來。”
易旻冷哼一聲,並不把烏闊臺放在眼裡。在這關外,力量纔是最被人尊崇的。易旻雖然原是慶人,可這一晃來這關外也有好些年了,自己竟也開始尊崇力量,於是對這個文縐縐的烏闊臺很有些看不起。
烏闊臺也不惱,依舊笑眯眯地望着易旻,吩咐宮女看茶上點心。他自己是給足了浮屠宮的面子,但是心裡卻一直在等待着一個契機,一個待到月氏羽翼豐滿之時就利落地蹬掉浮屠宮的契機。
月氏大王姍姍來遲。易旻心中雖不滿,但深知自己此行事關重大,於是笑着起身向月氏大王行禮。
月氏大王一副受之無愧的神情,甚至也不讓易旻平身。
易旻垂手站在一邊,也不提蕭墨遲的話,轉而說道,“不知大王你對浮屠宮給你的消息可還滿意?”
月氏大王與烏闊臺對視了一眼。兩人心知肚明易旻這話說的便是此時被困在御風軒的大慶公主。早前,月氏因爲在堯曲城一役中擅自蹬開了浮屠宮,使得遲健大怒,在月氏重新向浮屠宮求助之時,遲健並未答允,這才使得月氏輸得一敗塗地。爾後不久,月氏大王便依着烏闊臺的建議向浮屠宮求和。遲健琢磨着便將大慶公主與小傅將軍已成婚且公主就在這堯曲城裡的事兒透露給了月氏大王。月氏大王也是個聰明人,再明白不過浮屠宮的用意,忙派人奉上了一對絕世的夜明珠當做謝禮。這後來,月氏大王才與烏闊臺商議妥當了,決定綁架大慶的公主好要挾傅容與大慶朝,並從中獲利。
可月氏大王命烏闊臺將消息遞去堯曲城好幾日了,並不見堯曲城那兒有回信來。這個公主倒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公主,可這大慶朝的態度未免有些曖昧,讓月氏大王心裡有些不安。自己此舉也算是鋌而走險,若能如意,自然是皆大歡喜,月氏也可挽回些戰敗的損失;若未能如意,甚至又不幸地惹惱了大慶,那也當真是雪上加霜。
月氏大王冷哼一聲,“聽你們大祭司的意思,這公主可是大慶皇帝唯一的妹妹,心疼得很,可現在看來,好像也不過如此而已。”
易旻淡淡一笑,“這你儘管放心,大祭司的話從來便沒有假過的時候。”
月氏大王不接話。
易旻此時頓了頓才委婉地開口道,“我此次前來是有要事相求。”
月氏大王很警醒地看了一眼易旻,“你浮屠宮銀子多,勢力大,還有何事要求我月氏?”
易旻也不再繞彎子了,“聽說你們最近抓了一個慶人。”
月氏大王冷笑一聲,“你浮屠宮果真是耳目衆多,這前腳纔出事,後腳你們就得了信兒。”
易旻淡淡一笑,朝着月氏大王抱拳作揖,“這人還望大王能交給我浮屠宮處理。”
月氏大王也就覺得那闖宮之人不簡單,現在見浮屠宮竟上門來討人,心裡更是堅定了這一想法。他雖多次承了浮屠宮的情義,但並未鬆口,“哦,這人與你浮屠宮是何干系?竟值得你這個長老親自來討要?”
易旻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於是對月氏大王的盤問臉不紅心不跳地回道,“這人與我們的大祭司有些過節,想帶回去料理了他。”來之前易旻便與遲健說好了,在月氏大王跟前須得一口咬定這蕭墨遲與浮屠宮有過節,萬萬不能說出蕭墨遲的真實身份,否則以這月氏大王貪得無厭的性子,定會再反咬浮屠宮一口。
月氏大王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笑着說道,“哦,原來如此。”
易旻點點頭,但是卻莫名地心慌了起來。
月氏大王頓了頓說道,“那好辦。既是這人讓大祭司不開心,我月氏豈能讓他活着回去。來人吶,把地牢裡的那個人拖出去斬了,然後將他的人頭交給易長老帶回去獻給大祭司。”
易旻一聽,慌了神,脫口而出道,“慢着!”
月氏大王饒有興味地看着易旻,“慢什麼?”他自然不會當真宰了那地牢裡的人,不過是想借此來試探試探這浮屠宮的真實意圖罷了,說不定還能順道再敲一回浮屠宮的竹槓。易旻的神情如此緊張,看來那人並不是真與大祭司有過節。
易旻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氣,心內嘆息道,自己真是差一點兒便上了月氏大王的當了!他沉下神色,繼續說道,“大祭司與這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直想手刃此人,若是交由你月氏辦理了此人,我回去了豈不是沒法子向大祭司交差?”
