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醉紅衣問王憐清。
“莫問集。莫問來時,莫問去。過往匆匆皆是影。”
醉紅衣聞言,不再問了。
來到莫問集暫住,都是有着各種背景的人。但不論何種背景,皆是不堪回首的。這樣的人,又有何權力過問別人的過往。
三人急急地向前走着,身後的慘叫聲,哀嚎聲,從不曾間斷。那將是未來生還者的夢魘。
戰勢的慘烈,醉紅衣可以想象。被控制的人,不到最後是絕對不會倒下的,所以他們可以逃出,絕對可以逃出。但此刻她又不想離開了,離開了這裡,她還能去哪裡。她已經習慣了莫問集的一切。莫問集曾是她的夢魘,卻又是她唯一耐以生存的地方。矛盾的心裡,讓醉紅衣不得不恨眼前的人。矛盾的心裡,讓醉紅衣又不得不感謝眼前的人。集子裡面的人若都死了,就真的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
縹緲的浮根,終有一天是要落地的,因爲,太累了。
“你們走吧!”
“你……”祁軒欲言又止。
“她的命運讓她選擇。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夠選擇自己的人生。既然生不能,但死,我給她這樣的機會。”王憐清說道。
不說遺憾,也不說謝謝,醉紅衣帶着一身的疲憊向回走去。
“她……”祁軒又欲言又止。
“她找到了她的歸宿。我們走吧!”
月華衣果然厲害,半個時辰,或許不用半個時辰,月華衣必然會突破莫問集。月華衣,我們必有相見之日,到時,請多多指教了。
醉紅衣在自己的房間爲自己着上最美的新衣,端莊的,新嫁娘的,那曾是她的夢想。既然她的夢在莫問集斷了,那麼未來也要從莫問集開啓。
手提着酒罈,而後酒罈破,酒水揮灑出去。人生何其不像這酒水,覆水難收。那麼不能收,那麼華麗一點離去,也不失暢快淋漓。
舞弄的刀最恣意地盡興着,毫不保留。耀眼的光,閃耀着最爲華麗的美。
舞盡了,曲散了,人終了。
莫問集靜了。
燒——
繁華是什麼,享樂是什麼,罪惡又是什麼——都抵不過一把火。火盡後,什麼都不留下了。
沖天的火光,是警示,月華衣在向王憐清挑戰。遠遠望去,王憐清只留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你後悔嗎?其實,你不願殺人。”祁軒對王憐清說。
“後悔!這世上有很多時候是不容許你後悔的。後悔還不如想想接下來我們該走的路。殺人,我沒有殺任何人,何談願意之說。”王憐清笑得雲淡風輕。
的確,王憐清沒有親手殺任何人。矮個是,醉紅衣是,莫問集中的其他人也是,甚至損折的拜月教衆也在其中。但,這樣的王憐清卻不讓自己害怕。祁軒知道在王憐清的心中有一把尺,衡量着每一個人,他不輕易出手,也不會輕易去傷害一個無辜的人。這樣的人,難得!這樣的人,值得得到他的人珍惜!
“你在看什麼?”王憐清看見祁軒愣神,於是,問道。
“看你!”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哦!我倒不知道,我什麼時候這麼吸引你了。”
“喂!”
“嗯?”
“你再這樣看着我,可是很危險的。別怪我沒提醒你哦!”王憐清擠着眼睛。
這個傢伙,還是沒變。一點嚴肅後,又變得不正經起來。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他呢?!祁軒想不出這個答案。
“喂,你不想走,可以說。但是想走的話,可不可以快點。我們後面可是有追兵的。”王憐清提醒着,雖然,從她的語氣完全可以聽出她確實沒有絲毫膽怯。
“喂!你走慢點。我可是個病人。”
“我也是個病人。”
“啊!你也受傷了,在哪裡?讓我看看。”祁軒緊張起來。
“我受的是內傷。”
祁軒疑惑着,因爲他完全沒看出來。
“你老是盯着旁邊賣馬的,我知道我又要破費了。”
啊——這個小氣的傢伙!
這個世間,總有很多美麗的故事,很多美麗的人,很多美麗的事物。但要將三者都綜合在一起,卻很難了。但巧之一字,皆因少之又少的有而存在。
月,當空。
樹,放華光,耀萬丈。
人,形單影隻,只是淒涼。
景,獨特,卻覺哀傷。
月華樹一年綻放一次,綻放與凋零在同一天。屆時,萬片花瓣紛紛零落,美卻也冷冽。
“今年,你會回來嗎?”
