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寒假暑假,小滿都會回老家富原一趟。寒假是一家三口回老家住五六天,暑假是小滿帶着越越回去住十來天。(陳濤要上班)
今年暑假,小滿又帶着越越回了孃家。回孃家就是好啊,活兒不用幹,還有人幫着看孩子。今天在哥家吃一頓,明天在姐家吃一頓,在孃家也天天吃好吃的。小滿雞鴨魚肉吃了幾天,感覺牙齒有些隱隱作疼,開始沒放在心上,哪知第二天疼得更厲害了,右邊臉都有些腫了,想找個牙醫看看,但自己常年不在富原,哪裡有好的看牙診所也不知道,就打電話給姐:“姐,我牙疼。你想想哪裡有看牙的店?”“看牙的,我想想啊。哎,你不是有個同學開牙科診所嗎?”小滿疑惑,想了想,說:“我哪有同學開牙科診所啊?”“你不知道嗎?你這個同學姓韓啊,他開的診所就在汽車站對面啊。聽說是祖傳牙醫,就叫‘韓家牙科’,開了十多年了,在咱這也有些名氣啦。對啦,十多年前他還找過你呢。有一次我去咱媽家,看到一個小夥子在咱家門口來回轉悠,我就問他幹嗎的,他說是你同學,來找你。我說你不在家,在外地工作。他就沒進家門,但給我了一張名片,讓你和他聯繫。我回到咱家後把名片給咱媽了,讓咱媽給你說一聲。咱媽沒和你說過嗎?”“沒和我說過啊。”“那咱媽當時可能忘了。你要去看病就去他那裡吧,聽說他醫術高診費低,離咱家也不遠,你走十多分鐘就到了。”說完,姐掛上了電話。“同學”“姓韓”“韓家牙科”……這一個個詞衝擊着小滿的大腦,十多年的一幕幕出現在腦海裡——雨中瀟灑帥氣的紅衣少年,薛城鎮那個耀眼的“韓家牙科”的店牌,高考前那張看向她的笑臉,還有那個勝利的“V”形手勢……是“韓冬至”嗎?他不是去鄰省上大專了嗎?怎麼又回來開診所啦?小滿立馬騎上自行車衝向汽車站,汽車站大門的對面,是一排商鋪,果然有一家店的店門上面高懸着“韓家牙科”四個大字。小滿小心翼翼地推着自行車過了馬路,又推着自行車慢慢從“韓家牙科”診所經過,假裝漫不經心地掃視着診所裡面:兩間房,一間用來接待,一間用來看病。外邊的那間放着兩張長沙發,有四五個人坐在沙發上等待看病,還有一個衣着和打扮樸實的中年婦女,領着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玩耍,女孩稍大一些,男孩,哦,這個男孩雖然只有三四歲的樣子,卻已經渾身散發出瀟灑帥氣的神韻,簡直和當年的韓冬至……難道這就是韓冬至的妻子和一對兒女?再看另一間,一個身形稍胖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白衣,手拿儀器專心地給一個仰坐在椅子上的病人看牙。男子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鏡,眉頭緊鎖,愁容遍佈——這大概就是韓冬至吧? ——小滿的心顫抖了——眼前的臃腫中年男人,哪裡還有一絲當年紅衣少年的瀟灑風範?……小滿不忍心再看,轉頭走了。想了想,又走回去,進了“韓家牙科”隔壁的商店,這家店是個小超市。小滿買了兩瓶飲料,隨口問:“老闆,你們這店是租的還是自己的?”“哎,租的,一年要給人家好幾萬呢,這就是給人家打工呢。”老闆嘆口氣。“那你們這一排商鋪都是租的啊?”“不是,有的是租的,有的是自己買下來的。隔壁那個牙科門診就是自己買下來的,上面兩間住,下面兩間開店。聽說男人是個大學生,是真能幹啊。十多年前一個人從鎮上跑到縣城,一開始租了這兩間房子,忙活了五六年把房子買下來了,娶了媳婦生了兩孩子。孩子小,媳婦也出不去,他自己養着一大家子人,也挺累啊。”“哦,”小滿付了錢,拿着飲料走出了商店。又看了看“韓家牙科”,推着自行車步履沉重地回家了……
十多年前……十多年前韓冬至找過她,十多年前韓冬至在富原縣汽車站對面開了“韓家牙科”門診;十多年前小滿已經去了江宸市,這些年,小滿曾經一次次離開這個車站,又一次次回到這個車站。可是,竟然沒有一次,看到這家“韓家牙科”門診——多麼熟悉又多麼陌生的“韓家牙科”啊。她十六七歲的時候就曾經見過它啊!
那麼多年,那個拖拉着行李箱風塵僕僕的女子竟然沒有一次停下腳步,擡頭看向馬路對面……
回家後,小滿問正在逗越越的母親:“媽,我姐說十多年前有個男同學來找過我,還留了張名片,你當年怎麼沒給我?”“有這事嗎?我都忘了啊。這麼多年的事誰能記清楚?到中午了,快該做飯了吧,我出去買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