月氏大王半信半疑地看着易旻。
易旻穩住了心神,自己切莫不能露出半分端倪來,否則蕭墨遲便當真沒救了。
易旻思忖了片刻說道,“那不妨這樣吧,過幾日我請大祭司親自來這王宮一趟,大王你吩咐人當着大祭司的面兒斬了那人,可好?”在此事上說得越多便越容易露出馬腳來,於是易旻果斷決定拖延時間,待他回去後再與大祭司商量對策。
這下子輪到月氏大王騎虎難下了,吞吞吐吐地應了一聲“嗯”。
易旻見狀,心裡知道自己已經勝出了月氏大王一籌,遂高高興興地離開了月氏王宮。
易旻前腳纔出了王宮,後腳便鑽進了馬車。遲健扮作的侍從也一道進了馬車。
易旻將遲健請上了尊位,“大祭司,現在該如何是好?”
遲健朝着易旻點點頭,“你做得很好,月氏大王並未疑心蕭墨遲與我浮屠宮的關係。”
易旻則繼續問道,“那現在又該如何救出少宮主呢?”
秋陰山浮屠宮的牌匾上,“浮屠宮”三個大字便是遲健早年從蕭墨遲所練的大字裡摳下來再篆刻而成的。而浮屠宮的一衆教衆們也只是經常仰望着那稚嫩且可笑的三個字遐想着姓蕭名墨遲的少宮主究竟生的怎樣一副模樣,竟能讓能力非凡、野心勃勃的大祭司甘心爲其鞍前馬後地操勞着。
遲健暗自嘆口氣。他原是想和和氣氣地從月氏大王手裡將蕭墨遲討出來,可誰曾想這月氏大王卻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也罷,自己便好好會一會這位關外的霸王。
遲健對着易旻簡單的吩咐道,“命人繪製月氏王宮的地形圖,再召集數百名身手高超的教衆做好準備,不日闖宮。”
易旻瞪大了眼睛望着遲健,“眼下便與月氏撕破臉面嗎?”
遲健搖搖頭,神秘一笑,“自然不是。”隨後他便附在易旻的耳邊嘀咕了幾句,易旻邊聽邊點頭,嘴角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兩人回到了客棧後,阿蘅正翹首盼着遲健。她見兩人回來了,匆匆忙忙上前問道,“蕭墨遲哥哥可救出來了?”
易旻骨子裡脫不開慶人遵守禮法的性子,恭恭敬敬地拜服道,“參見聖姑。”
阿蘅被易旻的這一鞠躬嚇了一跳,忙靦腆地擺擺手。
遲健不說蕭墨遲可否被救出來了,卻轉而對着阿蘅問道,“你可還記得小傅將軍的模樣?”
阿蘅不知遲健爲何說起小傅將軍,但是仍舊點點頭。蕭墨遲上一趟來這堯曲城的時候,阿蘅曾經出入過堯曲城的邊關大營多次,自然與小傅將軍也曾有過謀面。
遲健朝着易旻點點頭,“這便好辦了,傳書給三當家的,讓他速來此地見我。”
易旻忙照辦去了。
夜色正濃,一名黑衣人飛身掠進了遲健的窗戶。
遲健這才用火摺子點亮了蠟燭,“等你好久了。”
“大當家的,有何吩咐?”這人的聲音格外深沉。
遲健卻偏不說將這黑衣人召來的用意,而是說道,“你等待的時機很快便要到了。”
黑衣人的雙眸映着燭光,唰地一下亮了,“此話當真?”
遲健點點頭,“大慶不日便要覆亡。你我的仇怨皆可報了。”
黑衣人的拳頭默默地攥緊了。
遲健這時衝着黑衣人吩咐道,“明晚你帶領三百人闖入月氏王宮去將少宮主救出來。”
黑衣人點點頭。
遲健這時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你的徒弟在月氏王宮裡丟了。”
黑衣人愣住了,“丟了?”
遲健這時從懷裡掏出了一卷羊皮地圖遞給黑衣人,“這是月氏王宮的地形圖。”遲健邊說着卻又邊收回了手,指了指地形圖上的一片花園,“這裡是玲瓏陣,我怕他是給困在裡頭了。你看進去救人的時候是不是順便把他也給弄出來。”
黑衣人略沉吟了片刻之後便搖搖頭否定了,“我的徒弟自有本事出這玲瓏陣,不必去救。”
遲健原想再說些什麼,但是想想這人的脾氣,便也作罷了。他一心掛念着蕭墨遲的安危,他自小生得這細皮嫩肉的,只怕受不住地牢裡的苦。至於禾之晗,他的師父既然這樣說,他便這樣信吧。
明晚……遲健暗暗地握緊了拳頭,明晚一定要將蕭墨遲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