有一個人在樹下等待,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穿着華麗的盛裝,因爲她要保持心中的那個人初次見到她時的模樣。她怕那個人離開的太久,不記得她的模樣。她怕那個人離開的太久,忘卻了曾經。她在癡癡的等待,雖然別人都說那個人不可能回來了。但是她不願相信,她寧願相信他倆曾經的約定——等到月華樹開花的時候,他會帶她走。
一年又一年,已經三年了。
美麗的女子仍然不願放棄。這是她的執著,這是她的信念,這是她的願望,這是她的依託。
“繁華,不過如月華凋零,凋零後什麼都沒有了。但希望的平凡可以等待,期望的美麗還會延續,下一年,月華盛開得會更加美麗。”
她一直這麼堅信着,支撐着自己。
眼,望着月,不動。
身,屹立着,不搖。
影,隨月亮,變換。
“小姐,不早了,我們該回了。”一旁的丫環好心提點着。
她動了。
“走吧!”
丫環尾隨着她,一路無語。
這個時候的祈軒和王憐清正在大吃大喝,在莫問集,壓根就沒吃什麼東西,餓地前心貼後背了。再碰不上館子,王憐清就要對樹上的小鳥,河中的小魚下毒手了。
吃了飯,王憐清又用銀子誘惑了一老頭,讓他給祈軒來了個全身大檢查。
“表弟,要對老人家有禮貌。怎麼可以稱大夫爲……咳咳……”
王憐清很不屑地看像那大夫,說了句:“老頭,你說呢?”
“哎呀,這個尊敬是要打心眼裡的,只要人家在心裡尊敬我就好了,形式嘛!不拘啦!”
啊——
他到底是不是大夫呀!祈軒相當懷疑。
“聽到沒。”王憐清在一旁作挖耳狀。
大夫覺得這兩位的氣質還真是天差地別,只是有銀子的就是大爺,日子不好混呀!所以,他很識相地啥都沒說。
末了,王憐清還威脅了下。
“對於我們,你最好守口如瓶。你看他身上的傷,雖然不算什麼,但也知道不是普通的傷。”
大夫用眼睛問道,那是什麼?
“沒錯,正如你想的那樣,我們正被仇家追殺。我們的仇家就是拜月教。你要想活命,最好什麼裝聾作啞。”
大夫有那麼一會兒的閃神,而後渾身打了個寒噤。
拜月教?!可能嗎?不是他想懷疑,實在是太遙遠,太意外,太震驚了!
“你是在懷疑我的話嗎?”
“不敢!”
“你若不相信,儘管大嘴巴,不過,我保證我們沒有再見面機會。”
誰要和你們見面,若真惹了拜月教,都是你們的錯。小老兒開始在心裡唾罵這兩個人。
待大夫走後,祈軒皺着眉看着王憐清。
“別說了,大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這麼做自有我的道理。早點歇息吧!對了,我睡牀上,你睡板凳。”
祈軒黑線了。
這傢伙!我是病人哎!
當然,王憐清只是說笑來着。祈軒當然睡牀,板凳自然也沒有人睡。大家擠擠嘛!
看你長得不錯,我才同意和你睡一張牀的。這是王憐清的解釋。
撒謊,你明明是爲了省銀子來着。這是祈軒的指責。
第二天,二人就上路了。兩人走了大道,官道,祈軒不同意,王憐清卻執意這樣。說這樣的好處有三,一是可以走得平穩,土匪什麼的少了點,安靜一點。二是有助於祈軒養傷。三是官道經過的都是大地方,繁華熱鬧,吃喝玩樂不用愁。
“你確定我們是在逃難?”祈軒動搖了最初的信念。
“逃難?逃什麼難?我們只是在旅行。”
“但是後面有人再追趕,追上了是要出人命的。”
“這樣的追趕才刺激嘛!”
祈軒聽着無比沮喪。
“不要這麼頹廢嘛!人生嘛!就要轟轟烈烈熱熱鬧鬧的。”
“我可不可以只求平安呀!”
“成!但現實是殘酷的。你就別逃避了,勇敢地面對吧!”
祈軒被她嚴重鬱悶到了。
笨蛋,小道固然好處多,可以避難,可以快速地達到京城華都,但你想的別人就想不到嘛!以你現在身體,只會扯我的後腿。還是老實地走大道,享福吧!王憐清嘿嘿笑得祈軒心裡發毛。
走大道的計劃不會變更,所以兩人以超級緩慢的速度行徑着。主要是因爲王憐清說要欣賞下如畫山水。
那個大夫老頭自然不會守口如瓶,因爲月華衣來,威脅了,所以老頭爲了自身和小鎮的安全勇敢地跨出了腳步。
“你說他們有人受傷了?”
“是。那人步履輕浮卻不穩健。”
難道他失去了武功?月華衣猜測。
“他們去了哪裡?”
“這小老兒就真的不知道了。人家給銀子,我們就給人治病,治完病我就繼續睡覺。”
轉過身,客棧老闆的說辭如出一轍。
這世界就這樣,你管天管地,就是管不上別人撒尿放屁。雖然粗俗,卻是至理呀!