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學校規模的擴大,年輕老師越來越多。年輕人工作的第一年,沒有晚自習就坐班車往家跑,後來覺得早晚來回奔波太辛苦,便紛紛住在了學校,每週末回家一趟。寒來暑往,一年年過去,一對又一對情投意合的年輕人走進了婚姻。單身男青年越來越少,單身女青年卻剩下了一堆——沒辦法,誰讓女老師多呢?眼見一羣女老師一天天辛辛苦苦教課、備課、批改作業、上早晚自習,把大好的青春年華奉獻給學校,奉獻給學生,身邊卻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男人陪伴。李校長和各個中層領導商議,和其它事業單位舉行各種聯誼活動,爭取早點讓各位女老師找到如意郎君。可惜聯誼活動的效果並不太好——好多男青年聽說女老師教高中又在鎮上,就婉言拒絕了。
語文組的年輕女老師大多溫婉體貼,美麗清雅。可惜一直以來對婚戀大事不大放在心上,尤其做不到對男方主動。眼看學校裡的優秀男青年一個個被其他組搶走,小滿一次次旁敲側擊語文組的年輕女孩,可惜沒啥效果,只能暗自嘆息。想想自己和曉雪、韓璐,當年何嘗不是像她們一樣?年輕時找對象不着急,結果呢?三十來歲天天被催着找對象。
十多年過去了,當初和小滿一起畢業工作的年輕人已經人到中年,爲父爲母。夫妻雙方都是老師的還好,一方不是老師的,往往過的日子都不是太好。男教師還好說,頂多是媳婦懷孕生孩子的時候家裡少掙點錢,而女老師的婚姻卻出現了許多問題。
十多年前,交通不發達信息不發達,女老師找對象更不好找。男老師少,鎮上的公職人員也少。鄉鎮醫院的男醫生早被護士內部消化了,鎮上銀行和政府的工作人員瞧不上女教師。很快,鄉鎮上的女教師成了“大齡剩女”,紛紛成爲小小的鎮上街談巷議的焦點,連校長都頭疼,整天發動老教師給女教師找對象。在大家的努力下,大齡女教師紛紛走進婚姻,有和軍隊上的士兵結婚的,有和企業裡員工結婚的,甚至有人嫁給了二婚的男人。每個女老師結婚都是全校的喜事,每次喜宴都辦得熱熱鬧鬧的。
熱鬧過後,多年過去了,不合適的婚姻暴露出越來越多的問題。鄉鎮上的學校好像與世隔絕,老師整天面對的就是同事和自己的學生,繁忙的工作和當時電腦的匱乏,使他們很少有時間瀏覽網上的世界。在漫長的歲月裡,在外界飛速變化的時候,在資訊發達和物慾瀰漫的世界,鄉鎮學校像上帝設下的一個結界,平靜而祥和。鄉鎮教師獨守着這一份單純和美好,卻被所謂的聰明人恥笑爲閉塞和迂腐。
記不清哪一天的深夜,校園家屬院裡又一次傳來激烈的吵鬧聲,陳琳的老公扯着嗓子罵:“還當老師呢,我看你就是個傻逼,SB傻逼懂嗎?女同事給我發這麼一條短信你就看不下去了。他奶奶的,你也不睜眼看看現在的世界都變成什麼樣了?哪個男人不在外邊花,哪個女人不在外邊浪?你以爲都像你們似的,整天穿的又老又醜?一天到晚就知道守着幾本破書!”“咣噹”一聲關門的聲音,“老子今天不回來了,老子今天就要在外邊睡!”隨着窸窸窣窣快速遠去的腳步聲,校園又恢復了沉寂……
沒過多久,陳琳離婚了。離婚沒過三個月,聽聞她的前夫和廠子裡的女工結婚了,聽說這個女人肚子已經老大了……
離婚也像傳染病一樣,又是三四年過去,三中離婚的女教師已經有了五六個,每個人都帶着孩子艱難地生活——她們的前夫有幾點是相同的,就是不要孩子也不來學校看孩子,這樣的男人恐怕也不會給孩子生活費吧。
一年又一年,三中校園裡的孩子漸漸長大,每天在校園裡跑着跳着鬧着笑着,看起來和正常家庭的孩子沒什麼差別。——是一個個堅強勇敢的母親,獨自承受生活賜予的傷痛,而把幼小的他們緊緊護在雙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